于乔锦月而言,五岁时便失去了母亲。随着年岁增长,加上师父与师姐们的宠爱,乔锦月失去母亲的伤痛已然淡化。
提起母亲,乔锦月虽然记得那份被洋人欺压的仇恨,但却早已淡然了那些伤痛,自然不会因为柳疏玉的言语而伤感。
“玉姨!”乔锦月站起身,抚着柳疏玉的背脊,宽慰道:“玉姨不必伤感,我娘是为了保护湘梦园的弟子们而牺牲于洋人的手下的,算起来也是个巾帼英雄。”
“我娘要是知道现在的湘梦园越来越好,锦月也长大成人而且还和玉姨相认了,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开心的。”
柳疏玉破涕为笑,拍了拍乔锦月的右臂道:“你这丫头,倒反过来安慰我来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该有多好啊。”
“可惜啊,我现在就仲怀一个儿子,文周社的弟子又全都是男孩子,我在这啊,连个说体己话的人儿都没有。”
“玉姨!”乔锦月甜甜的叫道,蹲下身。
用一双葡萄般的双眼望着柳疏玉,说道:“玉姨要是不嫌弃,就把锦月当成自己的女儿吧,锦月没有母亲,玉姨又是锦月母亲的好姐妹,以后锦月就把您当作母亲吧。”
柳疏玉笑着摸了摸乔锦月的脸颊,慈爱道:“好孩子,玉姨也正想着呢,以后啊,你也要经常来看玉姨啊!”
乔锦月笑道:“那是一定的,我一有时间,就过来找您。”
“诶?”随之,乔锦月又问道:“既然玉姨和我娘是好姐妹,那玉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您与母亲当年的事啊!”
“好啊!”柳疏玉道:“你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乔锦月回到座椅上坐好,等着柳疏玉为她讲述。
提起前尘往事,柳疏玉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那个时候啊,我们也就如你一般年岁。你母亲秀云是我的师妹,也是和我最为要好的姐妹。”
“那会儿我们每天一起学戏,一起吃饭,干什么都在一起,日子过得也格外开心。”
“后来呀,我们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我跟了远道,成了这文周社的班主夫人,几年以后,你母亲又嫁给了你父亲乔老板,成了湘梦园的班主夫人。”
“即为人妇,我们都有各自的家事要打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我们都关系依然要好的紧,会约定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到哪见一面。”
乔锦月听得入神,问道:“玉姨,后来呢?”
“后来啊!”柳疏玉说道:“后来我生了伯怀和仲怀两个孩子,仲怀出生后隔年,你母亲又生了你。”
“伯怀?”乔锦月奇道:“伯怀是仲怀的哥哥吗,怎得没听说过?”
“是的,他本是我的大儿子。”
提及此事,柳疏玉眼角露出一抹悲凄:“他是我和远道的第一个儿子,他也是第一个正式拜远道为师的文周社弟子。”
“你们都道安笙是文周社的大师兄,其实伯怀才是,安笙行二。”
“我那伯怀比安笙还要长一岁,才艺不逊色于安笙,只可惜他命太薄,十岁那年得了一场疾病。我们夫妇二人四处寻医,可惜还是没留住这苦命的孩子。”
柳疏玉的眼角已有点点泪光,乔锦月见状心里也阵阵难过,都是自己平白无故,提起了这桩伤心事,乔锦月低下头道:“对不起,玉姨,我本不该问这些的。”
柳疏玉拭了拭泪,笑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好在我还有仲怀这个儿子,安笙也争气。”
“伯怀去世那一年,仲怀还小。除了伯怀外,安笙就是远道最早收的弟子了。”
“那时的安笙便被远道委以重任,既要踏实学艺,又要承担起大师兄的责任。”
“安笙他七岁就跟在我们身旁,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仲怀也懂事听话,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也淡化了失去伯怀的痛。”
“只是安笙这孩子,他是二师兄,却自幼承担了大师兄的责任,这孩子这么多年承受了太多,我也着实打心里的心疼啊!”
乔锦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安笙和仲怀都是孝顺的孩子,有他们在,玉姨一定会享福的。”
柳疏玉笑道:“是啊,他们两个的确都是好孩子。”
乔锦月心念,安笙这些年着实不容易,他肩上的双旦很重。
起初他也以为安笙是大师兄,可是听看客们叫“顾二爷”才知道他是二师兄。
她也曾疑惑,大师兄是谁,为何迟迟没有见过,可她也没有多问。
现在,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已明白。方才知,安笙这么多年的确不容易。
“咦?”乔锦月又问道:“玉姨,您方才说你与我娘是学戏的师姐妹,师父也说过,您曾经也是天津的名角儿,可是现在您为什么不唱戏了呢?”
柳疏玉饮了一口茶水,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那一年遭逢变更,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就是你母亲辞世的的那一年,同年我的伯怀因病夭折。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远道的师父,就是文周社的祖师爷也在那一年因病辞世。”
“那时我遭受的打击一个接连一个,便也无心再去唱戏。”
“那时候文周社跌入低谷,一张票也卖不出去,看着远道和孩子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我也做不了别的,便也只能用全身心的精力操持家事,辅助远道重新整顿文周社。”
“后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文周社的一天天变得好起来,到后来剧场看客座无虚席,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
“这样的文周社更需要一个操持家事的主母,那时候我便决定不再登台唱戏,只做远道的贤内助,一心照顾孩子们,打点我文周社。”
乔锦月听在耳里,感慨在心里,竟是想不到,现在红红火火的文周社,竟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
便道:“玉姨,我本以为文周社现在是天津最红火的相声社班子,却不曾想,从前竟还有这样的坎坷经历。原来在风光的外表下,都有这样的沧桑往事。”
柳疏玉笑了笑,说道:“那个时候日子确实艰难,远道和孩子们都不容易,我们也曾一度崩溃。”
“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看着孩子们承欢膝下,我也能够安享天伦了。”
“是啊,文周社现在这么好,玉姨现在可以享清福了。”
“孩子,你父亲现在怎么样啊,我听说湘梦园……”
“我们湘梦园一直很好,有我父亲,师父,和师兄师姐们……”
那一天,乔锦月在文周社陪柳疏玉聊到很晚,能另得一位像母亲一样长辈的关爱,于乔锦月而言,是及其暖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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