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笙与乔锦月在北仓守了整整七天,这七天里,日军已经离开了北仓,他们二人便住在了周大娘的家里。
按照旧时的习俗,七天后亡灵归位,顾安笙便可离开了。
回到天津后,一切还如往常一样。只是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乔锦月失去了父亲,顾安笙失去了父母,二人都没有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任凭心里的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但压在心底悲伤始终是抹不去的。
仿佛在这一夜之间,两个人都成长了,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不再年幼,懂得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近些日子天津城内并不太平,常有日军出没欺压天津的百姓,任凭百姓怎样愤恨的挣扎,却也无力还击。
乔咏晖的丧期已过,湘梦园也停演了很长时间。再怎样悲痛,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若不去演出,便也没了生计。
这一日,是乔咏晖离世后湘梦园的第一场演出,地点在天津城最中央的一座大剧院。
一共有三场演出,前两场都是师兄师姐们的戏,乔锦月与师兄沈岸辞的戏放在了最后。
虽然一个多月没有演出,但看客们的热情依然没有散去,从前捧湘梦园的看客现在依然还在捧着。
他们对这些年轻戏角儿们的支持一如往昔,同时也对乔咏晖的离世纷纷感到惋惜。
乔锦月和师兄师姐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些看客们的。
前两场演出进行的很顺利,待到第三场乔锦月与沈岸辞的《长生殿》时,拉弦儿的师傅还没有奏起,便听得一声枪响。
“砰!”
“啊,哪来的枪,怎么回事?”看客们纷纷惊得回头。
“砰砰砰!”又闻得三声枪响,只见四个身着黄绿色军服的男人,手持长枪,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剧院,用着绕口的中文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滚!”
“啊,快走,快走!”看客们大惊失色,纷纷惊慌的逃离了剧院。霎时间,座无虚席的看客台下变得空无一人。
四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到第一排,纷纷入座,为首的那个阴阳怪调的对乔锦月与沈岸辞说:“听说你们国人管这玩意叫京戏?”
“这一个个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别说啊,还挺好看的。爷们几个还没看过这儿的歌剧呢,来来来,今儿算你们走运遇到爷们了,快给爷们唱一出。唱好了,爷们重重有赏!”
见那些人的装束,又听他们的口音,乔锦月已经料到了他们的来历,沉下脸问:“你们几个可是外族军?”
那人说道:“小娘们还挺有眼力的,正是!少废话,快唱,爷们可没什么耐心等你们。”
见到外族人,乔锦月满心的憎恶与怒火蓄势待发,声音也提高了几度,恨恨道:“你们不在你们国里好好呆着,反倒来我们国家侵占我们土地,欺压我们百姓!真是狼子野心,无耻下作!”
那外族军官听不太懂本国的语言,但听着乔锦月的语气,知道她说的不是好话,便嚷嚷道:“什么狼的心,五个牙齿的。别跟我废话,爷们来你们这儿听你们唱戏是你们的福气,快唱快唱!”
沈岸辞亦恨恨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中国人是不会唱戏给外族人听的!”
梨园的规矩是戏一旦开场了就不能停,但这出戏还没有开场,所以不唱便算不得破了规矩。
虽然湘梦园是出身低微的戏班子,但是日军在中国造的孽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宁死都不可能背弃中国人,给外族人唱戏的。
为首的那个军官站起来,怒声说:“不要脸的东西,你唱还是不唱!”
乔锦月面不改色,声音依旧冷冷:“我们国人只唱戏给国人听,我们是不会给你们这些无耻的外族人唱戏的!”
那军官举起枪,对准乔锦月,并恐吓:“小娘们,敢这么跟爷们说话,你这条命是要还是不要了。爷们就给你一句话,要么唱,要么死!”
乔锦月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脸上写着的只有决绝,坦然而言:“我们国人有国人的风骨,难道会屈服在你们这等小人的权势下?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唱给你们听的!”
“呀呀呀,气死我了!”那军官被乔锦月的凛然气得怒不可遏,本就不会说中文的他气得语无伦次。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外族军用外族语说道:“他们欺人太甚,把他们杀了,把剧院也给毁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是!”一声令下,那外族军便朝着沈岸辞开了一枪。
沈岸辞弯腰一闪,躲过了那一发子弹,那子弹正好打在台后的帷幕上,那红色的帷幕上瞬间多了一个窟窿。
沈岸辞忙将乔锦月护住,慎重而言:“锦月,我们快告诉其他的师弟师妹赶紧离开,千万不能伤在这些外族人的手里!”
慌乱之际,乔锦月只道了一个字:“好!”
二人跑回了后台,其他的师兄师姐们都聚集在后台,一个都没有离去。他们见二人归来,纷纷紧张道:“大师兄,小师妹,你们没事吧!”
乔锦月摇摇头:“我们没事,别多说了,一会儿他们追上来了,大家快从后门离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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