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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程遇风还真不知道:“谁?”
“喜马哥哥啊。”
真是令人意外的答案。
cyf:“怎么说?”
“喜马拉雅。”陈年拖长了声音,“喜马……love雅。”
陈年的音标没学好,“love”只发了前半部分的音,听起来就像第四声的“拉”,可她并不知道,只一个单词就又再次暴露了自己是个英语渣。
她还在为自己的聪明和反应迅速暗喜,翻个身趴在凉席上,程遇风的回复就来了。
语音显示只有1秒。
这么短时间,他会说什么?
陈年屏住呼吸,点开语音——
“love。”
爱?
什么意思?
陈年听第一遍还有点懵,第二遍就听出他的意思了,笑容再也挂不住,全垮了下来。
淡定淡定。
反正在他那儿又不是头回这样丢脸。
她用蒲扇扇风,稍稍散去脸上、耳朵的热意,程遇风的信息又来了,这次是文字:“早点休息。”
聊天就这样结束了。
陈年把那个“love”反复听了数遍,真好听啊,比英语听力的男声还要好听,他的英语一定学得很好吧?她忍不住跟着轻声念,“love、love、love……”
月上中天,陈年这才回房睡觉。一夜好眠,夏天的夜太短了,她连梦都来不及做一个,就被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吵醒,仿佛前一刻才闭眼睡去,再睁开眼,天就蒙蒙亮了。
黑暗流尽,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梢,陈年也成功把熬药小炉子的火生起来了,她拍掉手上的木柴碎屑,伸着懒腰开门,出去巷口买早餐。
青石小路还沁着夜露的丝丝凉意,她脚下的人字拖已经穿了两年多,鞋底磨得又平又薄,因而凉意感受得特别清晰。
“喔喔喔!”
“咯咯咯咯咯咯……”
右前方出现一只公鸡,后面跟着一群母鸡,公鸡叫,它们也群起而鸣,交织的鸣叫声将还未彻底清醒的小巷渲染得热闹起来。
陈年认出这是舅妈养的公鸡,果然公鸡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脖子伸得老长,露出和主人如出一辙的高傲神态,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了。
不得不说,这公鸡长得还真好看啊,陈年目光追着它的背影,鸡冠大而红,体态威武,尤其是鸡屁股上顶起来的那撮毛,光鲜亮丽,像一匹华美绸缎,在太阳下还会发出彩光,不知道摸上去手感好不好?
不过陈年也只是想想而已。
摸鸡还得看主人呢。
她犯不着为了过过手瘾,无端招惹舅妈源源不断喷过来的唾沫星子。
煎饼的香气飘过来,陈年忍不住吞口水,捏着钱包朝巷口走去。
妈妈每个月往卡里打800块钱,这是她和外婆整月的生活费,妈妈挣钱很辛苦,平时除了给外婆看病、买好吃的增加营养,其他钱她都省着来花,只是偶尔纵容自己奢侈一回。
比如早餐吃一个5块钱的加蛋加火腿的豪华杂粮煎饼。
老板娘以前在大城市摊煎饼十几年,手艺好得没话讲,陈年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煎饼,脆得嘎吱响,层层不同的味道争着往味蕾跑,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眸底浮现盈盈亮光。
那神情,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估计会以为她吃的是满汉全席。
拥有一千朵玫瑰的人,大概无法体会只拥有一朵玫瑰花的人的开心。许多渴望与向往,只有在不曾拥有时,才显得那样生动真实。
陈年提着包子豆浆回到家,刚好舅舅路吉祥过来了,舅甥俩打上照面,他先开口,声音哑得像抽了整夜的旱烟:“我来看看你外婆。”
陈年惊诧舅舅的变化,也不过几天没见,怎么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满脸疲惫,眼底还泛着红血丝,她有一种错觉,好像他看自己一眼,他眼里就会有血喷出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年没有问。
就算问了舅舅也不会回答的,从小舅舅就不怎么喜欢她,因为他觉得她是个拖累,还断送了她妈妈再嫁的锦绣前程。
路招弟也说,她几乎没怎么感受过来自父亲的温情,也从没有过在他肩上、背上和怀里嬉笑撒娇的时光。
陈年也跟舅舅不亲近,她知道他迫切渴望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可惜至今都没有如愿以偿。算命先生说,他这辈子注定命中无子。
这个可怕的预言威力巨大,几乎当场收去舅舅半条命,算命先生也因此惹祸上身,被舅妈拿着沾了牛尿的扫把一路痛骂从家里打出了镇外。
这些年来,她看着舅妈的肚子像吹面粉袋般鼓了一次又一次,可最后都神奇地消下去了,舅舅的继承人却迟迟没有来到世上。
后来陈年才知道奥秘都藏在县城医院的某张手术台上,它冰冷似寒芒,汲取过数不清来自怀了女胎妇人的鲜血和体温。
在桃源镇,能平安无事长到成年的女孩子是非常幸运的,尽管她们身后必定跟着两三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将来他们可能还会像吸血蚂蟥一样吸尽她们的骨血,可那又如何呢?
能活下来已经是值得感恩涕零的事了。
吃了煎饼带来的好心情,因为舅舅的到来败了两分,等外婆醒来,帮她洗漱好,又喂了早餐和药后,陈年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有舅舅帮着照看外婆,陈年可以提前去学校,有一份英语试卷刚好夹在书里,她昨晚忘记写了。
陈年来到教室,埋头开始做题,班上的同学都十分仗义,围在她座位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报答案,两个男生还为某道完形填空题该选“b”还是“c”争论得脸红脖子粗。
结果上课的时候,英语老师用投影仪放出参考答案让大家自行评分,那道题的答案是“a”。
两个男生臊得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英语连堂课和语文课上完,上午就只剩一节数学课了。本来这节是物理课的,可赵主任要去县教育局开三天的会,出发前竭尽所能地跟各科老师调课,到最后一节物理课都没落下,全回了他手里。
数学老师一踏进教室,看到讲台下一颗颗脑袋全像失水的植物般蔫着,花十分钟时间给他们鼓舞士气,然后他拣了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了道函数题:“给你们二十分钟做题,最后十分钟我来讲题。”
这算是比较轻松的了。
同学们却没敢松口气,数学老师套路多得像n次方,还不带重样儿的,不出意外他又开口了:“我们找两位同学上来吧。”
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全落在陈年身上,大家都知道数学老师格外偏爱她,每次提问必点,风雨无改雷打不动。
果然,数学老师说:“陈年。”
他目光巡视教室一圈,大家纷纷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谁都不想被选上去,一来这次题目难度很大,要是做不出来等于当着全班的面丢了面子,二来又是和陈年一起,她可是每次数学考试几乎都拿满分的学霸,分分钟被碾压的节奏……
正值青春旺盛期的男生,谁还没个暗搓搓的自尊心什么的。
数学老师没找到合适人选,摸着下巴悠悠地问:“今天几号来着?”
“26!”一片附和声。
“好,”数学老师微微一笑,“那就请26号同学上来吧。”
没被点到的同学总算把悬着的心都放回胸腔,还兴奋地起哄:“26号!26号不就是张小满吗?!”
“张小满,上啊!”
好几秒过后,第二组最后的位置才有一个高瘦的男生站起来,正是那个坚持选“c”的男生,他走上讲台站在陈年旁边,窘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陈年在专心审题,题目看起来很简单,一目了然,但最怕的就是这种,可提取的明面信息点太少了,还好她平时竞赛题做得多,很快就想出了思路。
张小满有些坐立难安,他被数学老师和函数题的双重套路套住了,看一眼黑板,头都大了,题目就这么一句话,数起来才27个字,要怎么解?
他余光悄悄瞄陈年,只见她拿起粉笔开始往黑板上写。
哎——
这么快就写完了!?
陈年写完就回了座位。
张小满一个人站讲台上,额头上的汗擦了又起,他飞快在陈年写的答案上看了一眼,视线都直了,她居然只写了个答案,五倍根号十。
居然还可以这样简单粗暴操作的吗?
他也可以照着学吗?
张小满没这个胆子,更没有强大到非人的心算能力,只好老实地按自己的思路写解题步骤,可是越往下写越慌神,因为他怎么解也解不出五倍根号十。
热气从校服领口喷薄而出,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汗水泡住了,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浆糊。
数学老师看看时间:“下来吧。”
张小满先是如释重负,又觉得难为情,挠挠头,在阵阵哄笑中下去了。
数学老师的时间掐得很准,题目刚讲完,他在陈年的答案上打了个勾,下课铃就响了,眼看底下的学生一刻都坐不住了,他大手一挥:“下课。”
“谢谢老师!”同学们像囚鸟出笼,声音无比响亮。
陈年在下课前两分钟就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时快得像风,转眼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只用了十分钟就回到家。
陈年先从井里打水洗了脸,正要去做饭,忽然听见隔壁一阵吵闹,她好奇地走到墙边。
舅妈的哭喊声如雷贯耳,震得耳朵发麻,陈年胡乱揉了揉,仔细听,原来都是些骂天骂地问候人祖宗十八代的下流话。
咦,怎么连巷口卖豆腐的豆腐西施也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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