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大蟆拐屠了村,也许是他们被献祭给了蒋家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一个幸存者,连小黄狗都被砸成了两截,漂浮在河流上。
村子里的一切最终还是一起结着伴上路了。
丁慧扭过头,不愿再看。
她的手腕上绑着已经洗净的覃斯文衣服的破片。
张三寺非常郁闷:得,人没救到,事没解决,线索一团糟,说到底就是我们什么都没做成。
池闲走到姜霁北身边,停下脚步。
两人一起沉默地看着从河水中缓缓漂过的尸体。
良久,姜霁北开口道:这个村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屠村的命运。
从进入这部电影开始,系统就没再像前面两部电影一样,给体验者们派发任务,引导他们选择结局的走向。
也许这正是这部电影真正的结局,没有人能真正逃离惩罚。
池闲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边:要出去了。
他没有评价电影的结局。
层叠的云被一缕金光破开,阳光从云间的裂缝中倾泻下来,看起来像是给这个笼罩着阴霾的村庄带来了一丝曙光。
而村子里悄然无声。
阳光之下,姜霁北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池闲:记得来找我。
好。池闲顿了顿,郑重地点了点头。
云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整个天空变成无数马赛克一样的色块,从裂缝朝着两边迅速消散。
几行系统提示出现在了姜霁北的视野中。
【恭喜体验者姜霁北先生完成本次观影,您将获得道具奖励原理与作用不明的符纸一张,红色锦囊一个。】
【国产民俗恐怖片《上路》观影结束,期待您的下次体验。】
再一转眼,姜霁北发现自己回到了岛上。
岛上此时嘈杂万分,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有人厮打了起来,更多的人面色愤怒,冲着天空大声嚷嚷。
置身嘈杂声中后,姜霁北环视周围,发现岛上的人似乎又少了一半。
很多人也在环顾四周,脸上露出或是寂寞或是惊恐的神情。
人群中甚至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孩子,他们睁着双眼,因为无人引领而显得茫然无措。
消失的人都没能活着走出电影。
姜霁北寻找了一会儿,没有发现池闲的身影,人群的呼喊声倒是听了个遍。
饭,饭不能不吃啊!
至少要让我们吃顿饭吧!
就是,休息的时间也不给!
参影也是体力活啊!
他们已经认清现实,知道让主办方放他们离开这个岛是不现实的,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老老实实地参加完整个电影节。
接受了现实的人开始转变方向,争取起参影的权益。
各位尊敬的体验者,这一点主办方已经考虑到了。在亲身体验了三场精彩纷呈的实景电影后,想必大家都已经处于一个极度疲惫和饥饿的状态了。0004公式化的微笑被放大在投影屏幕上,我们为各位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和休息的住所,现在由守卫带领大家过去。
持枪的守卫一边维护岛上秩序,一边引导着人群排队。
人群列着队,顺着传送带来到一处气派的高楼,楼外也有重兵把守。
姜霁北行走在队伍中,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跟随着人群走进宴会厅。
他猜测,这里大概率就是电影节主办方的总部。
晚宴的菜肴准备得非常丰盛,美味的食物暂时洗去了人们心头的阴霾。
经历了几轮生死考验后,幸存下来的人也不顾什么阶级之分和礼仪规矩了,大家坐在座位上,埋头苦吃。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顿。
姜霁北果腹后,便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离开了宴会厅。
站在宴会厅二楼的阳台上,他再次启动智脑装置,试图与岛外的聂明进行通讯。
这一次的通讯信号似乎没有完全被屏蔽,聂明焦急的脸显示在智脑投影上:你怎么一上岛就
忽然,智脑投屏上聂明的脸迅速模糊,声音也变得刺啦刺啦的。
姜霁北立刻给智脑下达关闭的指令。
但智脑没有任何反应,又是嘀嘀几声后,投影上聂明的脸完全消失,变成了一片饱和度极高的红色。
姜霁北瞳孔一缩,意识到这是在电影里遇见的系统在警告时出现的红色。
这一次,红色中没有显现出任何的文字。
不要动。阳台外传来了没有感情的警告声。
姜霁北浑身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手脚麻痹,四肢在不断地痉挛。
他受到了攻击。
姜霁北颤抖着身体,微微转头,立刻发现了打在自己身上的三颗电击子弹。
三枚电击弹在射出的瞬间便由多电极组件发出了放电脉冲,脉冲在子弹间交替循环,让姜霁北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只能不由自主地倒伏在地。
姜霁北连抬眼都没有力气,只能死死攥住拳头,让自己颤抖得没那么厉害。
他眼睁睁地看着几双军靴踩着地毯,毫无声息地走到自己的眼前。
妈的。
姜霁北一瞬间竟然想到了张三寺在《上路》结局时郁闷的感慨:人没救到,事没解决,线索一团糟,说到底就是什么都没做成。
他自嘲地试图勾勾嘴角,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了。
他甚至还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停手。
原本没有其他人的露台处传来一声冷喝。
听到这个声音,姜霁北努力地睁眼。
他看到那几双军靴纷纷后退了几步,停在阳台的门边。
真是不走寻常路。
姜霁北此时思绪飘忽,他十分恍惚地想着,这人偷鸡摸狗,是顺着墙爬上来的,实在不讲究。
k先生。毕恭毕敬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这个人交给我就行,你们去忙吧。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是!守卫听到了命令,从阳台鱼贯而出。
等所有人离去,一只戴着化纤手套的手伸过来,摘掉了姜霁北身上的电击弹。
他把姜霁北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正面朝上,以便更顺畅地呼吸。
摆脱了电击弹,姜霁北终于不再发抖,却依然浑身无力。
从他的视角看去,这个被守卫称呼为k先生的人下巴上的小伤痕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池闲。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很危险。
阳台的地灯里,池闲蔚蓝色的眼中映出姜霁北的脸。
姜霁北喉咙紧缩,一时半会儿没有恢复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池闲。
见姜霁北无法动作,池闲叹了一口气,先是俯身把姜霁北被系统锁定的智脑投屏解锁了,然后把一只手绕到姜霁北身后,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双腿,把他整个抱了起来。
姜霁北原本高高悬起的心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拥抱,一下子落了地。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算是安全了。
带着姜霁北七绕八绕地穿过暗门,池闲停在了一处玻璃门前。
玻璃门上沿的扫描装置发出红光,对着池闲的脸和瞳孔扫了扫,随后变成了柔和的蓝色。
在颜色变化的瞬间,玻璃门自动向两侧滑开,在池闲带着姜霁北进入后,又自动关闭。
池闲抱着姜霁北走到一张沙发前,弯腰将他放下。
姜霁北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在被放下的瞬间,他反手一把搂住池闲的脖子,将脸凑到距离池闲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应该是我先问你,姜霁北的声音很冷,你到底是被炸死,还是在诈死?
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这件事情。池闲的脑袋往后躲了躲,试图挣开姜霁北的手。
见池闲想挣脱,姜霁北另一只手也摁上了池闲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眼前带。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
姜霁北盯着池闲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所以,这七年里,你一直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猜猜下一个副本是啥,猜对了发小红包
第50章给我脱了
气氛沉重得几乎阻滞了两个人的呼吸。
姜霁北清清楚楚地看到,池闲的嘴唇微微张开,喉结动了几下,好像有一口气要从肺里冲出来似的。
这种情况姜霁北倒是见得不少。
比如合作方掏出莫名其妙的装置申请资金时,酒吧里男人犹犹豫豫想要敬酒时,晚宴上姑娘微笑着试图制造擦肩的机会时
这种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约好了一般,看起来出奇地统一。
和池闲现在的表情没什么差别。
姜霁北还见过跟这更加相近的表情。
在凌晨,在酒吧,在镜子前,在失去池闲之后,在收敛起表情之前喝完酒在盥洗室整理仪容的时候,镜子前的自己也是这副表情。
于是,他耐下性子,静静地等着池闲把话说出来。
没想到,池闲的喉结滚了滚,在姜霁北耐心到显得格外多情的目光中,竟然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就好像过年的烟花只冒了阵烟后哑了火。
姜霁北瞬间就恼了。
他盯着自己按在池闲颈后的手,心里想着要不要使使劲,把这榆木脑袋掰它一掰,好让这个沉默不语的玩意有一点人味。
可惜掰不得。
心里的火山喷了一轮,姜霁北反而有些想笑。
他微微后仰,挑起唇角,没有表露出真实情绪,而是按捺着,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k先生,feb集团的k先生,你到底是敌是友?
池闲看着姜霁北,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声音压在嗓子里:我唯一能回答你的是,我对自己的祖国忠贞不贰。
姜霁北气得彻底笑出了声:这算什么回答?
空气安静到逼近死亡。
两人定定对视片刻,谁也不肯偏移视线。
放我下去。最终,姜霁北率先偏开了脸。
再看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给这张忠贞不贰的脸一拳头。
池闲默不作声地将他放到沙发上。
在沙发上落座后,姜霁北往后一仰,胳膊搭在扶手上,翘起一条腿,以一个极其惬意的姿态背靠着沙发,看向池闲。
活脱脱一副房间主人的做派。
我需要和岛外取得联系。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姜霁北转移了话题,帮我。
池闲这下回答得很快:这是我的办公室,在信号屏蔽系统的白名单范围,你可以在这里跟岛外联系。
姜霁北心中的火气只是强忍着,并没有消失,一有机会,他就顺着话头嘲讽起来:那监控跟监听呢?我通讯时你会不会监听我?
池闲没注意到他话中的弯弯绕绕,自然而然地回答:我检查过,没有。
姜霁北本来只是随口嘲讽,池闲的回答却让他一下子认真起来。
电影里的监视倒还可以理解,垄断企业这种缺德玩意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会详细地监控每个员工的系统使用记录,况且收集电影数据本身是研究的一环。
但池闲在电影里说他已经做到了feb的高层,而且现实中守卫确实对他毕恭毕敬,那他为何还会检查监控和监听?
除非
池闲并没有完全受到feb的信任,或者,他正在做一些令feb起疑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feb自知缺了大德,所以对谁都是一副防内鬼的做派。
不管怎么说,这般一看,是忠是反是敌是友,其中的名堂就多了去了。
行。想到这里,姜霁北的火气下去了些。他收起腿,站了起来。
他检查起自己的智脑,受过电子攻击,被岛内屏蔽系统锁定之后,他不能确定智脑会不会出了问题。
我已经把锁定解除了。见姜霁北呼出智脑的投影,池闲提议道,不放心的话,我带你到我的房间里。
姜霁北点点头,路都懒得看,一边操作着智脑,一边跟着池闲向内室走去。
池闲的办公室是个套房,外面是办公区和会客厅,还自带厨房,里面则是他休息的卧室。
他把姜霁北带到卧室门口。
姜霁北倒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池闲的卧室布局。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床褥叠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灰白黑三色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冷淡又单调。
不是池闲以前的风格,不过倒和现在的他挺搭的。
要不是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水杯,屋子里根本看不出来有人生活的痕迹。
池闲是一个人住,而且看起来好像一直是一个人。
想明白这点,姜霁北心里舒坦了些。
他不露声色地问:你住在这儿?
地下有生活区。池闲随意地看了一眼室内,眼神陌生得好像卧室不是自己的,但有时候工作太忙,就睡在办公室。
呵,姜霁北抱着手臂笑了,你们feb还挺贴心。
不能太久,否则还是会被检测到信号异常。池闲对姜霁北的话里有话置若罔闻,他在房间的墙壁上呼出时间显示系统,五分钟,时间到了我会提醒你。
嗯。姜霁北若无其事地收回打量着屋子的目光,走进洗手间,当着池闲的面,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在门轴吱呀吱呀的抗议声中,姜霁北再次通过智脑系统向聂明发起通讯请求。
通讯请求瞬间就被接受了,投影显现出聂明焦虑万分的脸。
聂明,是我。姜霁北启动声纹认证,向聂明验证了自己的身份。
聂明整张脸都凑上了投影,脸大的同时还显得异常头大:祖宗,刚才你怎么中断通讯了?之后我对你发出的通讯请求全部失效,我以为你遭难了,正想联系殡仪馆搞一个高端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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