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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慕离风定定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太子的淡然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略有些尴尬地移开眼,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悔意,压低了声音同慕离风说道:“这回是古错了,连累你也受罪。往后,孤再不顶撞父皇了。”
前头一句说得真心实意,后面却有些言不由衷。慕离风听完更加无奈了,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有什么想劝的,也只能回头再说。
如今,更重要的是打消皇帝的怒气。
正巧这时德公公带着小太监过来,奉上披风和手炉,又端上热茶。好说歹说要劝慕离风去偏殿休息,慕离风不听,只蹲下身要喂太子喝茶。
“王爷!诶王爷!”德公公急得团团转,“您可顾虑顾虑您的身体吧!您要是倒下了,可没人能替殿下求情了!”
慕离风这才犹豫地看了眼着急上火的德公公,他说的有道理,而且也不好总让人为难。于是慕离风暂退一步,说:“我喂表兄喝了茶,再去偏殿。”
“诶!这就好,这就好!”德公公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虽然皇帝罚了太子跪,可也没说不许喝点热茶。再说了,这可是淮王殿下喂的,想来陛下也不会计较。
本想让慕离风自己喝的太子,只好乖乖把茶喝下去,又收了慕离风非要塞过来的手炉和披风,这才送走了这个固执的弟弟。
慕离风走到偏殿门口,突然身子微微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两个大太监连忙稳住,以免他摔倒。
跟着过来的德公公顿时心里一凛,赶紧招呼两个太监把人扶进去,剥了外衣塞进被子里。这偏殿是帝王平日里小憩的地方,恰好设了床榻,否则还有些麻烦。
“你俩在这儿候着,杂家让人去请太医,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外头守着的小远子。”
匆匆吩咐一句之后,德公公赶忙去茶水间端了热茶,转身敲了敲御书房的门:“陛下,奴才给您换点热茶吧?”
他心里忐忑不已,生怕帝王发怒。
好在屋子里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喏。”
德公公松了口气,连忙推门进去。小心翼翼地替帝王换了茶水,期间倒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只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帝王。
“想说什么就说。”皇帝一向标榜自己是仁君,甚少随意发作。虽然威严,但也不会拿下人当出气筒。
德公公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故意做出这番姿态。
得了帝王的允诺,德公公赶忙回道:“回陛下,淮王殿下来了,这会儿怕是等了快一刻钟了。怕您还在生气,没敢进来叨扰。奴才见外头寒气重,擅自做主劝了殿下去偏殿休息。”
“离风来了?”皇帝阴沉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但还是故意板着脸说道,“他又来给太子求情?倒是兄弟情深!”
实际上,帝王最爱看到的就是儿子们兄友弟恭,巴不得他们别为了权势起矛盾。
德公公连连赔笑:“陛下果然料事如神,王爷一向重孝悌,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陛下您,他心里都念得紧。刚刚还同奴才说,担心您气坏了身子。奴才想着,王爷恐怕是忧心您和太子殿下会伤了父子情分,所以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皇帝陛下被他一番话哄得心里熨帖,偏偏嘴上还要傲娇地训斥两句:“就你这老鬼知道的多,什么好话都叫你给说尽了。油嘴滑舌,罚你今日不许用下午茶!”
所谓的“下午茶”,其实就是宫妃们每日下午送来御书房的各种茶点。
皇帝年纪大了,早腻了这一套争宠的手段,一向是把东西赏下去的。德公公作为大内总管,每回都能第一个挑吃食,吃得他这些年是越发圆润了,瞧着就讨喜。
“谢陛下高抬贵手,饶了奴才。”德公公配合皇帝故意作怪了一番,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总算一扫之前的阴沉了。
“行了行了,朕去看看离风。他那个身子骨还到处乱跑,回头生病了还得跟朕撒娇说难受,真是不让朕省心。”皇帝说着便抬脚往外走。
德公公听罢甚是无语,他可没见过淮王冲陛下撒娇。淮王从小就乖巧懂事,生病难受了从不哭闹,瞧得人心疼。
不过皇帝总爱脑补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小辈给自己撒娇、依赖自己的样子,他也不敢实话实话打击帝王。
只是慕离风瞧着不大好,希望这回折腾下来没染上病。
德公公担忧地想着,不过想也知道这是做梦。慕离风那个身子,不出毛病就怪了。
果不其然,当帝王刚踏入偏殿,就见常武匆匆往外跑,还差点撞上皇帝。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德公公连忙呵斥。
皇帝摆摆手,让德公公别说话。他见这人是慕离风身边的大太监,便亲自问道:“可是离风出了什么事?”
“回陛下,我家公子发热了!”常武神色惶急。
皇帝眉头紧皱:“快去叫太医,让太医院首过来。”
“喏。”常武赶紧应下,匆匆跑开了。
皇帝走到床榻前,见慕离风缩在被子里,苍白的脸上略带了些薄红,不像是健康的红润。伸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手,只怕之前在外头站着的时候,就开始发热了。
“怎么回事?!”皇帝顿时拉下脸来,凌厉的眸光顿时扫向德公公。
德公公扑通跪下请罪:“陛下恕罪,是奴才没有照顾好王爷。”
“舅舅。”慕离风虽然闭着眼,但还没有昏睡过去。他听皇帝开始发火了,赶紧睁开眼,伸手轻轻拉住皇帝的袖子。
皇帝回头看他:“你莫急,太医一会儿就到了。”
“嗯”慕离风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一些,“舅舅,不关德公公的事,是离风不懂事,偏要在外头站着。是德公公把儿臣劝进屋的,您不要怪他。”
因帝王偏疼他,才许他自称儿臣,本该只有帝王亲子才能这么喊。
“罢了,你起来吧。”皇帝瞪了德公公一眼。
每回慕离风一生病,他就不忍心逆了慕离风的意思,让慕离风再为这些小事烦心。他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实在是拿慕离风无可奈何。
见慕离风冲他露出笑容,顿时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这个小滑头。”皇帝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既然着凉了,就别老把手伸出来,听话。”
“喏。”慕离风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忍不住开口替太子求情,“舅舅,表兄他就是脾气倔,您可别和他一般计较。他刚刚同我说了,他以后再不惹您生气了。要不然,您让他来屋子里罚跪吧?外头太冷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让他在外头受点冻,他才能清醒清醒!”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见慕离风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又忍不住妥协了。扭头吩咐德公公:“行了行了,让太子回去休息,罚跪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日后他若是再犯,朕定要加倍罚他。”
“诶!奴才这就去传旨!”德公公赶紧应下,高高兴兴地出去宣旨了。
这会儿太医也来了,不是太医院首,而是之前德公公叫人喊来的太医,常年给慕离风治病的那位。他一进来先给两位行礼,然后也不等叫起,直接起身走过来,替慕离风把脉。
不是头一回了,帝王习以为常,给太医让了个位置。
“回陛下,王爷这是受了寒,喝两贴药,再好好休息几日,便好了。只是日后多加小心,别再受寒了。王爷身子骨弱,次数多了恐怕撑不住。”
皇帝听完摆摆手,让他下去开药。然后虎着脸看向慕离风:“听见没?下回再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朕就罚你禁足,省得你到处乱跑。”
“儿臣知错了。”慕离风乖乖认错,可怜巴巴地看向皇帝,皇帝严父的形象装不下去了,又怕吓着他,只好缓和了脸色。
慕离风五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殉情,留下他一个小可怜。皇帝一直就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外甥,于是干脆把人接近宫里来,养在了皇后膝下。
虽然后来因为觉得皇后偏心,干脆把人接到了紫宸宫亲自教养,但是总归还是感觉亏欠对方了。这么多年来又当爹又当娘的,亲自把人拉扯大,在他心里慕离风早不是外甥了,比亲儿子更亲。
慕离风十岁就搬去了给皇子住的重华宫,之后他因为朝政对慕离风便疏忽了许多。至如今,慕离风的身体还是这么差,仿佛在宫中这么多年的调养都是白养了。
皇帝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甚至有些疑心是否是后宫中有谁对慕离风下了手。否则慕离风就算先天体弱,也不至于身体一直没有任何起色。
他默默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打算回头让暗卫仔细探查一下。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德公公进来回话,“殿下想看看王爷,说是不放心王爷的身体。”
皇帝沉默了一下:“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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