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快过生日了,马上七十大寿,说是普天同庆也不为过。这个寿数,在历代皇帝里都是拔尖儿的,如果不算传说中活了几百年又或者白日飞升的圣君的话,他能排进前五。
难得的是,他活到这个岁数,眼不瞎耳不聋,走路不用人搀着,偶尔还能自己违规写点圣旨,比如过年的时候给自家亲戚女眷发点走后门的红封之类。
越到做寿,皇帝的心情是越好的。
直到王太傅求见。
皇帝当时正在皇后那里准备用晚膳,闻言很奇怪地问郑须:“近来王太傅有什么重要的差遣吗?还是哪个皇子皇孙不用功?”他儿孙一大堆,尤其是登基之后,儿孙的数量猛增,最小的一个儿子前两年才开始上学,今年新近接了两个孙辈入宫读书。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新学生闹腾,惹急了老太傅。
王太傅是个颇有分寸的人,虽然古板迂直一点,但是不会装腔作势。
郑须道:“没有。”
皇后道:“王太傅年纪也大了,何妨宣进来问一问?”又问要不要留王太傅顺便吃个饭。
皇帝草根出身,这上头比较随意:“先问问他有什么事吧,要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留他用个饭。”
王太傅急匆匆赶过来,看到这样,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臣无礼。”
皇帝虚虚指了指饭桌:“来,坐下慢慢说。怎么回事?”
王太傅道:“是广安王。”
“哦?坐,给太傅摆上碗筷。”
王太傅谢完了恩,才说:“臣有事要奏,不报与陛下,实在吃不下饭。”
“你说。”
王太傅道:“广安王业已成年,他有自己的主意,老臣并不意外,他要是没有主见,老臣才要担心。但是这主见,不能放在妇人身上!”
“嗯?”皇帝筷子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挟了筷子鱼,“什么妇人?”
王太傅道:“吴宫人。将宫人带到宫外安置,本就不妥,吴宫人再与前朝余孽有干连,就更是荒唐了!”
皇帝放下了筷子:“什么余孽?”
即使同情吴家、同情计进才,也不耽误王太傅给吴家定性,更不耽误他认为章昺做错了。王太傅将吴宫人的来历讲了,又讲了吴选、计进才的事,末了说:“吴宫人自请出家,事情已经结束了,广安王又将她给接了回去,真是……唉……”
皇帝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太在乎,已变得稍稍严肃了一些,问道:“他怎么处置的吴选和计进才?”
王太傅道:“一同接了回去。”
“哼!”
王太傅想维护章昺,忙说:“这件事情他没有做错,是永安县主……”
“那不是公孙昂的女儿吗?”
“是。”
“这里面又有她什么事?”皇帝有阵子没听到过公孙佳的消息了,冷不丁听到,觉得很奇怪,“她没好好将养身体?”
王太傅苦笑一声:“广安王将人送到了她建的庙里。呃,听那意思,仿佛是给老家人养老送终的庙。她将广安王请了过去,请广安王将人接走,她不肯留这些人。”
皇帝道:“你怎么过去的?”
王太傅道:“安国公来找臣的。”
皇帝轻笑一声:“一群小滑头!”
王太傅道:“臣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小滑头,现在倒觉得滑头没什么,心里明白、做事清爽就好。与他们计较什么呢?劝导广安王原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臣尚且束手无策,只好求助陛下,他们小辈能做什么呢?他们肯来寻臣,就已经是明白人啦,知道广安王的事情更重要。”
“你仔细讲。”
王太傅将自己的经历给皇帝讲述了一遍,他的重点还是落在章昺的态度上,顺带将公孙佳说过的话简化了一下。皇帝却说:“她的原话是什么?”
王太傅能当太傅,记性是不错的,又原样重复了一遍,说完又要说章昺。皇帝已问了:“听完了这些,计进才服了?”
“是。吴选也服了,”王太傅又添了一句,“广安王与延福郡主都认为县主说得对。”
“那不是很好吗?既然肯服,接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太傅苦笑道:“陛下,臣虽老
迈,却也年轻过的。谁个少年时没点心思呢?臣何曾阻挠过他纳妾?这个妾,有些过份了。带出宫来出游,在宫外待人接物俨然主母,有个台阶下就马上接了回来。臣才从广安王府回来,广安王当时就更固执了。”
皇帝叹了口气:“你辛苦啦,这事我知道了,小孩子,不是什么大事。来,用膳,新鲜的鱼,没有腥味儿,很好吃。”
王太傅心想,陛下一向圣明,此事我给陛下带到,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将广安王管教好。也宽心坐下来吃饭,边吃边想起一件事来:“那吴选?”挤兑完了吴宫人,王太傅又为吴家进了一言,果然是个诚信君子。
皇帝摆了摆手:“皇曾孙的舅舅,总不能一直是一个伶人。”
王太傅愈发的宽心,跟皇帝吃完了一餐饭,再轻轻松松地回了自己家。到了第二天,没有关于吴家的消息传出,王太傅一点也不急,他对皇帝总是有一种信任的,皇帝答应过的事从来就没有食言过。他也不去见章昺,既然告知了皇帝,他就不去再做画蛇添足的事情了。
另一边章昺事情却多了起来。
章昺是一心要与纪氏拉开一点距离,至少不能事事都靠着纪家人,否则就等着被他们揉搓吧。不要说纪氏了,就是吕家,也够他喝一壶的了。吴宫人这事,那是给他没脸,吕氏就敢这么干了?
还有,他拉拢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没一个顶用的,还吃里扒外!他展现了足够的诚意,与他们结交,然后呢?有内鬼!与吕济民一搭一唱的,弄了个大笑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比较而言,还是妹夫钟源临机处事果断又有条理,公孙佳一个女孩子办法也比那群货强!或许,纪、吕的人里,也有人能想出很好的解决方法,但是他们就是不给他出主意,那要他们何用?
章昺于是定下了接下来的路线——还是得跟看着脑子清楚、势力又比较大、还有能力的人结交。
他拍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均衡之术,我怎么就忘了呢?原本……”与纪氏最不对付的就是
钟氏,不是吗?他好好一个妹夫就放在眼前,干嘛舍近求远?干嘛去扒拉纪氏门下的走狗?真是忙得昏了头了!
有这个想法,他就想与钟源联络感情了。然而延福郡主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有章家公主们的风范,赶在章昺前面去求了叔叔晋王,将自己丈夫塞给了叔叔,章昺扑了个空。皇帝的大寿是最重要的,章昺不好抢人,只好先自己个儿处置自家后院的事儿。
吴宫人回来了,宫外的王府又有了一个能干的女眷,不需要章昺再听管事的汇报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了。章昺本以为自己只要等计进才誊抄完贺完,往宫里一送,加上王太傅的说项,他再给吴宫人请个孺人的身份,后院的事就算办好了。大寿前后,惯例是会给一批官员、后宫等等批量的升迁以活跃气氛,并且有可能有些特赦,这些都不难。
岂料这边给吴宫人请封的奏本他还没写好,宫里太子妃给他下了命令:“回来。”又将他调回了东宫。章昺窝着一肚子的气,还不能与亲娘叫板,只好先回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到了东宫一看,很好,王妃吕氏被太子妃以“闭门吃斋抄经为陛下祈福”为名,关到东宫小佛常里,到现在也没有放出来。
章昺的气顺了一些,平平稳稳地给太子妃问了安。
太子妃也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好,又说:“你近来在忙什么呢?”
章昺道:“阿翁圣寿将近,我在外面看看有何盛世景象,准备写一篇颂文。”
“不是携妾姬寻欢作乐吗?”太子妃的脸板了下来。
章昺眼角一抽:“我有没有欢乐,您还不知道吗?”
太子妃道:“我知道,阿福他娘也是个孽障!我已经管着她了!你也收敛些吧!你也知道圣寿将近,凡事都要体面谨慎,一团和气、花团锦簇的才好。你怎么对你外公也不讲道理了呢?阿福他娘是办了错事儿,何至于迁怒到你外公身上?他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为你奔波。太常家虽是亲戚,亲戚间也是要有人情的,他舍了脸去办这个事儿,难道还当不得你一个好脸?”
章昺的拳头缩在袖子里紧了又紧,道:“是。”
太子妃道:“得闲去看看你外公,别到处乱跑。还有,那个吴宫人,领回来吧!阿福他娘都进佛堂了,没人动她了。在外头也养不好身子,如何能够诞育后代?你外公既答应了你,将她那个弟弟出脱出来,就会办到的。见你外公的时候好好说话,好好谢一谢。怎么就这么巧了?吴选也太上不了台面了!他脱了贱籍,再给他另办个户籍,你收敛些,不要太抬举了,将旧账又翻出来,毕竟有那样一个祖父、又有那样一个经历,翻出来你也要脸上无光、不好收场。”
章昺道:“外公如此辛苦,吴家的事就不劳他耗费人情为我操心了。我自己办。”
“你要怎么?”太子妃急了,“不可直接向你阿翁求情!你为了一个宫婢去求你阿翁,你阿翁会怎么想?不成体统!”
章昺心道,往日看您处事妥当,这事儿办得,还不如一个病歪歪的丫头呢。他没有接太子妃的话,仍然说:“我有办法,我自己办。”
太子妃又惊又怒:“你是翅膀硬了,不听为娘的话了吗?”
章昺撩开衣摆,当地一跪:“阿娘何出此言?儿子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再没有一点担当,凡事都让外公耗费人情,让阿娘操心,真是愧为男儿。您放心,我会办好的。”说着,伏地拜了两拜,爬起来说,“阿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儿便告退了,偌大年纪,总在内闱领训,不成体统。”
太子妃道:“我不用你有担当!你只要安安稳稳地坐着就好,一切我们都会为你安排好的!你怎么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你小时候都不这么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章昺又一长揖,扬长而去。
太子妃仿佛被人踹了个窝心脚,整个人仰在了仰子上,抚着心口说:“这是要气死我呀!”侍女抢上前来为她奉茶、揉心口。太子妃罕见地抱怨:“我难道不是为了他好?我是他亲娘,难道我会害他?”
侍女们早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个说:“大郎会想明白
的。”另一个就说:“您为大郎操碎了心。”左右不离太子妃关心章昺。
太子妃道:“我为了他,连乐平侯都顶了!他……哎哟,我夹在这中间,谁知道我的苦?”
早些时候,纪炳辉找到了女儿,让她好好管管外孙:“在外面都玩野了。”又说了章昺如何不与自己亲近。当时太子妃也是义正辞严地对自己父亲说:“阿爹,大郎娶妻生子,阿福都快能发蒙了,您总得让他喘口气吧?”
也是将纪炳辉噎得回家直揉胸口的。
太子妃被安慰了一阵,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不好!他自己不知道会办成个什么样子!以前都有人为他谋划、为他把关,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念头。快!将他给我再叫回来!我真是气昏了头了,就不该放他走!”
“不想放谁走呀?”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太子妃一抬眼,见是丈夫回来了,迎上去道:“大郎,又出去了,他……”
太子拍拍她的手背:“我都知道了,他做得还行。”太子是从皇帝那儿来的,这父子俩罕见地没有老年皇帝对壮年太子的过度猜疑,太子从亲爹那儿得到了不少信息。原本也是打算回来与儿子谈一谈的,不想儿子又走了,老婆还在这儿瞎担心。
太子妃道:“他做了什么了?”
太子道:“阿爹还算满意。就这两天,你等消息就是了。”
太子妃舒了一口气,不再追问了,安排给太子上凉茶,换下汗湿的衣服,又是一位柔和的贤妻了。
太子发话了,太子妃也就安静地等了些许时日,皇帝的圣寿一日近似一日,终于听到了一个消息——计进才上表,还献了书,皇帝便在这一次因为圣寿祈福而特赦中,赦免了吴氏的罪,让吴选还籍为民了。
太子妃也得承认,这么做是比让吴选悄悄消失要体面一些。法子不是想不到,是纪家没必要为了吴宫人去费这精力而已,哪怕这精力不过是动动嘴。
这是赦的那一批。
晋封升迁的那一批里,章昺那个吴
宫人册为广安王孺人的请求也批了。
这两件事情太子妃都不知道,这让她有了一丝危机感。计进才还算外朝的事情,吴宫人这个,太子妃就有点不能忍了。不是她非得把手伸进儿子的后院,而是……你给我添个儿媳妇,不得问问你娘我的意见吗?
章昺就没问!
直将太子妃噎得瞪眼,又不能在圣寿前后与儿子置气摆脸子,她还得去皇后那里彩衣娱亲,顺带解释一下吕氏这功课还没做完,就先不出来了。
皇帝在皇后那里,是因为圣寿前一天,胡老太妃就被接进宫里来了,皇帝对这位姨妈在心理上越来越有一种亲近与依赖。
老太妃也心疼大外甥,带着两个自家晚辈就杀到了宫里来。因为第二天正日子,有许多礼仪要做,老太妃打算提前一天亲自下厨,给皇帝做一碗疙瘩汤,打个蛋花再多放点肉丝进去。
当年过得苦,皇帝、钟祥这些人还没成年的时候,家里能吃顿饱饭就不错了,肉是稀罕物,疙瘩汤里加肉丝就成了全家人记忆中的美味。
公孙佳与钟源是老太妃行走必备的,钟源是个成年男子,在后宫里还不好留宿于是改成了延福郡主代丈夫陪伴。老太妃每年总要要念叨一回当年的食谱,姑嫂俩听了都有点无奈。公孙佳更小的时候,真以为这是什么绝世的美食,她对吃的东西一向没多大的兴趣,但是老太妃说不错,她真以为很好吃。回家让厨房去做,吃进嘴里还不如常吃的东西。
此后老太妃再说什么好吃,她都不肯信了。
到了皇后的宫里,皇帝也乐呵呵的,也不提什么吴宫人,甚至章昺都没提。他只陪着老太妃说话,回忆当年。
延福郡主听了想打盹儿,这话,近五年来,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要再说,偶尔能添一点新内容,基本框架却都不变,延福郡主都会背了。可她不敢让这二位闭嘴。延福郡主给公孙佳使个眼色,却发现她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的神色,虽然坐姿有点变了,却是被允许了——她身体不好,随便歪
。
皇帝扫了一眼孙女,再看一眼公孙佳,问道:“你们呢?在家做什么?”
延福郡主道:“带孩子呢,该发蒙了,又不爱读书,我看就是该打一打才好。”
皇帝一笑:“怎么不送进宫里来?”
“那得先发了蒙,别什么都不懂就进来,显笨。”
皇帝笑着摇头,又问公孙佳:“你呢?”
公孙佳道:“我就在家里呆着,再整理整理阿爹留下来的东西,想给阿爹写个传,越收拾越觉得东西多,仿佛写不出来似的。”
“哦?这有何难?他的一切,国史馆里自有记载。”皇帝不是很想在自己生日提这种伤心事,公孙昂要是还活着,他还用愁什么边患么?边患这种事,什么时候都有,只是有时候大到写进史书、当时的百姓人尽皆知敌人是胡虏蛮夷。有的时候是疥癞之疾,还没流传开来就已经被摁灭了。最近,边境又有点小闹腾,让皇帝不太开心。
公孙佳道:“许多战役都没记全,还有阿爹的来历也没人肯告诉我,仿佛……对我说了,我就会吃了他们一样。出息!”
皇帝不快的心情压了一压,也有点好奇她的想法,问道:“不告诉你,免得你尴尬。”
公孙佳道:“我倒想多知道一些,知道得越多,他在我心里就活得越久。不就是喂马的事儿吗?有什么好避讳的?”
延福郡主道:“是呀,谁不是阿翁的臣子,要为阿翁效力的?他们这么畏畏缩的,倒显得咱们不够大方了。”
公孙佳摇摇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这就像两个人赶路,穿着鞋、骑着马的,没跑过光着脚、饿着肚子的,嫂嫂说,哪个人更有本事?我爹有本事,我有什么好尴尬的?一把好牌把得稀烂的人都不脸红,他们也配替我担心?好意恶意,我还分得清,只要不是恶意攻讦,我都容得。跟我讲实话,难堪也要听进去,故意恶心我,腿给它打折!”
皇帝笑了:“小小年纪,气性是越来越大了。”
公孙佳道:“那,总是要长大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胡太妃一向偏心,摸着公孙
佳的后颈说:“对对,说的都对,你爹是跑赢了的。你也是跑赢了的!”后一句是对皇帝说的。
皇帝被姨妈夸了,高兴得像个孩子:“那有没有赏?”
胡太妃道:“给他拿块糖来!给大家伙儿都拿糖来,咱们都是跑赢了的!”
就很生气啦,荣华富贵都有了,权势地位也有了,独独会被人嘲笑泥腿子出身太土气。“出身微贱”四个字总是跟着他们,老太妃很是厌恶这种说法。偏偏他们反驳起来也只有“天命眷顾”、“新贵已经开始向学了”、“老子就是拳头大”、“现在我是老大了”之类的话,听起来就很气弱心虚。
因为老太妃与皇帝等人,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人都是认可“讲出身”的。皇帝都需要有人给他往上从神话传说里找祖宗攀附。
公孙佳这话就解气!
老太妃自己也含了块糖,一口贺州口音,含糊地道:“咱们就是赢了!”
皇帝也说:“赢了!”
太子妃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老太妃还笑眯眯地说:“快,给娘娘把糖也端过去。”
太子妃行礼、坐定,拿银叉子叉了一小块糖,拈在手里问道:“这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皇后道:“阿姨在给我们分糖吃呢,你赶上了。”
太子妃口角带一点笑,将手里的糖送入口中,轻轻地衔住了。心道:恐怕有事。
结果直到圣寿结束,她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太子妃很是疑惑:难道是我想错了?
然而接下来,老太妃也窝在家里不动,公孙佳也回家继续“休养”,她一改前阵子像是有意社交的样子,几乎足不出户了。连进出公孙府的人次也少了,跑得勤快的也只有钟源与钟佑霖两个表兄。
钟源是要照顾孤儿寡母,钟佑霖就是陪表妹玩儿解闷,然而太子妃还是有些担心——如果钟家想亲上加亲,怎么办?
钟佑霖出身很好,长得不错,也得皇帝喜欢,也近水楼台,也性情和顺。就很门当户对、金童玉女。
太子妃心下有些不安,将延福郡主叫到了东宫。
。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