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一时无话,只是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南宫墨。
南宫墨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才道:“善嘉郡主,燕王府的人只怕是该清理清理了。”给燕王解毒是他们临时做下的决定,就算是燕王一整天没有出现在人前,那些人也不该反应的这么快。就像是笃定了燕王此时根本无法管事,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朱初瑜脸色也有些难看,如今燕王妃还没到金陵,虽然有永成郡主在,但是做妹妹的却也不能越过了嫂子去。外面的事情是她们也不能插手,府内的一些琐事却是朱初瑜在打理的。本想在燕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手中出了纰漏。朱初瑜此时也顾不得怀疑是不是南宫墨那边走漏了消息,只是咬牙道:“表嫂说得是!我先告退了,此事若是从燕王府泄露出去的,我定然给表嫂一个交代。”
南宫墨也不在意,微微点头。
朱初瑜福了福身,转身匆匆出去了。
花厅里只剩下三人,永成郡主有些担心地道:“表嫂……”
南宫墨浅笑,拍拍她的手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永成郡主点点头,但是眉宇间的担忧却无法立刻散去。南宫墨抬头看简秋阳,“秋阳,千炽和千炜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简秋阳耸耸肩道:“应该快要出结果了吧?郡主,弦歌公子挑这个时候解毒,是不是有点……”既然需要很长时间,就应该事先让燕王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啊。突然见属下又是求见也找不到人,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能不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处乱跳么?
南宫墨无奈,“师兄的决定咱们哪儿管得了,何况…燕王舅舅不是没反对么?”燕王不可能想不到,既然他没说什么必然是对目前会有的状况有心理准备的。挥挥手,道:“算了,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先让他们蹦跶两天吧。”
“出不了大事?”简秋阳挑眉,现在事情还小么?
南宫墨淡定地道:“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整个金陵的兵权都在燕王手里,真的惹毛了想必燕王也不在乎效仿一下皇考的行事作风。现如今,这些人能蹦跶是因为燕王还打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做点努力,一旦一个手握重兵即将掌握整个天下的王者打算跟你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再多少阴谋诡计流言蜚语都没有用处。
简秋阳皱眉,“难道王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永成郡主,简秋阳到底没有说下去,只是自然的转变了话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宫墨想了想,道:“加强王府的守卫。”
“郡主是说…”简秋阳心惊。南宫墨蹙眉道:“萧千夜手中的暗卫残余还不知道隐藏在哪里。这些人…不得不防。”不管怎么样,等到燕王上位这些暗卫是再也不会用了。他们之前背叛先帝投靠过萧纯,萧纯死后又继续为萧千夜所用。燕王最恨的便是背叛,即便不是所有的暗卫,燕王也不会再用这些人了。更何况,燕王上位本身就算不上是名正言顺,哪里会用前代皇帝的东西?
简秋阳点头,“属下明白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看到蔺长风告诉他一声,帮我看着一点那些权贵世家。幸好今天关了一批进去,也省了一点麻烦。”
简秋阳含笑点头,拱手告退。
南宫墨只觉得头疼,忍不住低喃道:“也不知道舅舅到底是在折腾那些人,还是在折腾我。”
朱初瑜做起事来也算是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将整个王府的人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只是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让她脸色更加难看。如今燕王府的人并不多,除了侍候的粗使丫头婆子等等,大多数都还是幽州军中的侍卫充任。幽州军燕王亲卫对燕王的忠诚度自是不用怀疑,问题便处在那些普通下人之中。其中还有两个是朱初瑜从朱家带回来的人。原本因为初回金陵一时间没空去找信得过的下人,才先从朱家带了几个过来使唤,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别人的探子!
朱初瑜气得不清,看着无法从几个人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当场便让人将那几个细作和背主的下人乱棍打死了。消息抱到南宫墨跟前,南宫墨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罢。
深夜,南宫墨坐在花厅里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灯笼出神。朱初瑜和永成郡主依然陪坐在一边等着。南宫墨本想劝永成郡主和朱初瑜去歇着,后来想想萧千炽和萧千炜都还没回来,今晚还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在这里待着说不定还安全些,也就没有多少什么。
永成郡主靠在椅子里,困顿的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朱初瑜倒是清醒着,时不时的看一眼南宫墨。虽然南宫墨什么都没说,但是只看南宫墨的神色朱初瑜就只觉得感到,今晚只怕是要出事儿。所以,即便是她同样也有不少事情要忙,却也依然陪着南宫墨守在这里。
“郡主。”星危快步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等走到南宫墨面前,才小心的将裹在外面的被子掀开,夭夭正微长着小嘴呼呼大睡。南宫墨清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温柔,低声道:“夭夭可用了晚膳了?”星危点头,“商公子说小小姐今天未曾午睡,所以晚上早早的便睡着了。”
“阿峤呢?”南宫墨挑眉。
星危道:“商公子跟着颜姑娘走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罢了,今晚阿峤跟着罗衣只怕比跟着我们安全一些。”
星危道:“颜姑娘说他们去的地方不好带小小姐去。”南宫墨淡淡一笑,抱过夭夭捏了捏她的小手。睡梦中的小娃娃发射性的紧紧攥住了母亲的一根手指不妨,引得南宫墨浅笑不已。其实并不应该将夭夭带到燕王府里来,无论是跟着紫嫣哪怕是寄放在谢家都比现在的燕王府安全。但是南宫墨实在是不放心,经过了宫驭宸抓走夭夭的事情,越是这样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南宫墨越是想要亲自看着女儿才能放心。
两人说话间,永成郡主也醒了过来。看到花厅里突然多了一个灰发男子不由得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被夭夭吸引了注意力。见南宫墨还有话跟星危说,便低声道:“表嫂,让我抱着夭夭吧。”
南宫墨浅笑,将夭夭递到她手里道:“后面有个小榻,你带夭夭进去休息一会儿吧,也免得我们吵着她。”
永成郡主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点了点头抱着夭夭进去了。
身后,星危朝门外打了个首饰。两个黑衣女子悄无声息的进来跟进了后堂。她们是紫霄殿这两年新晋的高手,有她们在,自然也不用担心夭夭出什么意外。只是自从柳寒死后,南宫墨便不在习惯用女子做侍卫之责,也就不怎么让她们跟在身边了。倒是夭夭,因为从小有习惯了柳寒的缘故,对两个女侍卫十分亲近。只是每次看到星危总是要问柳姨在哪儿?众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柳寒为了保护她而死了这样的事情,只得先哄着。等她大一些了能明白事理了再说吧。
“城中可有什么异动?”南宫墨问道。
星危微微点头道:“有好几处地方都发现身份不明的人行踪,还有军中,也隐隐有些异动。薛将军和南宫公子让带话给郡主,请郡主尽管放心,军中的事不必担心,他们会处理妥当的。”星危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南宫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淡笑道:“罢了,我也猜没这么容易就安稳下来。”几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全部都同心同德?若是不经历一些血光,只怕也不能让军心真正的安稳下来。
“那么,燕王府…”
星危道:“燕王府侍卫加强了一倍,咱们的人也全部都调过来了。”
“那就好。”南宫墨点头道。
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朱初瑜有些不安,“表嫂,难道今晚会有人……”
南宫墨淡然一笑,道:“不用担心,他们肯自己出来总比过后让咱们到处找要好得多。”
朱初瑜问道:“那咱们是不是赶紧让大哥他们回来?”
南宫墨摩挲着扶手,淡淡道:“他们若是查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朱初瑜蹙眉,欲言又止。
南宫墨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善嘉郡主,任何人的路都必须自己走的,谁也不可能永远扶着牵着谁走一辈子。”更何况,你也没有牵着他走一辈子的能力。对上南宫墨淡漠的眼光,朱初瑜只觉得脸上一热,有些狼狈的偏过了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心中却更多了几分挫败和沮丧。
夜深人静,整个燕王府都陷入了一片宁静和黑暗之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南宫墨和朱初瑜都靠着椅子陷入了浅眠之中,门口,星危宝剑而立闭目养神。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传入星危耳中,本是极轻微的声音,却因为深夜的宁静显得格外的清晰。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星危身影一闪已经冲出了花厅。身后,原本还在浅眠的南宫墨也跟着出了大厅。
“嗖嗖嗖!”南宫墨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有几道羽箭射了过来。南宫墨手中银光一闪,呯呯几声羽箭纷纷落地。门外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许多人,只是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路的。虽然都穿着黑衣,但是一路人挡在了院子通向燕王的房间的路口,而另一路人却站在他们的对面。黑暗中,还有更多的人将整个燕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南宫墨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冷眼扫了一眼院中道:“这就是你们主子最后的办法?有用么?”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南宫墨沉默不语,有用么?谁知道呢。或许对主子来说,不过是最后的奋力一搏。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做暗卫的,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个能有好结果,更何况是他们他们这样曾经背叛过的。其实就算没有燕王起兵的是,陛下过几年只怕也不会留着他们了吧。
“动手!”黑衣男子厉声道。
南宫墨叹了口气,这些人无法招降,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留着也只是亡命之徒罢了。
“都杀了吧。”南宫墨沉声道。
一言不合,双方便动起手来。整个燕王府从黑暗宁静,到灯火通明的喧闹,也不过是片刻间罢了。
朱初瑜出了门就看到门外混乱血腥的场面,脸色不由得白了白。连忙后退了两步回到了花厅里。她不是南宫墨武功高强,这个时候跑到外面去,纯粹是自寻死路。
看着站在门外屋檐下,面色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南宫墨。朱初瑜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言的羡慕和嫉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什么…她朱初瑜会遇到南宫墨这样的女人?!
另一边的房间里,燕王盘膝坐在床榻上。此时已经快要九月了,但是只穿着一身单衣的燕王身上的薄衣却早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也同样是满头大汗,微闭的眼眸不时颤动着,显然是在忍受着疼痛。
卫君陌坐在一边盘膝调息,师叔坐在燕王背后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弦歌公子神色肃然,手中的银针时不时在燕王身上落下。即便是院外突然传来的打斗声也没有让他的手稍微的颤抖一下。
听到打斗声,卫君陌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身后,弦歌公子沉声道。
卫君陌回头,“我很快就回来。”
弦歌公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空出去打架,先放点血给我。”
卫君陌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弦歌公子没好气,“你要是不愿意放血,就让人快点去把你那三个新认的兄弟抓回来。当然,他们那连三流都称不上的内力,我不保证他们能不能留下半条命。”很显然,弦歌公子所谓的放点血,并不是真的“放点血”而已。
卫君陌微微蹙眉,沉声道:“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弦歌公子挑眉,笑容可掬,“给你一个孝顺亲爹的机会么,不过,燕王殿下不知道要放血。”
卫公子轻哼一声,走到榻边坐下。抬起左手,同时右手寒光一闪手腕上顿时血流如注。弦歌公子十分有眼色的抄起旁边的一个玉碗接住了卫君陌的血,一边等待一边好心的解释道:“本公子研究了许久,原本那红昙的毒不用这么麻烦。但是谁让你爹不想要命的乱来。本公子才离开没多久,旧伤复发又添新伤,这些日子还长途行军,日夜操劳。想当皇帝连命都不要了也是少见,他就不怕爬上皇位没两天就要便宜别人了么?现在看看,毒素游遍了五脏六腑,又毒又伤。想要双管齐下将他的伤和毒都治好,就只能下重药。但是他这一身血虽然称不上都被毒染遍了,却也着实是不太好。所以不得不接你的血滋养一下。哦,对了,以血替血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反倒是会弄死人。墨儿认为是因为每个人的血都不太一样,只有同样的血才不会互相排斥。所以,这种事情也只能赌一下运气了。”
眼看着卫公子的神色越来越不善,弦歌公子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你不用担心,本公子事先研究过,你的血跟燕王的是不会互相排斥的。”
卫君陌总算还觉得燕王的命还在眼前的人手中,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够了,先包起来,一会儿再放别浪费了。”眼看着一碗血放满了,弦歌公子满意地端着玉碗走到一边不知道又在倒腾什么。一边道:“燕王说了,他解毒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得插手。”
卫君陌扫了一眼坐在软榻上不知道有没有意识的燕王道:“那他也不该让无瑕插手。”
弦歌公子闷笑一声,“只要墨儿在金陵城中,怎么可能不插手。就算她不插手,那些人难道能放心么?别说那些人了,没有墨儿在,你以为燕王能放心这个时候解毒?”也不知道燕王是怎么想的,竟然对三个儿子还没有对儿媳妇有信息。想起燕王说起这事时候的表情,弦歌公子便觉得心情愉悦非常。权倾天下又怎么样,不会养儿子还不是要头痛。
看看卫君陌依然微锁的眉头,弦歌公子笑道:“你放心,墨儿可不是傻子。真要有危险她是绝不会死撑的。”想要让他家小师妹舍身成仁只怕还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偏偏,有这个影响力让她牺牲的人大都比她本人还不好惹。
“你们若是废话够了,就来接替老夫。”旁边,师叔突然开口道。不间断的以内力护着心脉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是他是一个绝代高手,但是这一整天下来,他和卫君陌没人三四个时辰也不容易。弦歌公子笑容可掬地回头看师父,“师父,你徒婿就剩一只手了,嗯…你不怕墨儿和夭夭哭给你看的话,就跟他换吧。”
师叔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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