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
车标是海德拉九头蛇徽记的“拓路者”型轻量悍马驶出了东城门,这扇城门是钢铁城输入物资的主要通道之一,依附钢铁城生存的村镇集落会赶着天亮后的第一分钟,在城门开启后或是肩扛手提,或是吆喝着因为变异辐射而体格粗壮的骡马载入货物。
讲道理是不该这个时候出城的,但西蒙不想在天大亮后大摇大摆出城,少惹点注意不是坏事,然而他发现还是漏算了,整个东城门水泄不通,要不是守卫看在九头蛇徽的份上,西蒙还要排更久的队。
“该死的!”西蒙一推墨镜,身子一倾,按着喇叭,前面一辆小货车居然方向盘一横,把路给堵死了,这下子城门乱了套,守卫们也顾不上金贵了,趁着后边赶着的出城的大人物们没暴躁起来前,喊着号子把小货车奋力移回了车道,顺便在打滑的泥坑附近填上了稻草泥块。
很快轮到了西蒙出城,经过了岗亭时,几个身着城门守备队黑底蓝边制服的士兵齐齐举手敬礼,显然,悍马里这个隔着墨镜都能感到目光锐利,面容英挺的青年一看便是军官,眼尖的读懂了军服肩章上的双银一黑军衔条,代表着此人乃是钢铁军陆战队的上尉级军官,绝对是钢铁城精英之列。
那辆犯了事的小货车司机则被守卫抓到了一边,开始“友好”询问这究竟搞什么名堂,西蒙侧目扫过,那个一副可怜巴巴样,衣衫褴褛的种菜汉子是答一句说一句,货车后斗里装的全都是速生刀片谷,麦粒不会去壳,这年头也不会有人舍弃麦糠。守卫照着脸给了汉子一拳,罔顾汉子的哀求,直接提走了车斗里一袋最为金贵的变种浆果。
西蒙耸耸肩,这事情太常见了,在士兵的注目礼下,西蒙一踩油门,悍马当即吼叫一声,轻盈地冲向了城外广阔原野。
西蒙单手握着方向盘,摇下车窗,一手搭在上边,湖风吹起了他的额发,活脱脱年少得意的胜利军人模样,正常男人穿上军装都显得威严英俊,更何况本就年青英俊的西蒙?再差劲的人,只要有股子年青朝气,都能弥补三分容貌差距。
彼特、拉米雷斯两人早就在东城门等着了,而阿多菲娜着手调查昨天晚上格莱瑟姆酒馆外的殴斗了。回去以后,她对于西蒙的做法表示赞赏,既不能事情做太死不给台阶,又不能怂包一般任人欺负。“我的伴侣是阿多菲娜·莫尔芬!”当她听到这句时,差点笑岔了气,旋即严肃地踮起脚跟拍拍西蒙肩膀,认真道。
“资源就是你能调动的一切,我也是,没必要因为这个而感到羞愧或是不适应,不然嫁给弗兰茨家族的人怎么想?从现在起,你不是一个大头兵了,钢铁军的速成军官班你可以考虑考虑,要记得,就算做个棋子,也要做车!逼得人王车易位!”
既然西蒙想通了一些,阿多菲娜自然复述了一遍维克斯·所罗门来海德拉的意图。没错,她的确是为了失踪的伊莱贾·所罗门而来。此人在所罗门家族中地位不低,其父是所罗门当代族长威尔姆·所罗门的胞弟威瑟姆·所罗门的三子,自小便聪颖好学,成年后却出人意料地没选择所罗门家族传统的生物医药学,而是建筑学,一度参与过钢铁城扩建外城墙的计划,后又很快调走。福特城的铁矿镇著名的环形要塞群即是伊莱贾的成名之作,铺设米轨铁路、77号州际公路这样的大型工程都有参加,堪称是北方工业区建筑师中的后起之秀。
所罗门家族毕竟是搞医药生物工程,钢铁城—福特城—密尔城的水上陆上医药贸易线中,所罗门家族占比超过70%,不折不扣地垄断了,其大批量生产抗辐宁、抗生素的工厂纯粹躺着挣钱,硬生生靠着钱砸进了统治家族中。
与之相对应的,所罗门家族的武力方面远远不及财力,不提掌握了钢铁军、“克劳迪”、“克劳迪娅”的弗兰茨家族,也没法和梅隆、巴里莫尔、海因里希这三个军事起家的统治家族比,也就比统治家族之外的议会家族强罢了,稳稳地在统治家族内军力垫底。
自家丢了个掌握大量军事建筑防御图的工程师,还是黑墙公民,维克斯·所罗门亲自出马不足为奇。跑来海德拉参拜地下世界摄政王的梅利萨·拉特姆,想得到一点内部消息无可厚非。关键在于,维克斯知道不知道伊莱贾就在海德拉?更严重些,知道是西蒙干的?
对于这个问题,阿多菲娜表示不屑一顾。“汉克·普林斯吧,怎么说呢,我从前追求者很多的,他也算一个吧。就算不论私人关系,龙湖也顶多放点烟雾弹让所罗门疲于奔命一下子,他们的主子是弗兰茨,压根不需要忌讳也用不着所罗门,至于海德拉?拜托,要是真要卖了你,何必费心思让你晋升呢?你大可放心。”
“再说了,到了海德拉手上,不刮所罗门一层油怎么对得起你呢?”她如是补充道。
西蒙除了相信她,还有何方法?既然事情干了,就去解决,就跟一场宏大战役无数个小战斗一样,普罗霍洛夫卡也只是库尔斯克一个战斗罢了。
待到了K82村,西蒙给彼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窜进了棚屋里,没多久就拽出个精赤条条的毛人,好几个拿着衣物遮掩了羞处的女人们咯咯笑着追了出来,找马尔科讨钱。
“早安,女士们。”西蒙掏出衣兜里几个十元硬币,分给了姑娘们,不轻不重地喘了马尔科一脚,骂道:“快他吗收拾收拾,要是吃早饭的没看见你,当心我割了你的蛋!”
果然是人贱皮厚,马尔科问拉米雷斯要了片抗辐宁,直接快乐地冲进了湖水中,去骚扰渔娘们了,拉米雷斯耷拉下风镜,说道:“德性。”
西蒙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但这不妨碍西蒙对马尔科的认同,有癖好不是坏事,就像西蒙热衷一边喝酒一边抽烟,顺便瞎聊枪械一样。
乔纳森热情地招呼客人们一道吃早饭,西蒙看着碗里和水泥有的一拼的刀片谷粥,觉得实在没必要这时候难为自己,于是去悍马里取来了几听午餐肉,拿开水冲了一盘鸡蛋粉,这类在战前广遭士兵痛恨的恶魔早餐在此时是绝对的美味,后果就是,一群半大孩子围住了西蒙,非得尝几口才肯走。搞到最后,西蒙干脆把剩下小半箱的午餐肉罐头,连带半袋鸡蛋粉都送给了村民。
悍马后座又塞了三个人进来,要不是乔纳森扒着车踏板,否则压根坐不下,西蒙不自觉地耸着鼻子,一股难言的酸臭味弥漫在车厢里,不消说,肯定是一同上车的乔纳森老战友杰罗尔德,并不是人人都吃的起抗辐宁下到伊利湖水去洗澡的,拿纯水洗澡?怕不是钱太多戳口袋了?
“帝国那边的军团情况很差么?为什么近年来这么多大规模逃亡?”西蒙问道。
杰罗尔德没有荒野流民坐进车里的新奇感,缩在车门边,贪婪地抽着烟,解释道:“要是待遇能有钢铁城治安队一样吃得饱饭,就是知道送死,也多得是人为了吃口饱饭参军,但是吧,长滩城那边出事,好多军团莫名其妙被断了补给,我听在后头补给线的朋友说,将军们宁愿物资烂了都不肯发到前线来,有些军团吃的多又装备好,我们军团不仅一天吃一顿稀的,还要当头派去送死,过了段时间,补给又突然好了,过了一阵子,我们军团派去了更南边,掉进了窟窿里,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军士长带头跑,所以我们还不跑么……”
听着杰罗尔德语无伦次的叙述,西蒙算是勉强弄懂了帝国军团成建制叛逃的原因。结合起阿多菲娜从前说他的AATS腕表,已经喂了鲨鱼的帝国大皇子也有一块。十有八九是前几年的帝国继位内战,大皇子战败投海。再强悍的军队一旦后方出了问题,战斗力消退地不比积雪融化慢,尤其是新皇上位,剔除掉曾经忠于旧派的军队实属正常。那么这么一看,数年前的亚历山德里亚战役倒是颇有意思了,十字军精锐的印第安人头师与帝国第二、第三军团全军覆灭在下弗吉尼亚。
“乔!你当时哪个军团的!”西蒙喊道。
“第二!”干脆躺在车顶的光头巨汉说道。“你呢?”西蒙又问彼特。
“随军家属,留在后方没饭吃的。”彼特答道。
这么一来就全解释通了,为什么生活在长滩城(纽约)附近的乔纳森父子会在黑山(阿巴拉契亚山脉)中部碰见西蒙,选择从黑山自由区前往钢铁城,非是绕道,而是捷径。
西蒙想起了从前幼时玩过的FPS游戏,曾是一代人记忆的雷泽诺夫上尉在沃尔库塔集中营里开向地面的矿车里,对梅森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没有队伍的战士,被抛弃,被遗忘,被背叛……”
“我也是……”西蒙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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