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瀚最讨厌的就是钟晏清了,两个人差不多大，又住得近，他老是听到有人把他们俩作比较，而他也总是输的那个。
现在看见刚认识的妹妹也和他站在一起,眼睛都急红了。
“你要干什么！”李云瀚冲到前面大声喊道。
钟晏清知道他,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不喜,但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解释道：“我请她进屋坐一坐。”
“不许去！”李云瀚觉得程玥和他是一伙的,那怎么能进敌人的地盘呢。
程玥却觉得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是小孩子一般只看喜恶，不讲道理。
这时宋奶奶走了出来,看见门口围了这么多人，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笑呵呵道：“原来是瀚瀚啊,你来你外婆家玩吗？”
李云瀚对宋奶奶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个奶奶经常会给好吃的他。
又听到她说：“要不要来奶奶家玩一会儿？奶奶家里有刚买的橘子，甜着呢。”宋奶奶帮外孙解围。
李云瀚脸红了,想去又不好意思。
这时程玥笑道：“云瀚哥哥,我们一起进去吧？”
这才算是有了台阶。
进了屋，程玥小幅度地打量了一眼屋中全貌,整体风格比较简约，看着挺舒服的。
宋奶奶把水果和糖果拿了出来，笑着招呼他们：“吃点果子。”
“谢谢奶奶！”三个小朋友还是很有礼貌的。
程卫军看了一眼程玥,见她没有说什么才放心地拿了一个放在嘴里。
“晏清,你陪几个小伙伴玩一会儿，我去后面收拾收拾屋子。”宋奶奶说完就走了，她在这里怕他们玩不开。
两个小孩吃得高兴,程玥有些无聊，见状，钟晏清问道：“要去我的书房看一下吗？”
程玥愣了愣然后点头：“好啊！”又补充一句：“我叫程玥。”
“我知道。”钟晏清微微一笑，“我叫钟晏清。”
“晏清，是河清海晏的晏清吗？”程玥灵机一动。
“没错，这是我们一家人最大的期望。”钟晏清眼睛微亮，笑容中带着一丝怀念和憧憬。
听到他们要去书房，李云瀚很抗拒，眉头紧皱：“书房有什么好玩的，那么无聊。”
“那云瀚哥哥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好吗？”程玥道。
“算了算了，还是一起去吧！”李云瀚又改变了主意。
书房是靠东南的位置，采光很好，程玥一进去就先被满墙的书本震住了。
“好多书啊……”程卫军瞪大了眼睛。
钟晏清却道：“之前更多，现在少了很多。”
“哥哥你好厉害啊！”程卫军一下就对他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程玥大致看了眼，书虽然多，但大多数都是学术相关的，尤其是物理和数学方面的尤其多。
“你很喜欢物理吗？”程玥猜测。
“嗯，很喜欢，”钟晏清认真点头，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可以叫我晏清。”
“晏清哥哥，你可以叫我月芽儿。”程玥快速接道。
说完，就见钟晏清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难不成是害羞了？程玥惊奇的想，但她没有问出来。
“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吗？”程玥问道。
“当然可以。”
程玥找了本感兴趣的书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钟晏清也抱着最喜欢的书坐了下来，屋外的阳光透过窗，照的人暖洋洋的，难得的惬意时光让程玥放松了下来。
李云瀚却觉得十分无聊，他晃了晃腿想出声，结果被程卫军拉住了衣角，手指在嘴边竖起示意他安静。
程玥很快就看完了一本书，然后又去换了一本。
钟晏清见状也没有很惊奇，毕竟程玥的聪慧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他笑了笑，十分真诚地夸赞：“月芽儿好聪明。”
“你也很聪明啦，你这么小的年纪都读高二了。”她是有金手指的，但是钟晏清不同，人家是天生的聪明。
两人的交谈没有什么波澜，但却把一旁围观的李云瀚给震惊了：“你怎么看书看那么快？不是瞎翻的吧！”
对于好朋友的质疑，程卫军第一个表示不干：“我姐一直都是这么快！她很聪明的！”
李云瀚瘪了瘪嘴，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本来有个讨厌的邻居哥哥就够烦了，没想到新认识的妹妹也这样。
难道就他一个蠢人？
李云瀚看了看身旁的程卫军，问道：“那你呢，你聪明吗？”
程卫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行，我今年才上一年级呢。”
李云瀚：……他今年还只上二年级呢！
李云瀚越想越委屈，也待不住了，说了声：“我要回去了。”然后就往外跑。
程玥担心他只好跟着跑出去，临走时放下了书，有点舍不得，她还没看完呢。
钟晏清十分体贴道：“带回去看吧，看完再给我就好，我在二年级一班。”
“嗯！那就谢谢了！”程玥飞快道了谢抱着书就往外跑。
等他们走后，宋奶奶才敲门进来，笑容略有深意：“看来晏清很喜欢这个妹妹啊。”她了解自己的外孙，虽然看着性子好，其实有些孤僻，平日里根本不愿意别人进他书房，这种主动邀请的更是少之又少。
当然，宋奶奶说的喜欢无关男女之间的情感，就是单纯的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和好感。
钟晏清没有反驳，耳垂有些泛红：“我觉得她很聪明，而且性格也好，脸上老是挂着笑。”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所以感觉还有点新奇。
宋奶奶闻言笑道：“那以后就常请人过来玩，你一个人在这也没个伴，多交交朋友挺好的。”
“嗯。”
……
另一边，李云瀚跑回了家，看见自己老妈就嚎啕大哭，把正在聊天的大人们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李云瀚边抹眼泪边嚎：“妈，我是不是很笨！”
这么突兀的一个问题让许杏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不笨啊。”
“可是、可是卫军弟弟都读一年级了，我还在读二年级，还有月芽儿妹妹，她都高一了！还看书看得那么快！”李云瀚一边抽噎一边说，上句不接下句的，难为许杏芳居然从他这混乱的语句中理清了思路。
“哎呀，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不笨，你就是正常了一点，你想想你的同学们，是不是都和你差不多？”许杏芳在心里补了一句，你不笨，就是普通了点。
听了她的话，李云瀚一想对啊，我班上的同学和我都差不多呢！又特别自豪道：“我们班还有比我还傻的人呢，到现在算数都算不会！”
许杏芳闻言露出了一个微笑，心里却想：儿啊，你哪里普通了，这自信心不是快冲破天了？
不管她怎么想，李云瀚此刻已经被自己成功地安慰到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嘴巴却咧开了笑着，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傻乐。
这时许杏芳才有精力去处理其他的事情，转过身对着童月芬他们不好意思地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实在不好意思，没吓到你们吧？”后面那句话是对程玥和程卫军说的。
“没有没有，”童月芬连忙摆手，“这孩子多可爱啊。”
程玥也说：“云瀚哥哥人很好，也很照顾我们的。”这话被李云瀚听到了，耳朵顿时通红，羞得不住地往许杏芳身后躲，扭扭捏捏的。
“还不好意思了。”许杏芳毫不客气地取笑自己的儿子。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过了就过了，吃了饭，又答应了许母以后会常来，众人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童月芬看见程玥怀里抱着一本书，好奇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程卫军激动地抢答：“这是钟哥哥的书，他家里有一墙的书！”
程玥补充道：“就是许奶奶他们家斜对面的人家，上次遇到混混上来帮我们的男生，他现在高二，和我一个学校。”
童月芬了然，又惊喜道：“这么巧啊！咱们应该上门道声谢的，上次太匆忙了。”
“要不送点东西？”程清泽表达了自己的建议。
“送什么呢？”
“他们好像也不缺什么……”程玥回想了一下。
“算了，回去再说吧。”
第二天，还没等他们想好要送什么，家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程清铭尴尬地站在他们门口，不太白皙的面皮胀红，讪讪地喊了声：“四弟、四弟妹。”
“大哥，你怎么来了？”程清泽看到他还挺高兴的，毕竟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爸妈身体还好吧？”
“都挺好的，”程清铭勉强笑了笑，“是爸妈叫我过来的。”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暗骂这样的苦差事怎么就要他来做？钱又没给他一分！
童月芬见他这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来者不善啊，心里冷笑，但是表面上还是如常。
“大哥，进来坐，别站在门口了。”
等程清铭进了屋，看了屋里的情况，更觉得不好开口。
这房子比家里可是小多了，不过这是在城里。
“这房子租的多少钱啊？”程清铭先关心了一句。
程清泽老实回答：“托了熟人的关系，一个月一块八。”
“这么贵！”程清铭咋舌，这么小的房子就要一块八一个月？“那你们攒得到钱吗？平时还得开销呢，不是说弟妹在纺织厂当工人吗？”
童月芬闻言就开始诉苦：“哪能进厂里当工人啊，还不是月芽儿她小姨看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就帮我们找了个活干，给人家帮帮忙，一个月多少能拿点，不然欠的几百块钱怎么还哦……”
程清铭听完更觉得嘴巴张不开了，他也觉得爸妈这事做得不地道，但是他不敢开口……
诉完了苦，童月芬心满意足，她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是也没想过不给钱，毕竟这是分家的条件。
“大哥，你就直说吧，这次来是不是为了那三百块钱？”童月芬直截了当。
程清铭无奈苦笑：“是……”他是真没脸。
然后就听到童月芬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哥，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我们家现在也没多少钱，你等等，我去拿。”
说完就起身往里走，没一会儿拿了一个小布包过来，当着程清铭的面打开了这个小布包，里面就是可怜兮兮的一堆零钱。
又仔细地数了一遍：“这一共是十二块三毛八分，这个月的钱全在这了。”
“这么多？！”程清铭讶然，随即又想到这些钱看着多，但是一个月十几块钱，挣一年也不够他们还的。
刚想完，就听到童月芬道：“我们一家省吃俭用也才存了这么点，大哥你也知道，我这还有三个孩子呢，实在是难啊……”
程清铭听了也点头叹息：“是啊，你们确实不容易。”但是这事他也无能为力啊。
几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到了饭点，童月芬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大哥，中午就在这边吃饭吧，也到时间了。”
程清铭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早点走吧。”
“你急什么？吃了饭再走也不迟。”程清泽也在留他。
最后程清铭还是留了下来，童月芬去厨房做了几道简单的菜，端上来时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就这条件，大哥你别嫌弃。”
“没有没有！”程清铭有点不好意思，这伙食其实还不错了，可能老四他们都舍不得吃，都拿出来给他吃了。
这样想着，程清铭觉得手里的碗也有些重。
简单扒了几口，程清铭揣着钱就要告辞，童月芬他们留了几次没留住，就让他走了。
等他走后，童月芬见程清泽表情有些郁郁，解释了一句：“咱们要是一下子全拿出来了，爸妈还不得疑心？这也是没办法。”
程清泽点头：“我知道。”他没有怪她的意思，就是心里不好受。
程清铭回了家，把钱掏出来给了二老，程奶奶仔细数了数，皱眉问道：“就这么点？”
“不少了。”程爷爷也看了一眼，“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存这些钱估计也不容易。”
听到他的话，程清铭狠狠点了点头：“是啊，确实很不容易！”
“不容易，那清林那边买房怎么办？”程奶奶反问道，“这一个多月了才十几块钱，今年可是要还清二百多的，你看着够吗？”
程爷爷摇头叹气：“实在不行，就让清林再等等，总不能把老四他们一家往死里逼。”
程奶奶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之前说要他们出钱买房你也答应了，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合着坏人全让我一个人当了！”
程爷爷闻言也不生气，当初他确实是答应了这件事，但后来却越想越觉得后悔，老觉得太急了，要是不那么急，用再缓和一点的方法，现在也不至于弄那么僵……
想到这里，程爷爷深深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精气神也没了。
程奶奶见状，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道：“反正坏人就由我当了，不与你相干。”
程爷爷听懂了她的话，摆了摆手：“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说什么坏人不坏人的也晚了，就这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祸不单行，没过多久，许春梅又来了，只是这次表情却很沉重。
“这是怎么了？”童月芬关心问道。
“月芬姐……我实在是没脸说……”许春梅满脸胀红。
“有什么不能说的，跟我还见外啊，咱们家都受你多少恩惠了，不至于这样。”童月芬心里有了准备。
“是这样的，今天我那小姐妹过来找我，说了裙子的事，”许春梅艰难地开口，“她说他们厂里现在好多人都有意见了，觉得这部分提给咱们的钱已经很多了，以后不能再给了。”
童月芬表情没变化，心里却一沉，果然是这件事。
“……赵伯父，也就是纺织厂的厂长，他也不好做，所以就决定这次给了以后就不给了，但是这图他们还是继续用……”
许春梅说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情绪还算稳定，心里放下了大半，又道歉：“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错，月芬姐，之前分给我的那些钱我都不要了，也算是一点弥补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童月芬急了，“哪能要你的钱，我成什么人了？”
“其实不瞒你说，听了这个消息我心里还松了一口气，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赚了别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早就该心满意足了，要是给得多了我反而还心慌。”
“你心里也别有负担，咱们该怎么还是怎么。”童月芬边拉着她的手边说。
许春梅听完后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月芬姐，你的心真够宽的，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把钱给你们。”
说完从包里掏钱出来：“这是最后一笔，一千一百零二元，你数数。”
童月芬没拒绝，这个时候再拒绝只会让许春梅心里更不好受。
“没错，是对的。”点完了数，童月芬温和笑道。
然后看许春梅表情还是有些郁闷，知道她还在愧疚中，又宽慰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别不当真，我真觉得这都够了，算上今天的这笔，都赚了将近四千块了，这还不够多啊！我早就知足了。”
这些钱都是过了许春梅的手了的，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
听到这里，许春梅点了点头，突然眼前一亮：“对啊！要不咱们还是照之前那样做包包首饰吧，咱们自己弄，不带他们了。”
童月芬想了想，有些意动，看了程玥一眼。
程玥接收到了她的视线，然后拒绝了：“小姨，还是算了吧，这段时间挣得也不少了，正好你也歇歇，先不急着弄这个。”
开玩笑，今年年底可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倒在最后一步了，还是先收手吧。
见她说的认真，许春梅刚刚激动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侄女为什么说这话，但是她还是比较信服的。
就是还有些不甘心，这些可都是钱啊，再说了，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弥补一下她的愧疚感：“真不做了？”
“不做了，歇一歇吧，说不定明年又有机会了呢？”程玥意有所指。
“成！我听你的！”
送走了许春梅，一家人坐在一起谈话。
童月芬率先问道：“月芽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我是听到一些风声，咱们跟干妈他们也说一下，叫他们把手上的东西都停一停，先不要有什么动作，等明年再看情况。”程玥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童月芬是经历过的，闻言顿时想到了不好的事，脸色有些发白，心跳也骤然加速，一把拉住了程玥的小胳膊：“真没事？”
“放心吧妈，真没事。”就是最后的挣扎罢了，很快，一切就会焕发新机。
回到房间，程玥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本书，准备第二天拿去还给钟晏清。
程玥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去找他，然后把书还了：“谢谢，我都看完啦。”
钟晏清点头，又问：“你还想看别的吗？”
程玥眼睛微微睁大：“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些书放在那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来给你看。”钟晏清说话的语调一直是不疾不徐、温温和和的，和这个年纪的男生相比，身上丝毫没有浮躁和冲动，就像一湾春水，让人觉得舒服自在。
“那就太谢谢了！”这样的好事，她才不会拒绝。
正准备走的时候，又被叫住了：“对了，你今年要跳级吗？”钟晏清突然问道。
程玥不明所以，但还是道：“不知道，没想好。”她要是老老实实读两年正好就接上第一届高考，所以现在对跳级的欲望也没有太强。
“怎么了？”程玥望向他，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问题。
钟晏清难得面容闪过一丝窘迫：“我听说明年要联考，所以想着你会不会感兴趣……”
其实是他外婆从许奶奶那边打听到了她家的情况，又对着自己唏嘘了几次，于是他就记住了，这个可爱的妹妹原来家里负担这么重，心里就有了一股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程玥闻言眼睛一亮：“联考奖金会很多吗？”小男孩的心思简直太好猜了，她也毫不避讳自己对金钱的渴望。
“应该会吧。”钟晏清点点头。
“那晏清哥哥要小心了哦。”程玥咧开嘴笑。
“小心什么？”钟晏清被这声晏清哥哥喊得有点不好意思。
“明年的第一就是我的了！”程玥道，不知道是她这个开挂的厉害还是钟晏清这个纯天然天才厉害，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钟晏清没料到她这么说，愣了愣然后笑了：“我很期待。”
看来之前是他多虑了，这样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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