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宴席,大家都散了，只剩程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
“月芽儿，我听你三伯说你还在考什么试？”程爷爷率先开口。
“是的。”程玥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程爷爷点头：“你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虽然他还是不太懂这个考试是怎么回事，但这不重要,难道省状元还能没有好去处？
又坐了一会儿,程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的是一堆钱。
“你要上大学去了,这些钱就留着用吧，我和你奶奶就这么点能耐，也别推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上都十分精彩，大家盯着这些钱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何丽娟在心里暗恨，就知道这两个老家伙还留有一手！
“爸,这哪行呢,您就放心吧，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给月芽儿读书的钱,这些钱您和妈就留着自己用吧。”童月芬没想到老爷子一出手就是一个大招,此刻也惊呆了，但这钱她可不会要。
“我知道你们现在挣钱了,但这是我们做爷爷奶奶的给孙女的心意，你们不要难道是还在记恨之前的事？”
程奶奶全程坐在一旁当木头人，程爷爷拿钱出来她也没反对,想来是私下已经商量好了。
“爸,您说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们了，怎么可能呢，只是先前月芽儿高考时您就让大哥送了钱过来了,现在怎么还送呢。”童月芬觉得这事确实很棘手。
程爷爷却不耐烦和他们掰扯，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趁我们老两口还能动弹，这钱你们就拿着，不光月芽儿，咱们老程家哪个考上了大学都有份！”
这样说还算公平，大家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虽然已经分家了，老爷子的钱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肯定还是会惦记的。
何丽娟悄悄拍了拍程卫强的胳膊，示意他争口气。
程卫强的头又往下低了低，脸庞在阴暗处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最终童月芬还是收下了钱，回去后就跟程玥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你爷爷这钱一给，咱们倒是不好办了。”
这个社会本来就对老人更宽容，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注重孝道，为人子女的，就是长辈犯了错你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长辈还早就服了软，又送了几趟钱过来，就是想弥补关系。
你要是硬着头皮死活犟着，到时候就轮到他们一家被人戳脊梁骨了。
想到这，童月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妈，不用这么烦，”程玥坐在她身旁安慰她，“我本来就想说的，我马上要去首都读书了，咱们的生意还是不能断了，要不咱们一家都去首都吧？”
童月芬愣了愣：“我们都去首都？”
“对，如果不出意外，我以后很可能要在首都待很久，可能在那安家也说不定，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隔得远了，难道你们就不想我？你们不想我我也会想你们的。”
这可真是说到童月芬的心坎上了，一想到一家人好多年都不能再见面她就心里难受。
“可是，我和你爸去了首都又能做什么？咱们总不能待在家不干活吧？”童月芬犹豫问道。
“这个简单，咱们现在卖衣服卖得这么好，去了首都不也一样吗？首都那边的人比咱们还富裕得多，生意只会更好。”
“咱们现在手里也有钱了，去那边盘个门面不是很好？”程玥小算盘打得飞响，首都的门面放在几十年后那得值多少钱啊。
童月芬已然动了心了，又听到程玥道：“而且我以后也想做一些事，需要你和爸来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多难啊。”
对啊！女儿需要我们，那就去！
“成！那咱们就都去！”童月芬定了心。
“太好了！”程玥欢呼，其实这些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个原因就是可以离家里这些人远点，倒不是她冷血忘恩负义，主要是远香近臭嘛，离得远点对大家都好。
去了首都赚了钱也不必跟他们细细解释，该孝敬的咱们照常孝敬，只多不少，这样也就够了。
心里有了数，童月芬跟程清泽一合计，没多久，程清泽也答应了。
他当然也舍不得女儿，听到女儿说需要他们帮忙，顿时就应了下来。
“姐，咱们真的要去首都啦？”程卫军悄悄问道。
“是啊，你想不想去？”
“想去！”程卫军先是很兴奋，然后又道：“可是我要是走了，就见不到林东他们了……”林东是他的同学也是朋友。
“那也没办法，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你，当然了，以后你们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你也可以邀请他们来首都做客啊。”程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对哦！我可以请他们去玩！”这姐弟俩，还没搬过去呢就在想请人家去玩了。
虽然中科大那边的结果还没出来，但一家人决定去首都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过了几天就把许春梅和文家几个交好的都请了过来，宣布了这件事。
“你们都要去首都？”许春梅语气有些失落，之前一直是一起卖衣服的，但是等他们走后，以后就许春梅一个人了，她难免会有些迷茫。
“是啊，月芽儿还小，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算是过完年，程玥也才十岁呢。
“这倒也是，”许春梅还是赞同的，换成她也会不放心，“那、那咱们这事就不做了？”
许春梅还是有些不甘心，心里失落的很。
程玥连忙道：“怎么会呢，这么赚钱的生意当然不能放过！”
许春梅顿时眼睛一亮：“怎么说？”
“小姨，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总不能一直小打小闹吧，要干就干个大的！我们一家先去首都踩点弄个地盘，你和干爸干妈就在咱们老家做大做深，等时机成熟，咱们里应外合，一飞惊人！”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图谋什么大事呢，又是踩点又是里应外合的。
但是许春梅却听得热血沸腾，捋了捋袖子：“好，就这么干！月芽儿，你再仔细说说咱们怎么搞？”
文父文母也忍不住把身子往前倾，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他们呢。
“我是这么想的，以后就把这里当咱们的根据地，我们在首都开门店，从这里拉衣服过去卖，正好小姨你们可以在咱们这片地寻摸寻摸看能不能盘一间制衣厂下来，放在咱们自己手里才放心……”
程玥说着，突然被许春梅打断：“你等等，从咱们这运衣服到首都？这路费都不知道多少了！”
程玥哑然，她的设想里当然是几十年后的布局，毕竟首都寸土寸金，你想在首都开厂？梦里想想比较好。
不过显然许春梅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现在，以现在的物流速度和成本，确实很不划算。
程玥道：“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要是能行当然是离首都越近越好。”
“咱们还是来说说现在的事吧，第一阶段咱们的任务就是分头行动，双管齐下，两面开花！我们在北京打出名气，你们在这里也盘个铺面，多攒点钱，等待时机。”
这个说法浅显易懂，许春梅和文父他们都没有异议。
“我在首都隔几个月就会把图纸寄回来，这样也不耽误，不过我还是建议小姨你以后有空可以多学学服装设计之类的东西，国外还有专门的大学，多学总是有好处的。”
程玥是真心建议的，许春梅也听出来了，但是她有些头疼：“我这人是最不喜欢读书的，一想到读书就脑壳疼，以后再说吧。”
闻言程玥也不再劝，现在说这些还早。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但是咱们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趁现在还没开始，咱们得把事情说在前头。”
“我们走后，这边的东西都要劳烦小姨和干爸干妈你们操心，所以这个分红肯定你们要占大头，图纸我们这边出我们就占两成，其他的你们可以自己商量。”
钱得说好，不然以后伤感情。
这个分法也算公平，许春梅没有异议：“那就这样，你占两成，剩下的八成我和文大哥和家萍姐平分。”
“不成不成，那我们不就占你便宜了嘛，”文父首先拒绝，“这边的制衣厂什么都都是春梅妹子你联系的，没有你跑前跑后我们也办不了，再说我们也是后来的，基本没出什么力，四成就不像话了。”
“不如这样，你占五成，我们一家子拿三成就很不错了。”文父道。
许春梅想了想也答应了。
见他们商量好了，程玥又道：“至于首都那边的门店，因为进货还是得从这里进，还有其他的需要操心的事，我也拿出两成出来给你们。”
两成不少了，毕竟大头还是他们这边出，门店、人手之类的。
许春梅率先道：“这个咱们就一人一成，就这么定了。”
文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算是默认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程玥说完，拿出了一张白纸，十分正经地在上面写上：第一届股东大会的字样，然后把刚才商量好的条条例例写上去，每个人挨个签了字，按了手印，一式三份，每家拿一份。
“咱们这还搞得有模有样的。”文父忍不住笑道。
“干爸，你可别小看这张纸，等以后咱们做大了，这可是很宝贵的资料。”程玥十分郑重道。
“好好好，干爸一定好好珍藏！”文父哈哈笑了起来。
别说，这么一搞心里还真的觉得不一样了。
谈完了正事，文可清才有时间找程玥聊私事，得知他们一家马山要走了，文可清十分不舍，拉着程玥的手不放：“等你们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没事的可清姐，再过几个月又是高考了，你好好考，也考到首都去，咱们很快又可以见面啦！”
第二次高考和第一次只隔了半年的时间，其实也很近了。
闻言文可清才算好受点：“我一定会努力的！”
接下来的日子，程玥一边等消息，一边每家每户告别，宋奶奶那边是不能落下的，程玥很想邀请宋奶奶他们一同去首都，但两位老人很显然不愿意再折腾。
那就只好不勉强了，程玥又托了许母他们帮忙照看宋奶奶他们。
“这还用你说，咱们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这点事算什么，本来也是应该的。”许母笑着道。
“我也就白说一句，许奶奶做事一直很仔细。”程玥也笑着拍马屁。
“你呀。”许母指了指她。
程爷爷他们是最后接到消息的，彼时程玥已经接到了录取的消息，全家正在收拾行李。
程爷爷听后先是沉了脸，后来静坐了半晌，然后才算冷静下来，对着程清铭道：“老大，你去把他们喊回来，既然要走了，怎么也得回来吃顿饭吧。”
程清铭立刻动身去请，然后如实把话转达。
听到老爷子竟然没发火不说，还要请他们吃饭，程玥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妈，外婆那边你说了这事没有？”程玥突然想起来问道。
“没说，到时候托人带个信过去就行了，就你外公那驴脾气，我要是提前说了这事，咱们家就别想安逸了。”童月芬道。
“以后寄点钱回去，再买点东西就成。”自己的爸妈自己清楚，有好处了什么都好商量。
程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稍微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新衣服回了杨树林村，然后又被大家伙一路围着护送到家。
“老四啊，你们又回来看爸妈啊？月芽儿马上快上学了吧？报的什么学校啊？”难得见一次，大家的问题总是很多。
程清泽脾气很好的一一回答。
等他们走后，大家围在一起感慨：“运德叔真是好福气啊，那么折腾这程老四都脾气这么好，到现在还听他爸的话。”
“谁说不是呢，不过运德叔现在也好了不少，听他们家老儿媳妇前些日子抱怨了几句，说月芽儿考上大学人家给了不少钱呢，怕是连老底都掏出来了！”
听的人啧啧称奇：“还有这事？”
“那可不？千真万确！”
“估计也是想通了，这么好的孙女不得赶紧这维护着啊，是我我早就当个宝贝供起来了！”
“不过他们家老儿媳妇心眼也够小的，都分家了还盯着老人的钱呢。”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村里永远少不了八卦，任何风吹草动总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程玥他们来到家，不仅没有受到程爷爷的怒火，反而得了和善的笑脸，就连程奶奶都没摆脸色。
“回来啦，饭菜都准备好了，快坐下来吃吧。”程奶奶破天荒的给了句好话。
“唉！”不说程清泽了，就是童月芬都有些受宠若惊。
吃着饭，程爷爷开始和他们拉家常，从他们几兄弟小的时候拉到现在，听得在座的几位男士眼泪汪汪的。
然后又是一顿掏心窝子的话，不仅爷几个抱头痛哭，就连程奶奶和几个儿媳妇都深有感触，红了眼眶。
“爸说这么多没别的意思，就是舍不得你们，眼看着你们都这么大了，连下面的孩子都快长成人了，爸心里高兴啊！”
“马上老四一家就要走了，你们兄弟几个再见面就更难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晓得能活多久，这心里放不下啊……”
“爸，您别说了！您和妈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们说着突然听到一声极其幽怨的呜呜哭声传来，就跟女鬼似的，气氛顿时一滞，回头看，何丽娟不知什么时候也嚎哭了起来，对着墙壁猛拍：“当家的，你走得也太早了，留着我们孤儿寡母多受罪啊！”
几个大老爷们都忘了擦眼泪，直愣愣地看着她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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