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雷,李镜花等人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一边铲除着依然入侵的蛮夷,一边则是在严阵以待,等待着那位恐怖的血衣少年,那位于千军万马里、只花费了数秒时间就完成了切入、秒杀犬戎王、离开的剑帝。
他们的观念和对力量的理解彻底被打破了,“一人之力绝不可决战一军”的铁律依然存在,只因为在他们心底,那一位已经不算人了。
白发,血衣,好似一尊拥有着无穷伟力的魔神,若是让他坐在神龛上,岂不是和那些神像一样,可供人叩拜吃人香火?
他太强了,强的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而风云楼很快探听得了消息,血剑帝之名直接改成了杀神。
千古第一杀神——白起!
金灵芝把所有以“帝”“皇”“神”之类的外号给强制卸除了,因为有杀神在上,谁都不配和他齐名。
一个人,就消弭了一场浩劫,斩杀了堕落为杀劫的六大寇,又在千军万马里斩杀无敌的犬戎王,死在他手上的人足有数十万!
等到大周历223年的春天,蛮夷全部被驱逐出了大周领土,但是兵部以及各方依然在戒备着,所有人都惶恐着,等待着。
那一尊杀神正凌驾在天空,俯瞰着他们,一旦他降临,这人间会掀起远远超过犬戎王时代的腥风血雨。
但等到初夏时分,那一位杀神还是没有出现,世界似乎恢复了和平,人们走到阳光里抱头痛哭,秩序开始恢复,人间也开始重建,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李镜花因为功绩卓绝,而一步登天,直接伴龙成为兵部第一人,而闻风雷因为受伤太重,已经隐退。
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好好的享受这份和平,因为那杀劫还未落下。
那远比犬戎王恐怖的杀神还未出现。
他去了哪儿?
所有人都想知道。
但这杀神就好似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
谁也找不到他。
他究竟在哪里?
他是不是在酝酿着恐怖的阴谋?
是不是在准备着天灾般的屠杀?
他既然可以一个人屠杀数十万贼寇,一个人斩杀犬戎王,那么他还怕什么?
他还需要准备什么?
这人间还有什么人他杀不了?
那他又在等什么?
他又在哪里等?
...
初秋的江南街道上,正是秋雨迷离,一会儿下一会儿停,几片落叶在风里打着旋儿。
少女哒哒哒地撑伞跑着,她容颜秀丽,糅杂了几分梦幻与神秘,披肩的长发柔顺无比,在末端束着,垂落一个小辫子,路人看的都移不开眼睛。
“哥,等等我,等等我...”
路边众人纷纷侧头,心底都是默默感慨哪个男人能有这么漂亮的妹妹,他们侧头看到远处一个白衣少年,趁着油纸伞,打着哈欠,明明温润如玉如是浊世佳公子,但显得有些惫懒,唇边挂着一抹笑。
路边的女人纷纷瞪圆了眼,心底感慨能做这男人的妹妹该有多幸福。
那白衣的浊世佳公子正停在一个扛把子的老者面前。
别误会,扛的是冰糖葫芦把子。
那公子排出了三文钱,“老丈,我要这一串。”
“公子请便。”
那公子取了一串儿果肉饱满的冰糖葫芦,等到那少女冲到身边时笑着递给她,“吃吧。”
少女嘟嘟嘴:“我又不吃这种东西。”
少年拉高音调:“嗯??”
“别凶我,我吃。”
少女接过那冰糖葫芦,扯开外面包裹的防尘纸,张开咬嘴咬住最上面一个,然后努力地一扯,那最大的便整个儿落入了嘴里,撑得小嘴包包的,一会左边包着,一会儿右边包着,她慢慢咀嚼着,然后把糖葫芦又递给少年,含糊道:“锅,你呀吃。”
少年也不拿,只是探头过去咬了一口。
卖冰糖葫芦的老丈看着这兄妹两人感情特好,忍不住感慨地叹了口气,然后怀着善心,轻声提醒道:“如今还是乱世,公子与小姐不要独自上街吧,这世道不稳呐,你们这等模样,易遭歹人啊。”
少年笑道:“没事的,老丈,我与舍妹也是因为战乱从外地搬来,家中落了难,只剩下我与小妹,还有仆人阿苦三个人。
留在原本的伤心之地啊,让人难受,我便听了小妹的话,下来这江南定居。”
卖槟榔葫芦的老者更是皱眉跺脚,轻轻叹道:“公子呀公子,哎哟,让我如何说你们,你与你妹子都是绝世容颜,本就容易遭人觊觎着,这又带着家财来...”
少年笑道:“没事的,阿苦挺壮实的,能打。”
那老者见这少年又和气,又淳朴,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能打?你知道这世道能打的贼子多了去了,你一个仆人再能打又如何?这小公子啊,估计没怎么出过家门,没点儿警惕心。他正要再说什么,忽的看到了街道尽头正扛着一辆马车走来的光头壮汉。
少女转身,垫脚、招手、扬声道:“阿苦,这里!”
那光头壮汉高近一丈,默然不说话,闷声闷气地往这里走来,每走一步都如在地上敲着鼓,少年对老汉随口解释道:“阿苦小时候患了怪病,这病让他个子一直长,长到一丈,他还挺自卑,加上他又是个哑巴,就更自卑,甚至是孤僻了。”
卖冰糖葫芦的老者:...
自卑?
轰轰轰!
那光头壮汉走起路来如是敲击战鼓,待到少年少女身侧时,一停下,便是恐怖的阴影投落下去,那扛着冰糖葫芦把子的老者哪里吃得消这种气魄,吓得一哆嗦,便是坐倒在地,但旋即想到这不过是个仆人,才有些恼怒地起身,哼了哼。
但那三人已经走开了,白衣公子走在中间,那绝美的少女在他左侧不时说着悄悄话,不时又掩嘴轻轻笑着,而高个子壮汉如一头巨象走在右侧,他扛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还装满了行李箱子,他刻意地落后了几步,似乎显出主仆尊卑有别。
秋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些,少女撑起伞为身侧的公子遮挡住,公子别着手,笑意盈盈地走在街头,渐去渐远。
...
宅院早就买好了,占地还不错,临靠着姑苏湖边,秋雨打出了圈圈涟漪,宅院还有一道三米长的观光栈桥刺入湖中,两旁芦苇飞絮,倒是有些味道。
一入院子,那光头壮汉急忙开始打扫卫生,整理屋舍,他偶然瞥向那少年少女的目光里,藏着深深的恐惧。
没错,这壮汉就是曾经的南蛮神话——孟木鹿,因为他腔调带着异域味道,所以他成了哑巴。
因为他头发一长就打卷儿,充满异域风情,所以他成了光头。
因为他太霸气,只要盯着人看,别人就会恐惧,所以他必须低着头,避免和别人对视,因此他自卑。
本来挂着的一对大耳环也被丢掉了,成...一个普通的仆人——阿苦。
至少那公子哥儿,没错,他就是夏极。
他的妹子,自然是白桃花孟婆。
“小妹,知道错了吗?”
“知道。”白桃花背书般道,“我不该杀了一整个岛屿的水贼,在那里建造宅院太高调了,我不该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不该移魂到别的女人体内去找你,我不该因为别的女人和你走的太近就杀人,我不该那么邪恶黑暗混乱,就好像克...克...”
夏极提醒道:“克苏鲁。”
白桃花继续背书道:“我不该像克苏鲁那样神神秘秘...”
夏极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搬来这里吗?”
“知道。”白桃花继续说,“因为你知道仙人阵营里存在能洞察过去的人物,他们也许无法察觉你的力量,但却会察觉最近几年你与人产生的因果,所以你过真正的生活以洗白自己。
因为你觉得我很奇怪,你想要改变我,所以与我做兄妹,让我在日常生活里,变成过去的白桃花,而不是孟婆。
更重要的是,因为你修炼了一门厉害的玄功,名为嫁月无相,月之所以有光华,并非出于自身,而是因为反射的烈日之芒,人的力量譬如月之光华,而若想得见烈日之芒,便要让这月华被吞噬而消失,所以这一门玄功需要你将所有真气全部散去,重新修行,再次达到如此境界,便可以彻底掌控嫁月无相的最高力量。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你散去力量,你之所以这么做,还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真气即便散去,但躯体却依然是强大,是通过生命奥秘构建的最完美的躯体,而你元神的力量更是没有消失。
除此之外,你这么做,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
少女顿了顿,似乎是彻底服了,她从没想过主上的能在一个简单的动作里,完成这么多事,“传说斩杀浩劫者,能获得天大的功德,而你自己散去了力量,便是等同于亲手杀死了浩劫,因此功德无量尽加于身,我说的对吗,哥哥?”
夏极笑了笑:“对。”
还有一个原因,白桃花没说。
如今的太阴瓶已经修复了,然而太阳瓶却需要太阳真火或是三昧真火,人间都缺失了,他需要等帝子的降临,到那时候才能修复太阳瓶,阴阳一炁再令涂山宁宁苏醒过来。
如此,也算是一箭五雕...
是的。
浩劫已经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了。
他注定了吃下这一份天大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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