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朱瞻基步下御辇,望着城楼上的朱棣和朱高炽,分别跪拜,各磕了三个头。
城墙下的乐队奏起了一阵雄壮的鼓乐声,望着不远处城墙下的比常人高出一头的朱瞻基,不论是朱棣,还是朱高炽,都无法要求更多。
而在一侧得到观礼许可的昭懿贵妃和太子妃张氏,看着英武不凡的朱瞻基,更是激动不已。
昭懿贵妃很清楚,太孙的势力如今越来越大,不仅掌管了一半的內监,如今还掌管了天下水师。
而且,他在军中的势力也越来越大,不仅跟英国公张辅形成了同盟。与武安侯郑亨,安远侯柳升等人也都关系密切。
一个北明山铜矿,不仅把草原势力搅的四分五裂,更让无数边军成为太孙的拥趸。
他的两百幼军,如今都在军中成为了备受重视的中坚力量。只需要再过几年,哪怕是朱棣去世,太子登基,也不能撼动太孙的力量。
如今张家已经跟太孙形成了同盟,太孙的力量越大,对她们张家来说,好处越大。
他们双方之间,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而太子妃张氏的心思就要单纯的多了,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如今成为了举国公认的继承人,她只是由衷的开心和自豪。
参拜完毕,大队人马并没有停留,护送着朱瞻基又前往天地坛祭拜。
当他们从天地坛祭拜回来,那些押送俘虏的大军才走到承天门外。
一万余俘虏光是从数量上来说,似乎并不多。但是当一万人被集中在一起的时候,对任何人都是极为震撼的。
不少应天府的民众已经开始在女眷里面挑挑选选,将看中的人选记下来,只等官府发卖,他们就会买下来或者当个小妾,或者配给仆从为妻。
他们被强逼着在朱棣和朱高炽的面前进行了跪拜,对于一个以武夺天下的皇帝来说,这种场面是朱棣最喜欢的。
朱瞻基他们返回来并没有破坏朱棣欣赏俘虏跪拜的兴致,而是一直等到那些人被押下去,这才有条不紊地列队进入了皇城。
这一次,朱棣和朱高炽两人亲自在城门内迎接了朱瞻基一行。
朱瞻基不等车辇行近,就连忙率领众将从车辇上下来,又向二人进行了跪拜。
“皇祖父在上,孙儿不负使命,凯旋而归。”
朱棣亲自上前扶着朱瞻基的手臂站起身来,笑道:“吾孙威震四海,吾甚喜也。今次之战,打出了我大明的威风,胜的干脆利落,不愧是朕的好孙儿。来,与朕一起祭拜社稷坛,祖宗家庙,也让祖先知晓我大明后继有人。”
朱瞻基顺势站了起来,又跟朱高炽深深一拜说道:“孙儿有些许功劳,也离不开父王的教诲。父王身体欠佳,孙儿敬请皇祖父与父王上车辇。”
依照朱棣的性格,这种时候基本不会坐车的。不过听朱瞻基语带恳求,又看了看行动不便的朱高炽,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上车吧!”
朱瞻基亲自扶着朱高炽登上了车辇,一副完完全全好儿子的模样。这一幕也让跟在后面的文武大臣们一个个都点头不已,一个个对他这个太孙的印象更好了。
不论是朱棣,还是朱高炽,包括朱瞻基,都乐意在众大臣面前展现出这父慈子孝,和睦亲近的画面,三个人心有灵犀地扮演好了各自的角色。
但是上了车辇,大车行进,诸位大臣跟在后面的时候,朱高炽又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基儿,此次夺下了济州岛,那可是高祖亲手还给朝鲜的地方,还有那对马岛,自唐朝就是东瀛的属地,夺下这两地,对我大明名声是否有碍?”
朱瞻基躬身回道:“父王,虽然这两地分属朝鲜和东瀛,但是两国却没有能力管辖,如今沦为倭寇的大本营。我大明此举为对付倭寇,非为针对两国。当我大明肃清倭寇之日,这两岛是还给他们,还是共同管理,都由我大明做主。”
朱棣沉着脸问道:“可是又有人前往詹士府哭诉了?”
朱高炽点头说道:“昨日朝鲜李氏学子的确以论学的名义在孩儿面前哭诉了,说我大明舰队封锁了海域,他们想要去接回岛上的朝鲜人都不能。”
朱棣问道:“如果他们再哭求,那你就问问他们,为何我大明舰队抵达之时,岛上全是倭寇?他们既然管不了,占着济州岛等于留给倭寇,为何不能留给我大明?”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不如我们出一笔钱,把这个岛买下来,这样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朱高炽问道:“济州岛土地贫瘠,除了养马,还有何用?与我大明有何益?”
朱瞻基回道:“父王,济州岛虽然出产不多,位置却很重要。我大明奴儿干都司位居北域,自海上前往比陆上更为便捷。所以为了维持这条航道,我大明必须在济州岛,对马岛驻军,保证我们的航线安全。”
这一下,朱高炽不说话了。已经非常熟悉地球仪的他很清楚在北方还有大片的土地,虽然当地的粮食出产不多,但是林木众多,有大明需要的木材。
朝廷已经在商讨组建专门的林木砍伐队,建立民间商船船队,将北域的林木拉到大明来。
所以朱瞻基的计划与如今朝廷的政策非但不冲突,还相辅相成。
朱棣这才笑道:“面子我大明要,里子同样不能丢。花钱购买也是个好方法,我会着户部与朝鲜方面联络,希望他们不要狮子大开口。”
三言两语就确定了济州岛以后的归属,朱瞻基也放下心来。朱棣虽然没有他的事业广阔,但是在执行方面,比他还要强。
他只要有心留下济州岛不归还了,朱瞻基就不怕他三心二意。不像朱高炽,他可能被人忽悠几句,别人哭一番,他就改主意了。
只要济州岛现在能名正言顺地属于大明,哪怕几百年后,也不怕两国会因为此地再起争议。
不过,济州岛可以这样做,对马岛却不用。作为倭寇的大本营,那里大明强行占有,东瀛也无话可说,现在的他们,恐怕更担心大明一次为借口,对他们动手呢!
从东瀛传回来的情报,如今的东瀛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足利义持派了三万大军前往九州岛驻防,他还在向各大名施压,希望他们能派出更多的战士。
不过,他们在海上没有优势,再多的人,也不会有大明军队转移的快,真的打起来,朱瞻基也绝对不会死盯着九州岛和长崎来打。
朱棣领头,率领文武大臣先祭拜了社稷坛,又祭拜了家庙,这才吩咐摆膳,款待有功将士。
吃了一半,朱瞻基就溜号了。
不过这个时候就连朱棣也舍不得责怪他,只是莞尔一笑。
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刚成婚不久,就率军出征,要是不怀念宫中妻妾,那才太假了。
其实如果不是朱棣亲自主持宫宴,那些家眷在京城的将士们恐怕也早已坐不住了。
衣锦还乡,这可是自古以来的最大荣耀。
孙娴她其实已经派了好几拨宫女和太监来打听情况,不过未得允许,不敢打扰了朱瞻基。
眼见朱瞻基率先退席,一个个全部迎了上来,以示欢迎。
“殿下,兴庆宫众嫔妃今日全都聚在大殿,恭候殿下回宫。”
朱瞻基摇了摇头道:“先不回兴庆宫,我要先去给母妃请安。”
孙林笑着说道:“太子妃体谅殿下,现在就在兴庆宫等候殿下。”
朱瞻基心里一阵感动:“那就回宫吧!”
今日的兴庆宫虽然不至于张灯结彩,但是该点的灯一个不漏,全部都点燃了。
每一个小太监,宫女见了朱瞻基,无不跪迎参拜,连声恭喜。
朱瞻基大手一挥,吩咐道:“今日大喜,兴庆宫上下人等,一律嘉奖。”
来到了兴庆宫主殿,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张氏得到通知,早已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我儿劳师远征,受苦了。”
朱瞻基跪下磕头道:“为了大明社稷,孩儿不怕吃苦。只是不能在母亲面前伺候,孩儿愧疚在心。”
张氏扶着朱瞻基的手臂让他起身,双眼含泪道:“我儿能平平安安归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快快请起,今日也有喜讯要告知与你。”
朱瞻基的视线在众妃子面前一扫而过,只见孙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是胡善祥端庄的脸上却面带喜色,其他诸女也都有些艳羡之色。“可是良娣有喜了?”
胡善祥微微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地说道:“妾身前几日有些厌食,呕吐,母妃请来太医,确认了喜讯。”
朱瞻基笑着说道:“此乃大喜!孙林,持我手令,从银作局调五万银元,宫中众人,人人有赏!”
朱瞻基的妻妾怀孕,这在封建的家族时代,是比大胜仗还要大的喜讯。
因为这证明了朱瞻基的身体没有问题,能够诞生继承人。
传宗接代,对一个家族重要,对一个国家来说,更为重要。
安排了孙林调集银元,朱瞻基这才扶着张氏的手臂进殿。孙娴在另一侧扶着张氏的手臂,望向朱瞻基的眼神难免有些幽怨。
身为太孙妃,她陪朱瞻基的次数是最多的。但是她还没有怀孕,却让胡善祥先怀孕了。如果胡善祥生的是儿子,她的压力也就更大了。
朱瞻基轻声笑道:“别担心,今晚我们就努力一把……”
孙娴没有想到朱瞻基在自己母亲面前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大羞,想要跑开,却与礼不符,只能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朱瞻基。
张氏听到朱瞻基的俏皮话,却呵呵笑了起来,拍了拍孙娴的手背说道:“别理他的混账话,这种事哪里是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朱瞻基问道:“皇祖父和父王可曾得到消息?”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当日就知道了,不过你出征未归,所以想等到你回来再宣布。你皇祖父得知胡良娣有孕,格外高兴,还准备大赦天下。”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作奸犯科之人,当不在大赦之列……”
张氏呵呵笑道:“这是国家大事,你与你皇祖父,父王商议就好。我只管帮你管好这一帮妻妾,让她们为我朱家多生一些孩儿。”
听了她的话,朱瞻基却想起了被囚禁在凤阳的朱允熥和朱允炆的幼子朱文圭。
对于朱允熥,朱瞻基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朱文圭的一个小故事他却一直记得。
朱文圭比朱瞻基还小两岁,兄朱文奎,史称建庶人。
他两岁就被囚禁于深宫,一直到五十多岁才被朱祁镇放出来。那个时候,他连牛马都不认识,放出来没有多久就死了。
因为这件事,朱祁镇也被认为是明英宗的最英明行为之一。
现在既然自己都已经有了下一代,该缓和一下民间对夺嫡之事的议论,所以释放朱文圭这件事也可以操作一下。
当初朱允炆的江山都被朱棣夺了,现在朱文一无所有,难道还用担心他造反吗?
把他们释放出来,未来在海外给他们弄一块封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对自己的名声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第二日朱棣听到了朱瞻基的建议,立刻反对道:“朱文圭还好说,朱允熥当初可不是一点势力没有,将他放出来,难免会有后患。”
朱瞻基笑道:“有天命者,任自为之。爷爷如今天下归心,孙儿也不落人后,手握大权。若只是担心几个手无寸铁,无一兵一卒之亲,那这格局未免太小。皇爷爷若是担心他们作乱,当可贬为庶人,只以百姓对待。”
朱棣问道:“你又怎知他们没有贰心?”
“若只是这点考验都禁受不了,孙儿又何能管理这庞大帝国?”
朱高炽对此当然千肯万肯,他一直最重视的就是史书上面会怎么写他。所以他也说道:“父皇,看在他们是标伯的后代,还是放了他们吧!如今朝堂内外都已归心,囚禁他们,只会让天下人嗤笑,更愧对标伯。”
朱棣有些心动了,在年幼时候,朱标一直对他很好。要不是朱标早逝,朱允炆削藩,当初的朱棣还真不一定会反。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不在乎身后名了,这件事既然是你提议,就以你的名义发出去吧。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朱棣的后代,不比任何人差,也不会为了天下就苛待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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