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此人是海军总督刘江的次子,但其兄早逝,虽然是次子,却是刘家继承人。
他自幼随父从军,在辽东久经沙场,虽然算不上绝世名将,但也称得上领军有方。
自刘江被朱瞻基征召为海军都督,刘安回京被安排到了神机营,担任军卫都指挥使。
接受了火器换装之后,他参与了征讨东瀛的行动,行军作战从无纰漏。
东瀛之战之后,他走了父亲的关系,也是朱瞻基为了笼络刘江,将他要到了幼军,成为了幼军四个都指挥使之一。
他这次虽然是跟随朱瞻基一起下西洋,父亲是海军总督,但是却不是属于海军序列,而是陆军序列,归薛禄领导。
天已经快要亮了,但是这漫长的会议才结束。众人都没有时间休息,要为大军出征做准备。
朱瞻基也是毫无睡意,留下了刘安和现在归属于羽林卫的陈礼和张凤山,还有庄敬和庞瑛两人。
陈礼和张凤山是跟随朱瞻基最早的将领,虽然他们当初只是羽林卫的把总和总旗,如今也只是守备和副守备。
但是他们两个身上还有另外一个职位,那就是羽林卫学的山长和总督导。这让他们哪怕是在高级将领林立的大帐之中,也没有人敢真的忽视他们。
原来的幼军,如今的羽林卫学,已经成为了大明军中的一个闪亮招牌。
从这里培养出来的士兵如今数量虽然还没有超过两千,但是十年磨一剑,每个从羽林卫学出来的士兵无一不是大明各军卫器重的精英。
甚至有不少从羽林卫学出来的孤儿如今都做到了守备一职,比他们两人的职位高,却也没有任何一个孤儿敢在两人面前自傲,更不敢忘本。
在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的思想依旧深入人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任何人敢忤逆两人,那都是众叛亲离,天下无容身之处。
而且,他们官职虽然不高,也要看位置。一个普通的守备,当然只是一个普通角色,但是一个太孙跟前,备受重视的守备,是任何人都不敢轻待的。
就像黄渊,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守备,但是那些指挥使,参将,甚至是提督,总督都不敢忽视的。
朱瞻基要是把两人外放,最少都能提拔到指挥使的职位上去。
庄敬和庞瑛两人自东瀛之战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机会到朱瞻基的面前来表忠心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两个人都表现的非常积极,想要再立功勋。
大殿里除了他们几人,就只有金阔,孙林这两个內监总管,李亮守在了门口,防止有人听到他们的决策。
大部分人都是一日夜没有休息,昨天发生那么多事,精神都高度紧张,一个个都疲惫不堪。
朱瞻基自己都窝在了龙椅上,两条大长腿架到了面前的案几上。“诸卿都自在一点,天天端着个架势,也太累了。刘安……”
刘安坐直了身体抱拳说道:“臣在。”
朱瞻基笑着挥了挥手说道:“自在一点,就当我们在闲叙好了。知道我为何单留下你吗?”
刘安依旧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另有安排要末将执行。”
朱瞻基点了点头。“我喜欢聪明的人,有能力就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来,那种和光同尘,怕当出头鸟,在我面前不好用。”
朱瞻基的眼睛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回到了刘安的脸上才说道:“这次以你为幼军总兵官,自然要以滇国公的意见为尊,但……在滇国公的决策不符合大明利益的时候,孤要你率领幼军,可自行其是。”
刘安有些为难地说道:“臣该如何判断滇国公的行为不符合大明利益呢?”
朱瞻基问道:“你认为孤为何执意要掀起这场战事?”
“威慑南洋各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是!”朱瞻基坐起了身子,笑道:“南洋各国如今以信奉绿教为主,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我大明的属国,却不说我大明话,不写我大明字,反而以学习那西洋小国的文字为主。孤在麻喇迦已经开始要求他们汉化,但是一个麻喇迦太小了,孤不仅想要在麻喇迦,还想要在南洋各国都推行我儒家,推行汉字。
滇国公此人虽才华盖世,但其年岁已高,慈悲为怀,早失靖难之时的果敢。若是孤能长期经营南洋,当用他之才。但孤却没有时间。
待南洲暴风季过去,孤就要前往南洲,从南洲回来,孤还要去下西洋。所以孤只能快刀斩乱麻,将南洋地区全部梳理一遍,让南洋地区各国各部落,不仅要尊崇我大明,更要畏惧我大明。
只有这样,才能在南洋地区快速推行汉化,让南洋各国成为我大明真正的属国,就像朝鲜和东瀛一般,可明白?”
刘安抱拳说道:“臣明白!”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明白就好!孤是敬重滇国公的,但是这次南洋之行,却不能以他之意,长期谋划。你作为他部下主帅,当尊重其意,却不能言听计从,要有自己的决断。孙少监……”
孙林应声道:“奴婢在!”
“着冯冲随刘安前往明古鲁,提供一应情报。”
“是!”
金阔这个时候说道:“殿下,那明古鲁的万茂如今还未有反叛之意,何必急着出兵?老奴以为,可待其知道其子已死,做出选择后我大明再出兵也不晚。”
朱瞻基虽然知道金阔的建议才是天朝上国的堂堂正正之策,但是却不愿意如此耽搁时间。他笑道:“我大明可以先出兵,只待他不来旧港,就举兵讨伐。庄敬,庞瑛……”
两人立即抱拳道:“臣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些倭寇你们如今掌控住了吗?”
庄敬略带自矜地说道:“如臂使指。”
朱瞻基笑道:“好,拿地图来。”
孙林递上了一份苏门答腊的地图,摊开在了朱瞻基面前的案几上。朱瞻基招了招手,大殿内的几人就登上了台阶,来到了朱瞻基的面前。
朱瞻基指着地图说道:“大军出征需要几日筹备,舰队绕到岛西南的明古鲁,也需要时日。而且大军由海上进攻,直取明古鲁国都,难免又写疏漏,所以我要求羽林卫学派出五百精通地图测绘,丛林作战的士兵,与两千倭寇由穆西河逆流而上,可一直抵达卡巴火山北麓的卢布林高。这里有两处山谷可以接穿过岛上的山脉,抵达明古鲁。”
顿了顿,朱瞻基又说道:“进入明古鲁之后,我要求倭寇营执行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让明古鲁部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庄敬脸色一肃,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这样会不会让其他部落仇恨我大明?”
“这些都是倭人干的,他们不过是我大明的一条恶狗。只有让敌人害怕,恐惧,才是他们的职责。我会让船队在卢布林高等你们,告诉那些倭人,所有缴获只需要上缴一半。”
“是!”
朱瞻基又望向张凤山说道:“羽林卫学士兵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给倭人提供路线和情报支持。你们要监督明古鲁部落的大军调动,不要让倭人陷入了他们大军的包围圈,这些人,我还有大用。”
张凤山行了一个军礼道:“末将明白!”
朱瞻基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两路大军要注意时间上配合,倭寇营从东北部烧杀抢掠,把民众都惊往都城,然后大军从西南直攻都城。细节方面你们再商议一番,孤先去休息了。”
朱瞻基长期修炼,这一日夜没有睡觉,虽然对身体无碍,但是对养生不利。
他可是知道原本的历史里,他自己只活了三十几岁。虽然现在他的道家养生已经小成,却也不敢马虎。
回到了后院,他也没有去惊动已经睡下的妃子们,让还在等他的青梅绿竹带他进了她们的房间,坐在地板上调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就睡在了她们的中间。
庄敬与张凤山他们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几人一起前往薛禄的小院,向薛禄这个陆军总兵汇报军务。
薛禄这才知道,朱瞻基根本就没有想要给明古鲁部落留一点余地,借着一个大明士兵死在拉哈特的手里,就趁机想要直接灭了明古鲁部落。
他也明白,这样的事不是朱瞻基想要防着他,而是想要防着郑和。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颁发令旗,作为调兵之用。
这种小规模的调兵,根本不需要虎符,薛禄作为总兵官,直接发令旗就好了。
但是像郑和他们出兵,却一定是需要朱瞻基亲自颁发虎符。
一直到午时,庄敬和庞瑛才回到了位于出海口出的倭寇营,随即就擂鼓点兵。
这些倭寇已经被大明训练了一年多,闻听擂鼓,一个个连忙丢下了手中的麻将牌和扑克牌,穿上了正装,提着自己的倭刀,来到了临时军营的校场。
他们这些人不像大明士兵军纪严明,所以除了在麻喇迦,吕宋,有过假期,在渤泥国和巨港都没有给他们放风的时间。
巨港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华人,就更不会让他们出去祸害人了。
他们一个个憋的难受,闻听擂鼓声,一个个不惊反喜。
三通鼓毕,不到者斩。但是他们的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两千人,所以第二通鼓声响起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全部汇合完毕。
庄敬在点将台上面也是格外自得,能将这些匪类管的理理顺顺,他可是下了大工夫。
望着台下的众人,他大声喊道:“从东瀛到大明,到南洋,你们憋屈吗?”
台下众倭寇不明白庄敬的心意,只有稀稀落落的回应。“憋屈!”
庄敬笑了笑,又道:“太孙殿下令!”
众人纷纷单膝跪下,除了衣甲的撞击声,没有一点声音。
“殿下有令,倭人营明日出征。这次出征,讨伐西南明古鲁部落。此战可不受军法约束,施行杀光,烧光,抢光政策,就是有那些小美人,你们也可以随意享用……”
台下众人轰然喝彩起来,一个个情绪激动不已。
庄敬笑了笑,又道:“但是,记得要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你们的命,不仅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属于我大明的!”
庄敬不怕他们畏战退缩,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烧杀抢掠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性,遇敌从不畏惧。
庄敬怕的是他们太自大,因为奸淫掳掠散了军阵,丢了自己的小命。
这些人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他还想靠这些人,挣下足够的功劳,像纪纲一样驻守一方。
这些倭寇被憋了大半年,一个个急着想要去挣取功劳。
但是在大明各军,却是喜忧各半。
因为这次是临时出兵,而大明各卫正在积极准备竞技大赛,所以要出征的人选,就要撇开这些要参加比赛的人。
大部分士兵本来都是兴致冲冲地参加竞技比赛,却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却不能去参加战斗。所以一时之间,有人喜,有人忧。
苏南,段仁志,马德钟三人组现在就面临着分别。
苏南是新任主官,掌管了五艘船的舰队,没有时间参加竞技比赛,但是段仁志和马德钟两人却都有报名。
段仁志是第一舰队蹴鞠队的前锋,他的身体虽然不算强壮。但是速度很快,身体灵活,有很强的抢点意识,是蹴鞠队的一号前锋。
而马德钟出身曹州,那里人们自古就好武技,马家祖上家传大洪拳响彻一方,但是到了马德钟祖父一代就没落了。
其父体弱,弃武从文,有地方土豪贪图他家大洪拳,设下圈套让他家破人亡。
当初马德钟年幼,带着其父塞给他的拳谱,在一个族叔的带领下逃难到京城。
却恰逢靖难之役,山东各地打的不可开交,族叔身死,他也变成了一个孤儿。
他在淮安被一窝盗匪抓住,因为年幼,被养在了土匪窝,每日进城乞讨。
虽然日子过的苦不堪言,但是终究是一窝土匪养活大了。
后来土匪被淮安府官兵剿灭,他也有了一把力气,就投了军。
如今的马德钟刚过二十三,正式气血旺盛的时候,一身家传的大洪拳也练的炉火纯青。
这次军中竞技,他就报名了武技大赛,并且进入了决赛。
他们舰队被挑选进了征略明古鲁的舰队,但是有比赛在身的将士却不能出征。
马德钟是孤儿,对沉稳有度的苏南视为兄长,虽然看不起段仁志油滑,但是他跟段仁志的关系却更好,视他为弟。
三人这次要分开,格外不舍。马德钟就找到了军中典薄,想要退赛出征,却被典薄训斥了一番,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比赛。
朱瞻基重视这次的竞技大赛,他也不会出征,反倒会亲自主持这次的大赛。
上有所好,下必行焉。
军中各将当然是更重视这次的比赛,而不是去剿灭一个小小的部落。
“这次出征虽然只是讨伐一个小部落,但是战场叵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事。我要是回不来了,你们要替我照顾端娘。”
马德钟捶了苏南一拳,想要笑,眼眶却红了。“兄长尽管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嫂子。”
段仁志没心没肺地笑道:“我海军只是辅助战队,第一舰队却是一半士兵都装备了火枪,哪里会有意外!兄长尽管去,等回来我们定会夺得这次蹴鞠大赛冠军!”
苏南将一个信封塞进了他的怀里,说道:“我要是回不来,你帮我照顾好端娘,将我抚恤金一分两半,一半给我家中,一半给端娘。端娘年纪还幼,以后要是另寻他嫁,也不必阻拦。”
像这样的告别,在整个舰队各处都在发生。虽然最近的几次战争,大明都是大胜,士兵损伤也很少,但是总要防止意外的发生。
特别是下层的小兵,他们身处战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而在巨港城,大抓捕终于停了下来,一些被抓进农庄的嫌疑人,在被查清了并无参与哈三的阴谋之后,也被放了出来,但是更多的人被罚金处罚。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参与哈三的阴谋,但是明知哈三图谋不轨,却不曾举报,也就被判同罪,只是从轻处罚。
而被抓的身份最高之人,就是被押解到巨港来的麻喇迦大王子依斯干达沙。
哈三有反叛之心,就是从麻喇迦开始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依斯干达沙参与了这场阴谋。
但是根据哈三的奴仆所言,哈三就是因为跟他的商谈,才开始图谋不轨。
而且依斯干达沙对哈三在麻喇迦的勾连纵横不仅没有阻止,还大开方便之门,他的嫌疑是洗不清的。
其实朱瞻基更想抓的是拜里米苏拉,但是证据实在太薄弱了,因为拜里米苏拉根本都没有跟哈三单独相处过。
但是抓了他最看重的大儿子,也足够这个老狐狸心疼的。
海军前脚抓了依斯干达沙,这个老狐狸后脚就跟着舰队一起到了星城,想要面见朱瞻基求情。
现在的麻喇迦,官员和阿訇被抓了一半以上,乱成一团,他也无心管了。
反正现在的麻喇迦就跟大明的麻喇迦没有区别了,没有他们这些土人,麻喇迦也乱不了。
哈三从被抓进监狱,不管是严刑逼供,还是威逼利诱,他都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自己作为主谋,逃不脱一死。现在他只想少牵连一些人,多保存一些反对的力量。
但是在国家机器被运转起来之后,他开不开口,其实都无所谓了。
现在的咨情司将他自大明出发以后,见过的每个人,每天吃的什么饭都查的一清二楚。
他的生活轨迹就摊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还有从他住所查出来的来往信件,也都揭示了他的图谋。
现在不管是旧港,还是麻喇迦的土人,大食人,都对哈三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他绝食了几日,但是却被大明的士兵们用一根管子,每天给他直接插进喉咙,灌进去稀粥。
这不仅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还死不了。
现在刑部的人根本就不查他了,每天将他绑在黑暗的小房子里,根本不搭理他。
因为通过对其他人的审问,已经把他所有的图谋轨迹查清楚了。
房子里面没有一点光,即使每天灌食,那些士兵也是点着火把进来。开始几日他还能算一下时间,最后他的思维就开始发散,再也集中不起来,也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直到这一日,他被几个士兵手脚反缚,一根竹竿从手脚的空隙中穿过,将他像一头猪一样抬了起来,这才重见天日。
除了开始两日的审问,他一句话也不说。接下来的多日被关在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的屋子里。
他的神智都已经模糊,出了屋子,突然见到光线,他的眼睛一阵刺痛,就忍不住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他不知道身在何方,最后被重重地丢在了硬木板上。
郑和看着士兵们将哈三像死猪一样丢在舱房里,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眼前的哈三已经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他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几日,这个哈三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满身污垢就不必再说,他大小便都直接排泄,浑身脏臭的比一头猪还不如。
他头摆了一下,随从才捂着鼻子上前,去给哈三松开了绳子。
可是哈三依旧如同一个疯子一般,闭着眼睛在原地喘息,不论谁跟他说话,都仿佛没有听见。
只是关在黑屋子里面短短几日,就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哈三在郑和的心里还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要不是又如此意志,怎么可能从巴格达到长安,把毕生献给安拉!
过了快一个时辰,哈三才逐渐清醒了过来,认出了面前的人是郑和。
他撩开了额头前面披散的头发,露出了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滇国公啊……安拉的光辉将会在东方熄灭,大明的铁蹄将要踏碎我们的家园,这一切,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牙疼的丧心病狂……,昨天一夜没睡成,也写不进去,疼的想死。今天脸肿了,到医院打消炎针,止疼针,下午才好一点。晚上只能吃白粥,苦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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