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医院的环境里,余溏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和魏寒阳纠结这类私人情感问题。
“上术去了,回头再说。反正你今天老实点吧,她昨天两点才睡,不要去打扰她。”
“哦,两点睡啊……那我干脆下午……嘿不是!”
魏寒阳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余溏已经走到转角去了。
魏寒阳抬起冲着他背影一阵猛戳,“老余你绝了啊,人两点睡你怎么知道,你晚上睡人床底下啊。”
走廊上路过的几个护士听到这句话,捂着嘴笑。
“魏医生,你刚说余医生睡谁的床底下?”
“不是……你们听错了。”
医院里大部分的玩笑都没有保鲜期,一下子笑过,刺激完多巴胺的释放就变质了。
毕竟工作的节奏太快,每个人紧绷着的神经都不允许杂念过多次侵袭。
上午第二台手术接台的间隙,余溏摁着脖子走出手术室,脑外科的主任张明仁也在通过间换鞋。看见余溏进来,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余医生下术了。”
余溏抬起头,“在等接台。”
张明仁很喜欢这个后辈青年医生,看他用手摁着脖子,随口关心了一句,“脖子怎么了。”
“哦。”
余溏放下,“昨晚睡落枕了。”
张明仁换下来的鞋放进柜子里,“这么年轻就有肩颈问题不好啊。”
余溏笑笑,“们科室现在连胡宇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张明仁站起身,“忙是对的,是要保养的。这个还有一会儿,要不要去麻醉科办公室喝点茶。”
外科的习惯倒是这样,几个年纪大一点的教授都喜欢在等接台的间隙去麻醉科主任办公室喝点讲究的茶。
大部分时候余溏也会跟着去,听他们聊些病例情况,或者当天手术的心得。
今天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余浙。
“这两天一上术,真的什么都喝不了。”
他找了个借口推迟,张明仁却看出了他的迟疑。
“哦,忘了。你是不是要去看病人。”
余溏没有否认。
张明仁倒是没有像魏寒阳那么八卦,“那去吧,不耽误你。”
这问的虽然没什么,也从侧面反应出来余浙的事在医院引起的波澜不小,连张明仁这种不爱问事的老教授都听说了。
余溏这几年一直都扑在自己的专业上,新闻都看得不多,当胡宇跟他说这件事惊动了媒体的时候,他有点诧异,现在看起来,余浙这件事比他想得要复杂。
他想着是掏出了机,一边刷相关的新闻,一边走进普外的病房。
余浙靠在病床上和公司的人说话,声音虽然不算太大,听得出来,情绪很不好。
“下午让宜宾产业园项目的人过来,当面听他讲,政府层面上的沟通做了快三个月了,究竟在做什么?”
张曼坐在病床前劝他,“行了,骂了一早上的人了,休息一会儿吧。”
公司的人都不敢说话,看到医生走进来,赶紧往后面让。
张曼转过身,“小溏来了。”
“嗯,妈。”
余溏答应了一声,又转向余浙,“哥。”
余浙稍微调整了一下语气,对自己公司的人说,“行,上午就这样,你们先回去。”
公司的人听到赦令,如释重负地走出了病房。
余溏这才走到余浙的病床前,扫了一眼监测仪器上的指标。
张曼轻声问他:“没什么吧?”
“嗯。没什么。”
他说着,随手拿起篮里的一根香蕉,“吃一根啊。”
余浙看了他一眼,“吃啊。你又没顾上吃饭啊。”
“有一台手术,做了再吃。”
余浙按了按额头,“你也是拿命换钱。”
“你呢,拿钱换命。”
“啧,你可以啊。”
张曼在一旁笑了笑,“你们两个乱说什么,小溏过来坐。”
余溏坐到张曼身边放下香蕉皮,“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问题问出口,张曼就沉默了下来,慢慢地剥着一只橘子。
“已经跟警方说了,自杀。”
他说完闭上眼睛,打着点滴的突然猛一握紧,脸色也跟着变了。
余溏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右手放松。”
谁知却突然被余浙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你不是很忙吗?跑这儿干什么?看笑话吗?看够了滚!”
张曼被吓了一跳,上的橘子应声掉到了地上,她忙要站起来去捡,却被余溏拦住。
“妈,没事捡。”
他说完弯腰捡起橘子,起来直接对上了余浙刚才的话,“你在医院对着发什么火。”
余浙撑起上半身,“别拿你对病人的语气跟说话,是你哥!”
余溏不知道余浙的怒气是来自于哪里,他知道他对余浙的火完全是因为岳翎而烧起来的。
“吼什么吼,安没吃够,想打镇静是不是。”
张曼有些听不下去了,忙拉开余溏,“刚刚好好的,现在你们两个怎么跟斗鸡一样。有,小溏也是,平时从来没听你这么说话的。”
余溏被张曼拉到了身后,低头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能说什么,从小到大,妈你为他操的心最多,他现在这样是做什么,跟人女孩儿……”
他说着想起成都的那个雨夜,岳翎到酒店来找他时的那副模样,膝盖脖子到处都是不正常的淤青。诉之于口即是冒犯,他本能地想要她保护在阳光下面。
“自杀,看你是活该!”
张曼忙拽住他,“好了好了,你也是医生啊,你这个时候刺激他做什么。”
“妈你别管他让他说,他在象牙塔一蹲七八年,早tm脑子蹲坏了,花钱买婊(和谐)子,大家心甘情愿各取所需,你tm偏要当什么狗屁天使,你以为你救得了谁啊,告诉你,你楼下那个女人早被玩废……”
他正说得上头,有脸忽然一阵钝痛,顿时眼前一黑,脖子一仰,连带头也狠狠地朝墙壁上砸去。
“x你……”
没说完,刚刚挨揍的地方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这下他感觉到鼻子一阵酸热。
“小溏,你干什么!”
张曼挡在余浙的病床前,“他才做完术!”
余浙在张曼身后低下头,发现自己被打出了鼻血。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印象里从小到大余溏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人,小的时候,他经常把余溏揍得鼻青脸肿,余溏也只是沉默地在家外面蹲着,不也不哭,甚至在余江山和张曼面前也不告状。今天这一拳头,到像是卯足了劲儿,新仇旧恨一起清的架势。他一下子被打懵了。
外面的陈敏听到里面的声音,赶紧敲门进来,看见余浙一下巴的血,忙掏出纸巾递给他。
护士长见状,也跟着走进来把余溏拉了出去。
一下午的时间,这件事就在附院传遍了。
魏寒阳原本在沙发上补睡,被胡宇夺命连环call给硬拱醒了,刚接起电话就不耐烦地甩了一句余溏的惯话,“你是不是有病啊。”
胡宇根本没理他,“你几点来医院啊。”
“拜托,连着两天都是值晚班,你先人救个命好不好,困翻了都。”
“你早点来吧。”
“早你妹啊!要睡觉!”
“不是,师兄今天被总院下了处分,这会儿我们科室的徐主任也被一起约谈了。”
魏寒阳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
在他的想法里,他自己被下了降头,余溏也不可能被下处分。
余溏在医院里真的是认真专业到令人发指,从业这么久几乎没出过一点医疗事故,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对他的医术医德都是有口皆碑的。
他赶忙翻身坐起来,光脚踩在地上去翻衣服。
“去,什么情况,你确定不是妇科那个老余吧。”
“魏大爷,你能不贫了吗?”
胡宇也不客气起来,“听说好像是在病房里,他哥打了。”
“啥?”
魏寒阳傻眼了。
“他打架啊。”
胡宇叹了口气,“具体也不清楚,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师兄下午的术其他人接了,看他一直在办公室里坐着,也不是个事啊。指望你过来了解了解情况。”
“欸,行,马上换衣服过来。”
魏寒阳挂了电话,随便套了一件外套,风风火火地下楼去取车。
一走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间,迎面就看到了拎着一堆东西从车上下来的岳翎。
“魏医生。”
“哦是你啊。”
“嗯。”
她说着指了指他下面,“那儿没拉。”
“啊?哎我去……不好意思。”
他赶忙一裤子上的拉链拽起来。
岳翎笑着问他,“你怎么走这么急。”
“去把老余给接回来。对了,你才回来吧,外面雨大不大。”
“高架有一段下得很大。”
“行勒。”
他说完正要走,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对了岳医生啊,你是不是还有老余家的钥匙啊。”
岳翎没有否认。
“你帮他喂一下辣鸡吧,就今晚。”
“他今晚值班吗?”
“也不是。”
魏寒阳犹豫有没有必要告诉岳翎,最后还是决定提一句。
“他今天在医院里出了一点事,和胡宇准备他带去喝个酒散个心,不说先走了啊。”
岳翎放下里的东西,转身叫住魏寒阳。
“他出什么事了?”
魏寒阳抓了抓头,“现在也不是特别清楚,听胡宇说,他在病房把他哥打了,你说搞笑不搞笑,老余打人,现在都觉得可能是有人出幻觉了。”
岳翎一怔。
“知道为什么吗?”
“谁知道啊。走了啊,小辣鸡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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