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翎想要挣脱他的桎梏,然而她尝试几次,却被他越拘越紧。
两个人都是一夜没睡,各有各的疲倦,相互抗衡几分钟之后,就都只剩一点点意念在坚持。岳翎首先放弃,松弛四肢伏在余溏身上,忍抽泣,偶尔咳一两声。余溏为摁住她几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再她放弃之后,一子摊开手,躺在地上尽力平息。
电梯的天花板扭曲地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两个急促混乱的呼吸声,渐渐地靠近,最后终于慢慢地混成一个频率。
岳翎趴在余溏的胸口上,虽然已经远离医院,但他身上仍然残留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这种让细菌和病毒恐惧的味道,代表绝对的干净,绝对的安,甚至是绝对地正义,持续地给患者提供安感,岳翎突然觉得,她是那么渴望成为一个带手环的病人,躺在余溏所掌控的病床之,安静地把那千疮百孔的一生疗愈过去。
“我有一个变态的想法。”
缓和久,岳翎终于撑上半身,仅剩的一点点理智支撑她去占领言语上的上风。
她的发在刚才的“缠斗”之中被拆乱,口红也花,蹭在余溏素来干净的衬衣领口,把他的疲惫变成一种带无数□□暗示的凌乱。
“在这把我扒吗?”
他躺地上看岳翎,他一如既往地用认真的语气应答她,左手颓然地放在耳朵旁边。
“你说实话,我让你扒。”
这句话让渡无数属于男人的乐趣给岳翎,就像医生让渡秘的□□给枯燥的专业一样。
“到底出什么事。”
岳翎沉默久,一直没有说话。
余溏突然翻身站来,伸手就去按十八楼的电梯。
岳翎看到他这个举动,忙蹭身,一把把他拽回来,余溏回过,却发现她的脖子有些发抖,甚至连吞咽都有些不自然。
他不敢再强行做任何事,迁就岳翎的力气,转过身走到她的影子。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林秧的事?”
他说逐渐靠近她,声音压得低,生怕刺痛到她。
“她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为她这么难过?”
岳翎仍然拽他的袖子,抿唇摇。
“岳翎……”
“余溏,我不扒你,你也不要扒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岳翎的情绪忽然失控,尽管她尽力像按住内心的恐慌和无助,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来。
“好,对不,我不扒你,我不问,岳翎听我说……听我说!”
他伸手把岳翎拥入怀中,用手掌护住她的脖子。
“听我说,岳翎,不要怕,我尊你,我现在带你回家。”
险些被揭开的人生,露出一点点黑暗的底色。
岳翎经历离开余浙之后最崩溃的一天,为她自己的决定,也为余溏的温柔。
她恐惧即将发生的一切,也愤恨自己不够坚强,不够强大,甚至试图屈从于温暖的病床。
从余溏抱她车的那一刻,安宁的时光就开始倒计时。
她搂余溏的脖子,不管不问,任凭他把自己安置到任何的地方。
在电梯滚打半天,他们都衣衫不整,满身是灰,但余溏还是把岳翎放到柔软的沙发上,直身,打开旁边的落地灯。
暖黄色的灯光熏岳翎的脸。
她看见于溏蹲身,帮她脱掉跟鞋,又拿来拖鞋给她套上。然后才独自走到浴室去放水。
水声遮盖住他打电话的声音,但岳翎隐隐约约听地出来,他在跟医院请假。
“岳翎,去洗个澡吧。到床上去睡一儿。”
“不想动。好冷。”
余溏在岳翎身边半蹲来。
“我试过,现在水温刚合适。”
岳翎把往毯子缩缩,“不想洗。”
“好,那就不洗吧。”
他说完沉默地坐,低看工作群的消息。
岳翎莫名以为他不开心,于是把从毯子又探出来。
“你怎么。”
余溏放手机,“没有怎么。”
“你……明天不上班吗?”
“嗯。”
他把脖子往后一仰,自然地平放到岳翎的腿边。“请个假,刚联系同科室的医生帮我出上午的门诊,我今天晚上太累。怕明天午的手术状态不好。”
岳翎沉默地望天花板,余溏闭眼睛也没有说话。
外天快要亮,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格外地温柔好看。
“对不。”
两个人几乎同时吐出这三个字。
岳翎低看余溏,“你为什么要说对不。”
余溏伸直腿,侧看岳翎,“我太自以为是,没有考虑到你也有你的隐私。我承认我之前有点急,我怕你在林秧的公司受委屈,但我来找你的时候,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帮你。”
林秧悄悄地把双腿蜷缩来,只从毯子露出一双眼睛。
“余溏。”
“嗯?”
“林秧……还好吗?”
“还好。”
他这一句还好曝露整晚手术的疲倦,但声音透出来的温柔,却让岳翎心安。
“你真的是一个比我优秀的医生。”
余溏摇摇,抬朝顶的灯看去。
“我们不一样,人心和心脏,听来虽然都是器官,可是心脏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瓣膜,都是可以在开胸之后被看到的,可人心一旦生病,却必须要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去修复。相比之,我可以暂时地拖住林秧,但真正可以让她回的人,还是你吧……”
“真正让她回的人……”
岳翎捏紧毯子的一角。
余溏还不知道岳翎的决定,但这句话却给岳翎又一勇气。
只不过,比岳翎自己给自己的勇气要残酷地。
真正可以让林秧回的人,只有岳翎。
“是啊,我一定让林秧回的。”
她说完这句话,又在心反问自己一句,“那真正可以让她回的人,又是谁呢。”
“余溏。”
身边的人笑一声。
“你今天特别喜欢叫我的名字。”
岳翎没有回应他,她伸出一只手,拉毯子遮住。
“如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一个特别肮胀的人,你怎么样。”
身边的人没有立即说话,令人心慌的沉默充盈在客厅,岳翎闭眼睛,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他的声音降临。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什么?”
“我说,我可不可以来抱抱你。”
岳翎在毯子睁开眼睛,天已经亮,透过轻薄的毯子,室内的一切都已经逐渐开始显露出模糊的具像。
“这不算回答吧。”
“我以为这已经算回答。”
话音落,一只手拽住毯子的一角,岳翎连忙抓住与之对抗的另外一角。
但那人却没有贸然行动。
“我读大学那儿喜欢读一本书,叫《悲剧的诞生》,尼采写的,其中提到两个人物,一个是日,叫阿波罗,还有一个是酒,叫蒂尔尼索斯。十几年前的我,一直觉得自己习惯像日一样活,冷静,理智,富有原则,直到在成都的那天晚上,你把我灌醉,扒光我,把我一个人丢在床上,我才慢慢开始发现,我的人生也需要来自酒的‘伤害’。”
岳翎含糊地笑一声。
“你说,那本书的题目叫什么……”
“《悲剧的诞生》。”
“所以,你也明白,那是悲剧对吧。”
“是啊。不光如此,年以后,我还读到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我从两个同性的角色之中,再次看到酒和日的影子,最后,那个像酒的男子病在他爱人所在的寺庙外,而那个像日的男子,经历天人五衰,最后也消亡。在我眼中,这是悲剧,但这也是唯一的结局。我爱上你,是为我根本不认可那个麻木快三十年的自己。事实上,也是帮我,你让我不再恐惧雨天,不再忍受那种无名愧疚的折磨。你让我犯错,受伤,也让我直我自己的内心。”
自从认识余溏,岳翎从来没有听过他讲这么长的话。
“为什么,我听你说这些话这么难过呢,说得我就快要把你毁掉一样。”
“再跟我做一次爱吧。”
岳翎浑身一颤,手指和脚趾同时抓紧。
“你疯吗?”
“我不扒你,我可以一直闭眼睛,让你扒光我。”
男女情感的意义,终于在岳翎严丝合缝的自我防卫线上显露出一点点具像。
她顺这句话,想现在仍然存在她手机的□□。
各种角度,各种方位,各种姿势,毫无美感。
这无疑是她给余溏的伤害,可是,他现在坐在她的身边,诚恳地告诉他,他需要这种伤害,并且,同样的伤害,他还像要二次。
“你还是个处男你知道吗?”
“啊?”
“成都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脱(和谐)光你,拍你的裸(和谐)照,用来威胁你哥。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并且,我这一辈子,只能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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