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璧没有说他要如何,钟迟迟也没揪着继续问。
但是当她再次下山时,却在含风殿外碰上了刚出来的李玉台。
素衣简饰,低眉顺眼,又是一副请罪模样。
“她又怎么了?”跨进殿门,钟迟迟好奇地问道。
李长夜看到她十分意外,一边招呼她过来,一边问道:“怎么突然下山了?”
钟迟迟已经有半个月没下山了。
崔文姬出殡入葬后,那件案子也就结束了。
虽然白费了一个追魂阵有些可惜,但人死证毁,再追查下去也是徒劳,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何况一开始,是因为周云卿提了《晋书》之谜,她也怀疑崔文姬之死与杏花林巫者有关,才答应了帮忙调查死因,结果查出来是情杀,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因此这件事结束后,钟迟迟就回了山上继续清修。
今天会下山,主要是因为早上王子徽带来了一个消息。
“王子徽说,你们要回长安了?”钟迟迟问得有些心堵,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今已经七月初了,她在山顶也是一日比一日觉得冷,避暑大军班师回城很正常,但王子徽说宫里已经在收拾了,李长夜昨天还上山,却没告诉她。
李长夜目光一扫,就猜到她在不高兴什么了,笑着起身朝她走去。
“是太后要回去了,入了秋,太后和嫔妃们身子弱,不宜久留——”他扶着她的双肩,躬下腰与她平视,双眸微弯,“朕不回去,朕不耐热,就喜欢在这儿住着!”
钟迟迟抿了抿唇,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双眸弯弯如钩,吻在她鼻尖,又往唇上寻来,轻轻啄着,伴随着温柔低语:“迟儿安心住下,你住多久,朕陪你住多久……”
钟迟迟听得满心欢喜,语气情不自禁带出了撒娇的意味:“我才不要住呢!山上越来越冷了,我也要回去!”
“哦?”他有些意外,“你真的要回去?现在?”
钟迟迟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十分平静,她不仅将追魂阵消耗的巫力补了回来,法器辅助的第三层境界也将到了瓶颈,没有必要再留山上了。
目前要紧的,反而是同周云卿一起合计合计,寻找剩下两件法器的下落。
她要回城,对李长夜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也没有多问原因,立即便吩咐下去,收拾行装,明日同王太后一行人一起启程。
安排完这些,钟迟迟回想起刚刚在外面碰到李玉台的事,又问道:“你家阿姐这是怎么了?又干什么坏事来请罪了?”
李玉台作为一位公主,真算得上十分懂事,该认错就认错,哪怕身后有很多倚仗,也不会滥用。
李长夜用这样一个人安抚愍帝系世家势力是极为省心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轻易放弃为崔文姬报仇的原因之一。
崔文姬的无辜,周云卿的深情,还不足以令她花心思去坏李长夜的好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长夜拥着她坐回龙椅上,随手递了杯茶给她,“前几天云安在府里设宴,有公主府内臣冲撞了元氏的小娘子,元氏那边记恨了,想让朕帮忙调解一下。”
元氏的小娘子?
“不会是元七娘吧?”钟迟迟惊讶地忘了喝茶。
“好像是吧?”李长夜没关注过这件事,见她似乎有些兴趣,便唤来高福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还真是元七娘!
据高福所说,李玉台在公主府设宴,宴请了许多年轻的小娘子,宴到一半,李玉台的侍女单独领了元七娘到一处无人的庭院,不久就冲进来一个名叫褚枫的公主府内臣,欲对元七娘无礼,幸好李再及时赶到。
“……那褚枫受了李将军一掌,当晚就死了,虽然云安殿下说褚枫是遭人暗算才冲撞了元七娘子,可死无对证,元夫人至今不肯接受云安殿下的赔礼……”高福说得煞是感慨。
“死无对证啊……”钟迟迟咪了一口茶,“那确实有点不好说了!”
看不出李再居然是个下手这么狠的人。
李长夜挥退了高福,不以为意地笑道:“一点小纠纷而已。云安同元氏一向交好,断不可能故意让人冲撞元七娘,误会而已,回头给元氏一个台阶下,不会一直揪着不放的。”
钟迟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李玉台不可能故意让人冲撞元七娘,那意思是,那个褚枫真的是遭人暗算了?
“云安说是府内家臣之间的龃龉,已经将那个犯事的家臣交给元氏处理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迟儿以为呢?”
钟迟迟心中一动,嘴上却只是道:“长公主必然是审过才有的结论,陛下要是觉得还有什么内情,不妨让宇文断去细查就是了,我有什么好以为的?”
李长夜笑道:“宇文断的正职是左金吾将军,哪有空闲查那些家长里短的案子?”他侧了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眉眼弯弯,“民间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只要别闹大了,朕也懒得管……”
……
“你打算把这件事闹得多大?”钟迟迟开门见山地问道。
对方动作微微一顿,仍是将面前一叠近一寸厚的纸笺推到她面前,微微笑道:“娘子是指长公主殿下同元氏的事?”
钟迟迟随手摸了摸纸笺,道:“要是能查到实证,光明正大去告也就罢了,做这种小动作,不过是隔靴搔痒,一旦闹大,陛下就不会坐视不理,突然惹火烧身。”
他眸光温润,柔声道:“娘子是在为我担忧吗?”
没有否认。
钟迟迟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眸随意翻看着新抄的手札。
他轻轻笑了一声,眸光如月温存:“娘子这样忧心,怀璧不胜欢喜——”
“好好说话不行吗?”钟迟迟拍了拍手札,抬眸似笑非笑。
他执壶斟茶,垂眸温雅:“事发的时候,我已经回了长安。”
钟迟迟嗤笑道:“所以,你想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吗?”
他将重新斟满茶水的茶盏轻轻放到她手边,抬眸时,含笑清致:“自然是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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