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对着坟墓磕了几个响头,额头又开始渗血,一张一张把余下的纸钱全烧了,烧完又磕了几个头。
三人祭拜完,准备回城。
顾瑛又冷又饿,对钟允说:“表哥,表嫂给你做的梅花糕,让人送几块到凝风轩,还有大棉袄,让表嫂给我也做一件。还有,我不要被关在卧房里。”
钟允骑在马上,抱着那束宫粉色重瓣梅花,怕压在花瓣,只虚虚抱着,闻言转头看了顾瑛一眼:“梅花糕和大棉袄是没有的,卧房你也别出来,要是被她看见,真以为我养了个小通房,伤心欲绝,跟我闹起来怎么办。”
“她那个人,惯会吃醋,心眼小得很。”
又饿又冷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顾瑛只能哭喊:“姑姑、姑父,钟允欺我!”
进了城,顾瑛便老老实实呆在马车里不出来了,声音也换回了女声。
到了王府后门,两个护卫匆匆跑了出来,禀告道:“世子,世子妃跑了。”
许玉龙听完,当即就想拍手叫好,叫这傲娇玩意乱撒狗粮,让他去把人截回来,他还说人在骗他,让他回去哄。
考虑到好友痛失爱妻,许玉龙装模作样地安慰道:“兴许是回娘家了。”
钟允十分自信:“不可能,她一定是藏起来了,逗我找她。”
他还跟许玉龙交流起房中御妻术:“你没娶妻,不知道,女人惯会胡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软,让她们得逞,要给点教训,得沉着脸狠狠训一顿,不然她会仗着你的宠爱,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迟早骑到你头上去。”
许玉龙连连摆手:“我若娶妻,必将她如珠似玉地捧在手心,好好疼着,是万万舍不得教训的。”
钟允极不赞同,觉得许玉龙这番话是十分不像样的,板着脸质问道:“你还有没有一点男人风骨了。”
顾瑛撩开帘子,姿态虚弱:“世子,饿。”他还在等着吃表嫂亲手做的梅花糕。
钟允对许玉龙告辞:“你路上小心些,绕着点禁军,本世子要回家训妻了。”
许玉龙收起扇子:“你当心别把自己作死了。”说完策马走了。
钟允亲自把顾瑛送到凝风轩,让手下人上街买些桂花糕送来。
顾瑛不想吃桂花糕,只想吃梅花糕,可惜他表哥根本不理他,关上门就走了。
从凝风轩出来就能看见长春苑,里面已经被修整一番,种了许多花草,园子中间有几间屋子,里面亮着橙黄色的灯,守夜的下人坐在小屋门里。
下人面前放着一个暖炉,里头烧着碳,即使大雪纷飞也不会冷。下人不敢擅作主张点一整夜的碳,必是世子妃允许的。
钟允转头问赵安:“这园子是什么时候修好的?”
赵安答:“前几日就修好了,世子妃时常过来。”
从长春苑出来,钟允先去了趟书房,选了身最好看的天青色花瓶,把从郊外带来的那束重瓣梅花插好,又洒了些水珠在上面,看上去娇艳欲滴,十分灵动。
他从书房出来,看见苏阳平:“你怎么来了?”
苏阳平支支吾吾不敢说,又不得不说:“今天下午世子妃来刑部了。”
这个钟允知道,她还在他办公的房里放了点心,他回房时看见,亏着她当时已经走了,不然他定要训她,丈夫在办公时,作为妻子,纵是再想念,也不当三天两头过来,不成体统。
这点事不至于让苏阳平半夜跑过来汇报,钟允:“还有事?”
苏阳平偷偷瞧着钟允的脸色,心一横全说了出来:“世子妃在房里久等世子不到,觉得无聊,想去赏雪,于是去了后院,那儿是唯一一处没被扫雪的地方。”
苏阳平是钟允亲信,知道他的谋略和报复,也知道当年他欲向柳府提亲的事。
今日下午,等世子妃走了,苏阳平才知道世子和柳贵妃在后院说话。他相信世子为人,深知世子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世子妃的事。
可,世子与柳贵妃谈话后不久,世子就将林贺文放了,他忧心世子对柳贵妃还有旧情,伤了世子妃的心。
他既然收了世子妃的唇脂,那他就是世子妃的人。他的旧主子怎能如此这般伤害他的新主子。
钟允听完苏阳平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竟想不起来自己与柳梦娇说了些什么话。
她定是吃醋了,生气了,气他与柳梦娇说话,跟他闹了脾气,这才藏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她八成是藏在最暖和的卧房了。
于是钟允拿着花瓶回了卧房,放在床边一张矮柜上,保证她一进门就能看到,在床上时亦能欣赏。
他放好花束,看了一眼屋子:“别藏了,出来吧。”
没人应答。
钟允又说了声:“出来。”
依旧没有回声。
他站在那束梅花前:“今日出城,看见这梅花开得好,摘了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从未如此这般地讨好过女人,说起这话十分别扭,语气生硬极了,好像丢了什么极大的脸面一般。
他都这样讨好她了,她竟然还藏着,不理他,他面上便有些不耐烦了:“恃宠而骄不好,你当适可而止。”
依旧没有回声,连活人的呼吸声都没有,只有窗边落了厚厚一层的积雪。
钟允想起来,他交代过她,让她给他做梅花糕,她此时定是在厨房,他只需要等着,她很快就会从房门外头进来,娇着声儿叫他夫君,坐在他腿上撒娇。
钟允便真坐了下来,只是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焦躁。
这股焦躁来得莫名其妙,不由让他产生一丝心慌意乱。
他想,自己定是被她气着了,她再怎么要亲手给他做梅花糕,听见他回家了,也应该先放下手上的活,过来服侍他换衣裳。
想到换衣裳,钟允走到衣柜前,拿起挂在衣架的那件苍蓝色绣鹤纹的大棉袄,上面的破洞依旧破着,里头的棉花和动物绒毛跟他对视,仿佛在嘲笑他穿不上完好的衣裳,只配穿破衣裳。
钟允气了,这棉袄不补好,他明天穿什么,那些单薄的衣裳不抗风不保暖,他不想穿,他就要穿这大棉袄。
别的他都不要穿,他就要穿这件,他非要穿这件,不是这件不行。
派去侯府的人回来报:“世子妃不在侯府。”
钟允心想,那必然还是藏在王府里了。
钟允出了房门往厨房去了,她必定在厨房给他做梅花糕。
厨房亮着灯,两个厨娘在做王妃吃的宵夜,一旁站着王妃身边的一个丫头,再无旁的人。
厨娘看见世子一头钻进厨房,动找西看,连碗柜都没放过,走过来问道:“世子在找什么?”
钟允合上柜门,因为力气太大,里头的碗筷被震得砰砰响:“世子妃呢?”
厨娘看了看那只有井口大小的碗柜,心说,世子莫不会糊涂了,世子妃就算在这也不可能躲进这么小的碗柜里:“回世子,世子妃不在厨房。”
钟允沉着脸:“她不是在这做梅花糕吗。”
没等厨娘说话,钟允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定是做好了,端着回房时与我错开了。”
厨娘大着胆子说了实话:“世子妃是下午来的,做了些绿豆饼和桂花糕,之后再没来过。”
钟允知道这两样糕点,她下午去刑部看他时带着的。
厨房案台上的绿豆粉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跑了。
钟允从厨房出来,抄着另外一条路回了卧房,心想,自己方才与她错开,定是因为走岔了路。
等他从这条路走到了卧房,依旧没见她人影,雪地上甚至都没有她的脚印。
钟允进了卧房,突然想起来下午在刑部后院凉亭里,柳梦娇跟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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