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虽是凶险,可别说姬春山与九珑,就连八名女修也是神色从容。
就见四名女修各掐法诀一道,楼船四周青云突起,陡然加快遁速。另四名女修则在楼船四面设就的祭台上一拍,便有四条青龙从船顶飞出,摇摇摆摆,向船下的巨兽拍去。
那巨兽见四条青龙扑来,先不辩真伪,就吓出一身冷汗来,忙将巨臂一缩。但凡龙形之物,必具莫测神通,此乃仙修界的常识了。
可四条青龙不依不饶,仍是齐齐扑至,那巨兽虽有山岳之形,又怎能禁得住这青龙一扑,就听那巨兽一声惨叫,原来巨臂已被切成数截。
姬春山叹道:“此去不知要造就多少杀孽,这些百族修士着实可恶。”忙将四条护船青龙召了回来。
这条楼船本是姬氏奇宝,四条青龙皆是灵偶,各寄一道强力上古兽魂在内,好处是凶横霸道之极,坏处是杀伐之心太重,一出手对斗必有伤损。
此时楼船已驶离了巨兽,四条青龙在楼船四面护住,纵有灵兽扑来,也要先过了青龙这关再说。
越往前行,灵兽愈发多了起来,看来那百族修士亦知道有大修来追,这才御控灵兽挡路,以便能抢先一步,进入虚界裂缝。
忽然间姬春山的灵识之中,扫到一条身影,此修正急急向前窜去,而此修面前数百里处,有处空间黑气弥漫,正是那虚界裂缝了。姬春山心中喜道:“九珑果然料事如神。”
就见裂缝之中,仍是源源不断的涌来各种灵兽,乍一眼瞧去,黑压压的甚是惊人。
那灵兽甫出裂缝之时,倒也知道向那修士进攻,可离那修士约有数百丈时,却齐齐一改凶蛮气像,变得附首贴耳起来。看来这修士的御兽之术着实不凡。
姬春山喝道:“既见本座,何不束手!”
身子立在船首不动,随手点向船边的一条青龙,那青龙如电而去,刹时就追到那修士了。
那修士身穿黑袍,是为极道中乘之士,见到身后之人竟是金仙修为,早已是亡魂大冒,自知今番定是逃不过去了。
但那裂缝就在近前,总要舍身搏上一回,岂能束手就擒。
此修从袖中取出一面青色小旗,那小旗之上绘有一柄巨斧,此斧古意苍苍,分明是混沌之宝了,此旗一出,那条护船青龙便在空中停住了身子,犹豫着不敢扑上前去。
姬春山一见此旗,恼怒异常,叫道:“原来是夺了我家的劈天斧旗。”
原来这劈天斧旗为姬氏的镇族之宝之一,旗中所绘巨斧,乃是创世大修亲手炼制,创世大修曾用此斧收服混沌之中的诸多灵兽灵禽,因此就算是青龙见了此斧,也要敬畏三分。
虽说那劈天斧的真身是在仙庭供奉,可此旗上,却有一道斧灵,说明姬氏与仙庭大有渊源。
也是姬春山托大,见对手境界不高,以为一条护船青龙就足以应付,哪知此修动用这道劈天斧旗来,让护船青龙不敢上前。
就这么耽误了片刻,此修离虚界裂缝已近,只见此修的身形,已钻进那黑气中去了。
姬春山怒道:“可恼。”身形一纵,已离了楼船。此番为追一名极道之修,却要劳他离开楼船,心中着实不快。
这二字并非真言,却因凝聚了姬春山身上的巨大灵压,其威能又怎逊于寻常法宝,而那修士动作再快,又怎能快得这声断喝。
那修士身边的黑气被姬春山一喝而散,就连那虚界裂缝也大有弥合之势了。
黑袍修士既惊又恐,再展劈天斧旗,那旗上斧影竟然从旗中化出,向身后的姬春山直劈过来。
姬春山嘿嘿笑道:“来得好。”随手一点,那黑袍修士手中的青旗再也拿不住了,轻轻松松就到了姬春山手中,姬春山这时再将青旗一展,空中斧影归位,这件姬氏法宝,终于物归原主。
黑袍修士眼瞧着裂缝近在眼前,只需一两步就要跨进虚界裂缝,却知道今生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转过身来,长叹道:“多年谋画,毁于一旦。”忽的向姬春山合身扑来,其身躯已在轻轻颤动起来。
九珑在楼船中瞧得真切,叫道:“师祖,小心他用玄爆之术。”
姬春山冷笑道:“在本座面前,便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掌虚虚一按,那修士便觉得身上灵脉皆被封住,体内真玄丝毫动用不得了,哪里还能动用真玄爆裂自身,这最后的手段也是用不出了。便嘶声大叫道:“前辈,你还是杀了我吧。”
姬春山面沉如水,袍袖一拂,那修士身化青光,被收到这袖袍之中,这是姬春山刚修成的袖里乾坤之术,别说是极道之修,便是太虚之士,也禁不住这袍袖一拂之妙了。见此术大有妙用,姬春山也是一喜,略略消去劈天斧旗被盗之怒。
姬春山收了黑袍修士,这才回到楼船上,展颜笑道:“此次能擒得此贼,珑儿当立首功。”
九珑嫣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姬春山道:“珑儿就替我审审这厮,我先将那裂缝弥合了,也免得浮罗天河的灵兽不断拥来,扰人清净。”
九珑笑道:“春山师祖法旨既出,九珑敢不效微劳。“
姬春山将袍袖一抖,那黑衣修士就跌将出来,此修身上灵脉皆被封住,就成了一具肉身凡躯,哪里还能挣扎。“
便有两名女侍过来,押着黑袍修士进了舱中,姬春山再离楼船,要将那虚界的裂缝弥合。
九珑亦来到舱中那黑衣修士虽是刚强,可因为灵脉皆被封住,一身修为丝毫动用不得,自知便是一名灵修之士,也可将自己任意处置,心中怎不惶恐。
九珑瞧了瞧那黑袍修士,也不说话,取过架上瑶琴,随手抚动,琴音叮咚而出,极是悦耳动听。
黑袍修士心中已打定主意,今日左不过是个死,对方有百计施来,自己只有一言以对罢了,哪知那女子却不来问话,只管抚琴,心中就有三分惊疑。
过了片刻,那九珑仍不理会黑袍修士,倒是那琴声越发响亮,或如流水,或如行云,听得人心中大畅,黑袍修士也不免听得入神,心中道:“临死前能听闻此曲,倒也算是不枉了。”
可随着那琴声声声入耳,原本一颗铁石心肠却慢慢的融化了一般,闭目想去,脑海之中,就一一浮过往日种种欢欣之事。自己得道也迟,只到三十岁才得闻仙修妙道,从此人生别开天地。此为一喜。
其后一路顺风顺水,可到玄修境界,却足足耽搁了百年,也无一丝进益,原以为终身成就止于此处了,哪知却机缘巧合,得到贵人相助,终于冲玄化羽。此为二喜。
再然后是飞升昊天,虽然最初被迫加入百族,心中颇为不愿,不想却在百族之中,得遇红颜知已,结下双修之盟,那种百般旖旎之情,此刻想来也是心跳不止。原来那人生妙趣,远不止于悟道通玄。此为第三喜。
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是一声叹息。
这时琴声忽止,座上九珑柔声问道:“知道友心中惶恐,小女子便以这琴声略舒道友心怀,何以仍是长叹不止,莫非是此曲难以入耳?”
黑袍修士不由答道:“仙子琴技高妙,世间无双,只叹在下是个苦命人,听到此曲触发心事罢了,不想乱了仙子琴声,罪过罪过。”
九珑笑道:“观道友听琴之时,面上浮现出三次笑容,可见道友一生亦有可喜之事,人生苦短,欢娱无多,能有三件喜事萦怀,其实也不枉此生了。”
黑袍修士道:“只恨人心不足,有了三件,便会再想三件,怎有尽时?”
九珑道:“道友此行,想来定有苦衷,只是那盗宝夺旗,在道友看来是奇功一件,在失主瞧来,却是苦不堪言了,道友之喜,却要让他人受苦,窃以为甚不公平了。”
黑袍修士此刻心情平顺,怎有刚才的死志,而人之死志一去,若想再刚强起来,则是颇不容易,更何况被琴声触动心事,哪里还有强项之意?
便道:“在下身入姬氏,只盼能得立大功,与……相会罢了。”说到这里,神情就扭捏起来。
九珑点了点头道:“可是那百族迫你,若不能立此大功,便不允你双修结盟?”
黑袍修士耸然动容,惊道:“仙子,我的心事,你怎会知道?”
九珑道:“世人只道抚琴之人可将心事入琴,却不知道听琴之人,亦会将心事流露无遗。所谓各为其主,怎分是非?道友若有疑难,只管说来,九珑虽非姬氏弟子,倒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黑袍修士苦笑道:“此事如何分说,我盗了姬氏重宝,左右都是个死罢了,嘿嘿,不提也罢。”
九珑忽的一笑,道:“你一心只管求死,可见其志甚坚,我也阻不得你,只是你若是以为,你只要一死,就可以保住同伴的性命,只怕是小瞧了姬氏的手段。”
黑袍修士冷笑道:“任你如何说便是。”
九珑淡淡的道:“你若想盗旗而出,若无人接应,怕是不能,那在姬氏族中的同伴,莫非便是你的红颜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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