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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转凉,周边的人都换上了稍厚的外套。
现在学校用的是冬季上课时间,放学早了半个小时,这时白啄才发现,那个坐轮椅的老人和她一个小区,那个年轻人每天都推着他来楼下散步。
随着天气转冷老人也穿的越来越厚,除非下雨,否则不管再冷都能看见老人的身影。
这天白啄放学回来时老人家中的人正推着他从对面走来,今天老人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他戴着帽子在闭目养神。
老人闭着眼,没被帽子遮起来的两鬓发白,他坐轮椅上迎面走来的那一幕毫无征兆地和白啄记忆深处的某一幕重合起来。
对这位老人的熟悉感,对周祎生的熟悉感在这瞬间仿佛都找到了源头。
一瞬间,白啄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她拿着香槟玫瑰在陵园和坐在轮子上的周祎生擦肩而过。
那种无依无助、整颗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的感觉再一次袭上了白啄心头。
只一眼,白啄心头一震,她慌乱地眨了眨眼就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有些无措地快步走回家。
到了家,白啄不似平常,她静不下心写题,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了。
白啄心中慌乱,吃晚饭强撑着精神把作业写完就去洗漱。
她洗澡时水温调的比平时高,直到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时候才关了水。
白啄浑身暖洋洋地躺进被窝,以为能很快入睡,但是想错了,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过了许久才慢慢有了睡意,进入了浅眠。
是极不安稳的睡眠。
白啄做噩梦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在梦中,现在的、过去的回忆交错进行,它们互相撕扯、来回博弈,场景来回变换仿佛要把她撕裂。
一半留在过去,一半迈到现在。
白啄梦到经常去吃的生煎店,转瞬却又当时那家便利店;梦到了她独自在监狱外,下一幕就到了互相传纸条说悄悄话……
最后白啄梦到了那只小狐狸挂件,梦到了那些没送出去的食物,梦到了那束香槟玫瑰,梦到了玫瑰上方那张照片上淡漠看镜头的少年……
梦里,那些花瓣和照片碎片一起散在空中,白啄下意识伸手抓,但抓了个空,只能看着它们飘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梦里,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仿佛是泡沫,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戳就破,随风飘散,一点都留不住。
白啄急得直哭,可就是哭得浑身发颤她也抓不住丝毫。
那瞬间,她痛苦地只想和那些东西一起消散。
白啄惊醒的时候满脸泪痕,她头昏脑涨、浑身发冷、手心发颤,她有些慌乱地摸床边柜上的手机,由于太过慌乱,手有些抖,不小心把手机推落地上。
屋里拉着窗帘,太黑,白啄双脚踩到地上,蹲着,在柜子边摸手机,十几秒的时间,她的泪落了一滴又一滴,似乎在地上响了一声又一声。
白啄哭着,颤抖着手指按下一串数字,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里面电子嘟声,整颗心都像被人捏着。
“白啄?”
听到声音,只一瞬间,她再一次泣不成声:“嗯。”
仅仅这么一个字,好像就花了她所有的力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
许厌连着问了几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白啄浑身卸了力,她坐在地上靠在身后床沿上,蜷着退,整张脸都埋在臂弯。
白啄咬着唇,努力控制着喉咙口的哭音,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回答许厌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严重:“我没事。”
“刚才做噩梦了。”现在太晚,离得远,说出来只能让人担心。
白啄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掉,忍不住泄了情绪,她说:“但我好难过啊。”
难过得快死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不会游泳但溺水了,极力挣扎也寻不到一点氧气。
她无法自救。
白啄就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那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好在,还有一个人能救她。
哭了太久,头昏脑涨的,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退到了最初始的状态,除了听力。
白啄抽噎着,脑子昏昏沉沉,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也许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的很多话毫无逻辑,说过就忘,但她能听清许厌说的每一句话,并且记着。
他说:“白啄,噩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他问:“你喜欢什么?”
他应:“嗯,去。”
……
……
还有那句:“白啄,别害怕。”
——白啄,别害怕。
这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白啄慢慢安静下来。
白啄的脸依旧埋在臂弯,她闭着眼听许厌说话,没说话的时候就听电话里的呼吸声。
晚秋天气逐渐转凉,尤其凌晨不到三点的时候更甚,空气中的冷空气一丝丝往白啄身体里钻,但她就那么曲着腿坐在地上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白啄?”
似是为了看她睡着没,电话那头的许厌轻轻叫了声。
“嗯。”
白啄脑袋昏沉,却也睡不着,长时间哭导致她的声音偏哑,带着鼻音。
“现在能睡着吗?”
白啄的身体又往一起团了团,仿佛这样的姿势在此刻能给她安全感,她如实回道:“睡不着。”
她的声音沙哑,说的句子长了好像更明显。
许厌顿了下,问道:“喝水了吗?”
即使知道他看不到,白啄还是摇摇头,道:“没有。”
“现在要是不想睡的话就起来倒杯水。”许厌低声哄道,“喝完再睡。”
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只有许厌的声音,白啄稍稍偏头在肩膀上蹭了下脸颊,像个机器似的跟着许厌的指示走:“好。”
但她刚动了一下就猛地顿住,虽然身体难受但嘴里还在给手机那头的人说:“等一下。”
此时的白啄像个乖宝宝:“一会儿喝,腿麻了。”
“白啄。”许厌静默了会儿,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今天白啄的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听到许厌这么问后她还抬头在看不清任何物品的空间里扫了眼,回道:“在卧室。”
许厌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模糊点,反问道:“没在床上躺着?”
“没有。”白啄用她极度缺水的嗓子把现在的场景说给许厌听,“在地上坐着。”
白啄说完这句话,许厌又停顿了几秒,又问:“十楼,是吗?”
十楼?
白啄脑海里浮现出以前那个住所,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声音里依旧带着鼻音,她说,“是,以后要买这个楼层的房子。”
向阳,有光。
白啄想和许厌住在那间屋子里,一起晒太阳。
这么想着,白啄连腿上那些麻意都不在意了,她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摸索着找到开关,同时说道:“我开灯了。”
下一秒她就听到了许厌回答:“嗯。”
他说:“我看到了。”
但今晚反应格外迟钝的白啄并没有听出来,她脑袋昏沉,照着许厌的提示一步步进行动作:倒水、喝水、躺到床上、关灯、盖好被子、闭眼。
她的耳边是许厌的声音,他说:“别怕,睡吧。”
他还说:“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
白啄就这么听着许厌的声音重新进入梦乡。
许厌说了,噩梦都是相反的,好梦都会成真的。
这一次,白啄做的是好梦。
直到白啄的呼吸重新恢复平缓,许厌才压低声音对那边的人说了两个字:“晚安。”
说完,他又抬头望了眼那间灯熄灭许久的房间,才戴上帽子转身往回走。
但那通电话却始终没有挂断。
——正在通话中。
就如两个想往前走的人,永远都是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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