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了姜茶,昭嫆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想着大腹便便的李氏,便忍不住往四贝勒的席位周遭瞄了一眼,李氏尚未回来。
昭嫆不禁暗自蹙眉,外头夜黑风高,她一个孕妇,不赶紧回来,怎的还在外头逗留?忽的,昭嫆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妙的念头。便低声对白檀道:“你出去瞅瞅那李氏。”
“是,娘娘。”
坐在昭嫆手底下的淑妃见昭嫆把贴身的白檀都派遣了出去,忙问:“怎么了?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在外头了?”
昭嫆忙笑着摇了摇头,便低语道:“方才在梧桐台那边,碰见四贝勒的侧福晋了。可这会儿子,她还没回来,心里有些担心。”那么大肚子的孕妇,的确叫人有些在意。
淑妃笑了:“她又不是头一胎,心里有分寸,不会有差池的。”
淑妃的话才刚落音,白檀便慌慌张张快步而来,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不好了!那位李福晋也不知怎么了,动了胎气,只怕是要生了!”
“什么?!”昭嫆嗖的站了起来。
如此突兀的举动,叫康熙不得不注意,他忙问:“皇贵妃,怎么了?”
未等昭嫆回答,底下的四贝勒已经飞快上前,躬身道:“汗阿玛恕罪,儿子的侧福晋李氏在梧桐台那边动了胎气,似乎是要生产了!”
康熙眉头一蹙,大约是觉得中秋佳节这样的日子里,有些晦气。
昭嫆忙道:“臣妾方才出去透气碰见了李氏,那时候她还好端端的,怎的一转眼就……”
李德全忙躬身对康熙道:“奴才方才出去请皇贵妃娘娘,也瞅见了李福晋,当时的确还好好的呢。”
康熙也咀嚼出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了,方才一刻好端端的,一转眼便动了胎气要早产了!莫不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康熙脸色嗖的有些阴沉了。
康熙冷着脸道:“既然如此,就近抬进梧桐台接生吧!”
“嗻!”李德全一打千儿,连忙下去安排接生嬷嬷和太医了。
爱妾临盆在即,四贝勒心急如非,连忙请辞,“汗阿玛,儿子想去……”
康熙立刻冷着脸斥责:“妇人生产,你去做什么?!平白沾了污秽气!”
四贝勒不由脸色一紧,忙躬身道:“是,汗阿玛教训的是。”
昭嫆登时不爽了,女人生孩子砸了?凭啥就“污秽”了?世人不论男女,哪个不是女人生出来的?!嫌弃个毛啊?
四福晋连忙贤惠地道:“李妹妹生产,儿媳责无旁贷,理当前去照看着。”
康熙不禁颔首,露出满意之色。小妾生产,儿子去,那是坏了规矩,儿媳妇去,便是贤惠得体,“嗯,去吧。”
四贝勒脸色有些发青了。
四福晋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张了张嘴,正想辩解什么,但看到四贝勒那幽冷的脸色,不禁满目黯然,只得屈膝一礼,便去了。
昭嫆眯了眯眼,李氏陡然临盆,而四福晋之前有耽搁二阿哥弘昐病情的前科。四贝勒自然怀疑李氏此番发动,是他这位嫡妻动得手脚。
四福晋走了,四贝勒却是坐立难安,仿佛是生了痔疮一般。
太子自顾自饮酒欢笑,“中秋临盆,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四弟,为兄先在这儿恭喜你了!”
四贝勒强行挤出个笑容来,可那笑却比苦都难看。
淑妃心下不安,忙起身道:“皇上,臣妾虽然没有生养过,但皇贵妃早年几次生产,臣妾都是照料在册,也算有些经验,不如让臣妾去梧桐台照应着吧。”
康熙知晓淑妃与那李氏是族亲,便微微颔首:“也好。”
四贝勒见状,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忙拱手道:“一切有劳淑母妃了。”——四贝勒心中暗道,有淑母妃去盯着,乌拉那拉氏应该不敢轻举妄为。
德妃的脸色不由一僵,她强行扯出个微笑,道:“那就劳烦淑妃姐姐了。”
淑妃淡淡道:“举手之劳,德妃不必客气。”
昭嫆暗道,这可是德妃的亲孙儿,却是表姐淑妃前去照料,的确叫德妃很没脸。
照顾临盆的妇人这种费心费力的事儿,德妃自然不愿意干。可如今淑妃自请前去,倒是显得德妃这个亲祖母不够慈爱了……
淑妃一脸温厚慈祥地对四贝勒道:“你安心等着便是,有本宫照应着,纵有宵小,也必不会得逞,李氏必定母子平安。”
康熙眼底神色一凛然,便低声对昭嫆道:“老四后院,莫非不安生?”
昭嫆干巴巴笑了笑,“不过就是拈酸吃醋的小事儿,不打紧。”
康熙凤眸一冷,昭嫆虽说得轻描淡写,那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让康熙明白了,“怪不得老四突然要请封侧福晋!”
昭嫆心下却还有一层疑影,便笑着说:“今日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好说呢。”她的心头不禁浮起了茨菇草的气味。从前她经事不调的时候,便曾用过此药,故而对这个气味记得很是真切。
中秋夜宴还在继续,不能因为一个皇子侧福晋生产,就耽误了这等大宴。
时至一更,中秋宴也到了尾声,而梧桐台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启禀皇上,四贝勒侧福晋李氏已经在梧桐台平安生产,母子平安!皇上又添了一位小皇孙!”李德全眉开眼笑前来报喜。
中秋节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降生一位皇孙,的确是添福添喜的好事!
康熙笑着微微颔首。
不管李氏到底是因何陡然临盆的,只要李氏母子平安,便是一件大喜事。
宴上提心吊胆的四贝勒终于松了一口气,趁着散了宴席,便直奔梧桐台去了。
清凉怡人的梧桐台中,婴儿哇哇哭着。
四福晋忙上前给四贝勒请了个安,“恭喜爷,李妹妹又生了一位小阿哥。”
四贝勒一脸阴郁地看着四福晋,“母子平安,真是侥天之幸!”
四福晋的端庄的脸为之一僵:“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贝勒满脸寒霜:“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四福晋满腔憋屈,眼里顿时带了泪花,“妾身什么都没做啊!”
四贝勒冷冷道:“弘昐险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四福晋满目恸然,“爷!”
四贝勒再也不理会四福晋,毫不犹豫冲进了产房中。
四福晋怔怔看着自己的丈夫的背影,喃喃道:“这一次……我真的是冤枉的啊……你为什么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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