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宋元宝内心有千百个不乐意,光熹帝的万寿节还是踩着七月的尾巴如期而至。
坊间说,七月生的人不祥。
祥不祥的,人家都已经是帝王了,再置喙也没用。
不过宋元宝越来越看光熹帝不顺眼是真的。
今年的万寿节,宋元宝不想去,可赵熙要求了他一定得出席,说到时候宋夫人也会来。
这位宋夫人,指的自然是五品宜人温婉。
再有一个月便是产期,温婉的行动已经很不方便,进出都得有人搀扶着,为了安全起见,她本不该再出席宫宴,但光熹帝发话了,想在万寿节的时候见见外甥女。
话是让宋巍带的。
温婉听后,想都没想就点头说了声好。
宋巍道:“婉婉临近产期,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推脱,等孩子出生再入宫也不迟。”
温婉抚着小腹,笑弯眉眼,“都说皇宫是气运最旺盛的地方,又恰逢皇上的万寿节,我在临盆之前去沾沾喜气,这孩子生下来肯定就是个有福的。”
宋巍放弃了劝她的念头,提前跟崔公公商量到时候一定得安排技术好的车夫,绝对不能颠簸。
崔公公早就得了帝王的命令,务必要把宋夫人稳稳当当接入宫,因此宋巍才开口,他就笑眯眯地满口答应了,说这事儿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万寿节这日。
一大早,温婉就由着云彩和玲珑二人帮着梳洗穿戴。
五品宜人的诰命服,上面绣的是云霞鸳鸯纹,与其他品阶的诰命服饰有所不同,头上戴的三翟冠,略沉,温婉起身的时候还晃了晃。
云彩和玲珑二人当即吓得脸色发白。
玲珑搀着她,出言道:“夫人要实在难受,跟老爷说一声,咱们不去了吧,孩子要紧。”
温婉伸手扶着梳妆台让自己稳住,摇头道:“我无事,这是入宫,又不是逛街,既然都答应了,哪能由着我说不去就不去?”
最主要的是,她并没有出现不好的预感,说明此次入宫不会有意外,只是可能有些累。
宋巍已经更衣,过来的时候,温婉刚巧挑帘走出房门。
他从云彩手中把人接过去,让几个小丫鬟就在家里等着。
下人入不了皇城,去了也只能被留在外面。
来接人的是太监总管崔公公。
宝顶华盖的马车旁,立着两队禁卫军,除了禁卫军之外,还有两位嬷嬷。
想也知道光熹帝考虑周全,怕外甥女中途出什么意外,早早备了人。
又是派遣太监总管来接,又是让禁卫军护卫,还让宫中嬷嬷伺候,这样的待遇,早已远远超出一个五品宜人应有的规制,可宋巍是光熹帝跟前的红人,这事儿在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巍得宠,他家夫人被恩及也无可厚非。
温婉得此待遇,就连崔公公和跟来的这批人都以为是沾了宋巍的光,谁能想到,温婉会是光熹帝的外甥女,前昌平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隆起的小腹将宽大的诰命服撑得有些鼓,温婉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两位嬷嬷见了,忙上前去,先行礼,再帮着宋巍把人扶上马车。
马车里准备了软枕,温婉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作,宋巍已经快速上来,将软枕搁在她左手边方便她能斜靠着。
等温婉坐舒坦了,宋巍才动手把她脑袋上沉重的三翟冠给取下来。
脑袋上像是突然轻了几十斤,温婉长舒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宋巍说:“都麻烦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他总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有些欠揍的话。
听到他承认自己是个麻烦,温婉只是笑,笑得眼睛发酸。
尔后她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宋大人,我们成亲多少年了?”
“七年。”宋巍想也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见她低着头,笑得肩膀抖动,宋巍不禁好奇,“笑什么?”
“没,没什么。”温婉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某次赏花宴,有妇人感慨说成亲七年差不多就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温婉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亲七年,又见宋巍看自己的眼神不仅没有厌恶,反而愈发温柔,她觉得那人的话可信度太低。
可能就因为这个,所以她笑了。
宋巍见她停不下来,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是我记错了,还是我脸上有什么?”
感觉到男人气息逼近,温婉马上平静下来,说都不是,觉得在男人跟前谈论婚后感情破裂的话题有些煞风景,还特别傻,温婉说起别的,“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先前出门的时候也没见你带,贺礼呢?”
宋巍难得的卖个关子,“等一会儿入了宫你就知道了。”
好吧。
虽然很吊胃口,但其实温婉并不抗拒这种期待感,尽管等待着她的并不一定是惊喜。
车夫驾车技术高超,这一路四平八稳,温婉丝毫没觉得颠簸,也没哪觉得难受。
马车在皇城门外停下,早有软轿等着。
宋巍亲手把她的三翟冠带回去,确保仪容端正,这才挑帘下车。
两位嬷嬷守在两边,掺着温婉下来,再把她送上轿子。
距离开宴时辰尚早,崔公公先把宋巍夫妻接去乾清宫。
站在宫门外,抬眼看着巍峨的宫墙以及宫门上方高贵而肃穆的匾额,温婉没再往前走,她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亲舅舅的场景。
当时正赶上宋巍县考,她坐在县衙外的石墩子上等他,结果被人给带到松鹤楼,对方的目的是宋巍,对她倒也算客气。
那个时候,温婉并不知道对方是皇帝,更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舅舅,只知道对方是家中不缺钱的“肖老爷”,在他面前,她有些小紧张。
“婉婉,走吧。”
宋巍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温婉回神,笑了笑,一步步迈进乾清宫大门。
光熹帝早就在正殿坐了,听到崔公公禀报说宋夫人到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眼眶一热,声音低哑,“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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