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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尚喜把兜里所有的钱都给了曲小,曲大小姐数了数,说,勉勉强强吧,你记着还欠我一条小黄鱼呢,其余的便算了。
花尚喜肩头一垮,回答道,知道了。这才和曲小分别。
回到里德苑时,正巧遇到花夫人、花芝盈和成荔在用早餐,花尚喜去餐厅给她们请安,顺带挟了一块三明治。
花芝盈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让她把东西放下。
花尚喜吃疼,却装作没听见,晃悠回房间洗澡,不知不自觉间浸在浴池里睡着了。
冬日的水凉得很快,凉得她打了个激灵,她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爬上床想要睡上一觉,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辗转反侧。
干脆又磨蹭着去了偏厅,在那处给成家去了电话,问成梓笑可好,今早可有晨吐云云。
接电话的丫鬟都一一作答。
花尚喜见她呆头呆脑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明说:“你帮我问问你家二小姐,我今天何时来找她合适。”
丫鬟让她稍等,好一会才回来:“二小姐说了,您还是别来了。”
她不等花尚喜回她,便把电话挂了。
花尚喜举着听筒缓了缓,好容易才回过神。
呵,一看就知道是成梓笑吩咐这丫鬟戏耍她。
算了,她大人大量,不跟孕妇计较。
把电话搁回原处,双掌在腿边搓了搓,兀自长叹一声。
为什么要长叹,其实她也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法法不在家,她日子过得太舒心了,舒心到她都有些疲懒了。
果然,她是个贱骨头啊。
不过说到她法法……好像再过三四天就要回来了吧。
花尚喜忽然皱眉,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若她法法回家后发现她把梓笑气回了娘家,一定会怒火上头,六亲不认,打断她腿的。
不行不行。
得赶快把这事解决了。
花尚喜捂住咚咚跳的心脏,兔子似的窜到后院,去找她那正在修建花草的妈。
花夫人一见她家老二就直说头疼,让她站远点,执剪子的手却没停歇,熟练的修剪那些失了型的草木。
花尚喜也不耽搁,问她法法哪日归家。
花夫人说三日后,然后拎着剪子绕到厨房,吩咐厨娘们午餐用酸萝卜炖肥鸭。她就着厨房缸里的水,舀了一瓢洗了洗剪子和手。
阿芙寻过来,说,夫人曲款曲会长打电话找你。
花夫人把剪子递给身旁的厨娘,一阵风似的去了。
花尚喜的心里却好不难受,像是有人拿帕子捂住她的鼻子,让她难以呼吸
这种感觉,俗称不详的预感。
为求心安,她追了上去,一路追至偏厅。
就见花夫人已经接完电话,木然的坐在沙发中央。
花尚喜不免担心,走过去,蹲到她身边,问,妈,发生什么事了?
花夫人一副入了定的神情,悠悠的起身,悠悠的摆手。
花尚喜放心不下,仍跟着她身边,两人一路走到门口。
只听花夫人说:“妈去给买两根结实的鸡毛掸子。”
“买那东西作甚?”
花夫人意味深长道:“你法法回来要用。”
这句话花尚喜听明白了,话里有话啊,摆明是说给她听的。
“曲会长和您说什么了?”
曲款她也有个两面之缘了,印象就两字,浮夸。
刚在电话里,他定是把昨晚她和曲小的事,给她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你还有脸来问他和我说什么?”花夫人气得捶胸顿足,路过的林管家和几个老婆子止了脚步,颔首垂脸立在一边,若她气晕过去,也能立马得到照顾,“你自己对曲姑娘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人家可是个清白姑娘呀!”
只两句话,花夫人说的是抑扬顿挫,足听得出她起伏不定的情绪。
花尚喜心道,果然猜对了。
她揽住花夫人的肩头:“您别听曲会长胡咧咧,您得空去他府上瞧瞧曲小姐,看看她后颈可有我的咬痕,看看我是否标记过她不就明白了。”
“真的?”
“真的。”
花尚喜泰然自若的表情令花夫人宽心。
“你可不能骗妈,咱们花家有头有脸的……曲会长说他都把婚席给定了的!”
“都说他在胡咧咧,哪有双方子女没换庚帖没订婚没择良辰吉日,就先跑去定婚席的,他能知道定哪天?”
“……也对。”花夫人茅塞顿开,却心有余悸道,“这曲会长一惊一乍的,叫人没谱,我得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去,求祖宗们保佑。”
须臾,又跑回来抱着花尚喜的手,疑惑道:“你三更半夜和曲小姐跑去码头做什么?虽说现在是民国,对omega的约束不似以往,但你也要和人家保持距离。”
花尚喜随口说:“曲家公馆在法租界,吴淞口码头也在法租界,我送她回家顺到路过吴淞口,不想路上车抛锚了……便在那处逗留了一会,我早说这车该换了。”
这理由编得还算成立,虽说有漏洞,但花夫人信了。
身后传来花芝盈的声音:“荔荔你伤都没好呢,要去哪!不准你去!”
花尚喜和花夫人应声回头,瞧见成荔正扯下脑袋上的纱布,杵着腋下拐杖,一瘸一拐的朝她们走来。
说是之前绑架花尚喜的人跑了两个,昨晚把他们抓住了,人现在就在法租界的水警司,她得去看看。
花夫人一听,激动了几分,直说抓住了好,我就不用整日为老二提心吊胆了。
花芝盈却不依,她心疼成荔的伤口,死活不让成荔去。花尚喜则没有搭话的打算,她有些心虚,悄悄的退到后头,寻了个机会溜了。
花园里开进两辆车,车头都插着带星带月的旗帜,看来是成家军来接人了。
章副官从车上下来,跟成荔行过军礼,搀扶她上车,花芝盈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把着车门不让成荔走。
成荔跟她服软,说,一会我回来的时候,去旗袍店帮你把新做的旗袍取回来。
花芝盈的泪立马就止住了,让她赶紧上路,顺路再帮她取双鞋子回来,地点是霞飞路。
成荔说那边我不顺路。
花芝盈神情款款道,爱我的人,天南地北都顺路。
成荔:“……”
花尚喜的心里终究是没谱的,不知为何,她老是念想起曲小的那句“你看着吧,用不了一天,整个上海滩都知道我和你在吴淞口偷情!”
此话虽然是在非常时刻编造的,但……也不无道理。
而且她姐夫现在已经动身去水警司了,那赵警官势必会把她牵扯出来,若她和曲小的事真让成荔知道了,整个成家也就知道了。
不过……我和曲小也没啥事发生呀?我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花尚喜心道。
算了,还是得去趟成家,其他人她不在乎,她家梓笑可不能不在乎。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换了身衣服,差上司机,忙慌慌的去了葛登路。
路上天色添了几分阴沉,还飘下几滴雨来,花尚喜没料到今日天气会这般无常,出门时太着急,连夹衣都没穿。
她在车里打了个哆嗦,让司机开快些。
成府的丫鬟们一见她就跟她逗趣,说什么大家都在打赌花教授您来不来。
花尚喜起了兴致问她们,怎么赌的?
丫鬟们说,我们以工钱为赌资,您今天若是来了,二小姐就把我们这月的工钱翻一番,若是不来,我们这月的工钱就全交予二小姐。
“那你们是赌我来还是不来呀?”花尚喜问。
“赌您来!”
“怪不得你们一见了我,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咯咯咯咯咯……
丫鬟们笑得越发放肆了。
云子寻着动静过来,一见花尚喜也分外开心,不用猜,她定然也打了赌,赌她会来。
成梓笑窝在茶室的太师椅上小憩,听见外头的吵闹,以为是开午饭了,忙唤着云子,问她现在几点了。
哪知门口出现的不是云子,而是花尚喜。
花尚喜耍宝似的探着半个脑袋,爪子在门框边缘抓了抓。
成梓笑的困意当即散了个干净,心下欢喜,但嘴上却不服软:“你来干什么?”
花尚喜晃悠进来,把茶室的门合上,挪了根矮凳到成梓笑身边坐下,殷勤的给她捶腿:“我这不想你了嘛。”
成梓笑抬起脚尖,轻轻一个巧力,便把她踹到了地上:“信你个鬼,都说了让你别来,你知道这月我要赔出去多少工钱吗?”
“算我头上,我赔。”花尚喜端端的坐回去,继续给她捶腿,“昨晚有没腿肿啊?”
“……有一点。”成梓笑舒服的闭上眼。
“那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我这按摩手法地道……”
“想得美!”
“喔,”花尚喜哀嚎一声,把耳朵贴到成梓笑肚子上,“宝宝,你跟你妈说说,让我留下。”
成梓笑低笑着起身,眼底兜满爱意,爱意滋润着温暖,温暖沉淀着幸福。
说起来,这还是花尚喜第一次听她的肚子。
她低头,抚抚花尚喜的头发,一直抚到发尾,捻起一缕,搅在指尖。
“宝宝和我说,让我别搭理你。”
“坏蛋,”花尚喜仰头对上成梓的眼睛,“你就把她教坏吧。”
成梓笑在她头顶弹了一脑瓜崩,皱皱鼻子:“再坏也坏不成你那样。”
“我坏成哪样了?不抽烟不喝酒,洁身自好不烂赌。”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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