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的身子猛地一震。
顾燃的吻技很好,深浅有度,问他的时候还按照剧本按住了他后脑,避免他挣脱。
但江忱却觉得分外难受,脸颊燥得快要烧起来。
接下来这场的确是吻戏,但演成这副样子,真的有必要继续吗?
偏偏顾燃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继续加深着那个吻。
于是江忱也只好尽量配合,强迫自己调动角色的情绪,做出应有的反应。
这场吻戏他演得相当入戏。
不得不承认,和顾燃接吻是一种享受。顾燃总能把握住接吻对象的感受,让对方拥有一种将要被满足的期待感。
颈下传来冰凉的触感,修长的手指摩挲上衬衣纽扣,“啪嗒”一声解开。
江忱猛地清醒。
他轻轻喘着气:“顾老师?”
下一秒,顾燃用行动堵住了他的话。
隔着衣服的布料,他能感觉到那道明显的轮廓,紧紧抵着自己。
“认真点。”
咫尺之距,顾燃垂眸看他,嘴角轻轻扬了下,意味深长地提醒:“除非,你想多演几遍。”
语调玩味,说出的理由却冠冕堂皇,仿佛真的只是在寻找戏里的感觉。
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擦过脸颊,江忱的心颤了下。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眼下投落出一片影,晕染出勾人的情态。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江忱抬眼,兀自调整好状态,重新进入角色的情绪,抬眼,对上了那双棕色的双眸,将嘴唇重新覆了上去。
身体紧紧相贴,汗水逐渐浸透衣裤,带来糟糕的黏腻感。
……刚才的澡白洗了。
这样亲密的接触,曾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他清楚地知道顾燃喜欢的姿势,更知道该怎么让顾燃满意。
但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所有的亲密,都只存在于虚晃的镜头里。
江忱蓦然间清醒。
血液里的冲动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一片失落的冷意。
他缓缓松开攥着顾燃腰部的手,却发现顾燃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就在顾燃的手指扯过他皮带的刹那,江忱终于忍不住开口:“顾燃?”
这一次他唤的是顾燃。不是顾老师,更不是剧中的秦遇。
一场虚情假意的戏,他率先打破虚假的表象,让一切回到现实。
顾燃的动作停下,没再继续,很快离开了他身体,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逢场作戏。
他起身,随手扣上刚才解开的纽扣,声音淡漠:“刚才的片段可能要再来一遍。”
江忱扣皮带的手指微顿。
再来一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衬衣被汗水浸出几道浅印,顾燃将空调调低了一度。见江忱神情局促,开口解释:“宋导的要求一向严格。你觉得我们刚才能过吗?”
很显然,不能。但……
江忱抬起头:“顾老师。”
顾燃眉梢微挑:“嗯?”
“我觉得……剧本是不是太过了?按最初一版演,或许会更好一些。”回想起昨天宋凛说的话,江忱尽可能平静地说。
最初敲定的版本,正是他在酒店彻夜和顾燃商量出的版本,只有开头一场亲密戏。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顾燃皱起眉头。
对视间,气温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直到——
“江老师。”一声轻笑。
江忱的心莫名一沉。
顾燃看向他,眼中划过意味深长的光:“你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和我演不下去?”
“我……”江忱怔了怔,对上他目光,手瞬间收紧。
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那双乌黑的眸子的透出的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瞬间剖开他心脏,窥见那些无法示人的心思。
就连江忱自己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是真的认可最初的剧本,还是只是怕和顾燃之间太过越界。
沉默片刻后,他低声:“抱歉。”
手指扣上最后一粒纽扣,起身下床:“我们再试一次好了。”
顿了顿,又说:“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匆忙经过顾燃,朝洗手间走去。
关上门后,江忱重重喘息着,手臂撑住洗手台,只觉得酸软无力。
片刻后他抬起头,望向镜子里那张熟悉的面庞。
脸颊苍白,却泛着一丝潮红,发丝被汗水打湿,额头细密的汗珠还在不断往下流。
衬衣的领口凌乱,扣子被扯开了几颗,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深陷的锁骨,无声诉说着引诱。
就像是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情|事。
真是疯了。
刚才他怎么会在床上说出那种话?还配合顾燃演完那么糟糕的一场戏?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刷自己的脸,试图将身体里的那股火给压下去,脑中却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身体像是食髓知味一样,渴望起顾燃给予过的欢愉。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门外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江忱关水的动作微顿。
“嗯?是我。”
“在酒店。什么事?”
一声沉闷的声响,酒店的房门被关上,顾燃去走廊外打电话。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就微不可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江忱一个人在洗手间。这意味,无论他现在做什么,也不会被察觉。
心底有个的声音不断催促着他。
脊背靠上冰冷的墙壁。
他垂下眼睛,注视着自己,鬼使神差般,将手覆盖了上去。
寂静中,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空气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旖旎色。
喉咙轻轻滚动着。
时间变得尤为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结束了这场自我折磨。
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听见门卡匹配的声音,江忱才清醒过来,望着那一片狼藉,心跳漏了半拍。
他竟然在酒店里想着顾燃做出这种事。
洗手间的门猝不及防被敲响,顾燃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江老师?”
“我没事,”江忱尽可能平复下呼吸,“刚才打翻了水杯,我洗下衬衫。”
这之后,顾燃果然没了声音。
江忱在洗手间里多待了两分钟。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顾燃坐在床边,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想必是刚才和顾燃通电话的人。
以江忱对顾燃的了解,能让顾燃用那种语气回话的,如果不是朋友,就只有可能是恋人。至少他知道,绝不会是亲人。
顾燃虽然出身豪门,父母却长年分居,导致他和顾家的关系并不好。
记得高二那年刚分班,顾燃还是年级倒数第一,他的母亲程思萍为了让儿子学习进步,私下联络学校,希望能安排一个学霸在顾燃身边。
班主任这才安排两人同桌。
整整一学期,他们只在第一天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年寒假,他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困难,不得不出去兼职家教。
……
江忱没有过问那通电话。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他实在没有立场去过问顾燃的私生活。
更何况,无论顾燃有没有新的恋人,都不是他有资格去在意的事。
哪怕他曾经的恋人身上,至今还存在着无数他塑造的痕迹。
是他把倒数第一教成了年级前列,也是他教会了那个人泡咖啡的手艺,把嚣张乖戾的少年变成温柔细心的优质男友。
无数个夜里,他陪伴着他成长。
他曾陪顾燃度过那段最孤单的岁月,用一颗赤诚的心弥补了那个家庭给他带来的创痕,打开那道封闭的、坚硬的心门,见证过他最美好的样子。
然而到最后,这份美好却并不属于自己。
这没有什么。
初恋能走到最后的,终究是少数。他只觉得遗憾。这样不计后果地深爱一个人,对他来说,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因为那场深爱,早已倾尽了他的一切。
或许顾燃今晚会和他对戏,只是为了拍摄能够如期结束而已。
想到这里,江忱平静地开口:“我不会拖延拍摄进度的。”
顾燃挑眉:“江老师该不会是有别的戏急着进组,想早点拍完吧?”
“……比起我这个两年拍三部作品的人,这个问题更适合问顾老师吧?”
“啧,失策,我竟然忘了。”
“……”
这场戏练了三次才打到想要的效果。
江忱重新出了身汗,重新去浴室冲了个澡。擦干头发出来时,看见顾燃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睡衣,背影看去慵懒随意。
“顾老师,我关灯了。”
“好。”
听到他声音,江忱关掉灯,去了另一张床躺下。
漆黑的房间分外安静,连一点呼吸都听得分明。他试着让自己入睡,奈何身边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
“江老师?”
“嗯?”
这一声后,对面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
“还没睡?”
“没睡着。”
“……我睡了。”
“好。”
“晚安。”
江忱一怔,下意识回答:“……晚安。”
过了半晌,对面床传来平稳的呼吸,顾燃睡着了。
窗台上流淌着银色的月光,像是窥探秘密的眼睛。
江忱追着那道身影看了很久,最终翻过身背对他,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经过一晚上的磨合,两人在片场拍摄时,总算能够顺利通过。
这部电影的拍摄总共持续了三个月。拍完最困难的一场床戏后,剩下的拍摄还算顺利,最终在九月底成功杀青。
这是一部很遗憾的悲剧。
起于一场艳遇,却偏留下深情,最终发现对彼此的了解都只浮于表象。在重逢后,两人误会解开,终于尝试着走到一起,却被对方身上的尖锐刺得遍体鳞伤。原来当初分开的三年,彼此深爱着的,只是幻想中的完美恋人而已。
深情最终败给了现实。无论是乐坛的天才,还有影坛的骄子,在感情上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最后的镜头里,雪下了整夜,秦遇因一场意外错过了沈清的演奏会。沈清在音乐厅外等了一夜,最终向秦遇提出分手,永远离开了这个城市。
离开前,他笑着对秦遇说:如果你还想见我,三年后,来维也纳听我的演奏会。
画面定格在雪夜,沈清拖着行李箱离开,而秦遇目光尾随,回忆倒放。
风轻轻吹过江忱苍冷的面庞,他从雪落走到雪停,黎明撞破黑夜,他最后对着日出的第一缕光芒露出绝美笑颜,仿佛依旧是那个无人能企及的天才,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人间烟火。
“这条可以!一次过!”
听到导演叫停,江忱从片场下来,轻轻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累吗?”顾燃随手递了纸巾给他。
“有点。”江忱轻笑着接过纸巾,擦了下汗。
话音刚落,就看见周晏正在一旁打电话。
“一星期?”
“我要跟忱哥确认下时间。”
“好,会尽快答复。”
等周晏挂掉电话,江忱才出声:“谁打来的?”
“忱哥,lightshine那边打电话来向我们确认时间。一星期后开拍。”
“知道了,我准备一下。”
“你接了代言?”听到两人的对话,顾燃问了声。
“lightshine的服装代言,下周去拍。”
“lightshine?”顾燃有些意外,“你们公司不是和lightshine有矛盾吗?”
“这次是lightshine和银色时代合作的,”江忱言简意赅,“一场代言而已,公司那边已经谈妥了。”
看出了江忱不想多说,顾燃没有追问,转开话题:“过几天杀青宴,你去吗?”
江忱一怔,对上顾燃晦暗不明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你会去吗?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句话的微妙。顾燃去不去,怎么也不该是他做决定的理由。
正要回答,却见顾燃说:“一起去吧。”
顿了顿,又说:“最后一场了。”
江忱一怔,下意识回答:“好。”
的确是最后一场了。
他心里想。
或许,这会是他和顾燃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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