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后悔过。
可看着叶书渐渐好了起来,悔意就少了很多。
温诺柔一天天长大,跟她们越来越不像,时时刻刻担心被人戳穿这件事。
也想过要说。
可‘温诺柔’是个健康且安静的姑娘,天使一样惹人怜爱,哪怕是晚上饿醒了,也只是小猫哼两声,吃饱了就会继续睡觉,不像大多数的婴儿一放下就要哭,一哭就要哭一整夜,甚至连邻居都要来投诉。
很难想象如果他说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家还会是这样温馨且安静的吗。
不会的。
每晚叶书抱着温诺柔睡得香甜,只有他一个人有时候睁着眼睛就是一个晚上。
他这一辈子,要说最对得起谁,那就是叶书了。
叶书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她的眼睛不自觉得瞪大,手掌止不住的颤抖。
这实在是个太长的故事。
“这,这不可能。”她死死地抓住温诺柔的胳膊,指甲都陷了进去,整个人都是疯癫的状态。
她甚至都不敢看温诺柔一眼,目光死死地盯着温良:“她是我的诺诺,她就是我的诺诺!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说这种谎话来骗我,对不对,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是不是上辈子跟我有仇,撒这样的谎话有意义吗!”
罗孚忍无可忍,猛然站起来,一把将温诺柔拽了过来护在身后,她心疼的看了眼温诺柔被抓红的胳膊,声音颤抖又充满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啊?”
温诺柔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木讷着任女人动作,捕捉到温诺柔脸上的呆滞,罗孚眼中的心疼溢于其表,抬头便冲对方大喊,仿佛要讨一个公道:“你都没看到她的胳膊都出血了吗!”
叶书一愣,一边便要伸手去抓温诺柔,一边疯狂道:“我的女儿,我要怎么对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罗孚气的要继续跟她理论。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客厅内无人区应门,过了会儿从旁边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是温博远。
十多岁的小孩已经有一米六高,他走到门前房门被打开,看到来人小孩愣住,久久没有动静,邱玉萍注意到了异样走过去,也是愣在当场。
陆念思看着这两位见鬼一样的表情有些不能理解,怎么她是长的很吓人?
她试探性的指了指屋内,缓缓道明来意:“别人叫我来的,我能进去吗?”
邱玉萍这才想起让开门。
听到外面的声音温良先看了过来,视线在碰到陆念思时果断愣住。
他在外多年,不曾留意过国内的新闻,哪怕留意也不可能去注意一个娱乐圈里新出来的明星。
罗孚与陆远航倒没有他们的意外,毕竟就是罗孚打电话将她喊来的。
“嗨哎。”看到温诺柔陆念思笑着跟她打招呼,“又见面了。”
“……”
温诺柔一脸复杂,还没有缓过来便又听她说:“那什么,霍——”
但不等她将话说完旁边的女人惊呼一声,连温嗣都小愣了一阵,接着不受控制的惊呼:“陆念思?!”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叶书回头,目光碰到陆念思的脸,下一秒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似的,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她们为什么会这么像。
她浑身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却看向温良的方向,依旧拒绝接受事实说:“这不可能,不”
下一秒,她看到了陆念思左脸上的一颗泪痣,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在她的记忆中温诺柔也有颗一样的小痣,只不过是长在右边。
没有血缘的人真的有可能这么像吗。
“她们长得像吧。”罗孚反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语句讽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一对双胞胎啊,是我陆家,应该被捧在手心上,疼着爱着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啊。”
叶书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不可能啊,不可能!不能是这样的!
温诺柔是别人的孩子?是温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孩子?
那她的诺诺呢,她的诺诺现在在哪。
显然她没有好好听温良的话,也可能听到了选择性的遗忘。
陆远航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慢声道:“你们的孩子出生第二天就因为心衰死在了抢救室里。”
即便有最好的医生在照顾,即便用的是最好的药,可还是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罗孚看着叶书此刻崩溃的模样,竟觉得可笑之极,她忍着冲天的怨气,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好像很伤心,可你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你明明就对她不好啊。”
“她八岁开始就一个人上下学,你们出去旅游,留她一个人在家里看家。冬天啊,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得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照顾自己。”
“你眼里只有你的儿子,什么时候多看过她一眼!”
这个话题既然开了头,一句两句大约是说不完的,罗孚声嘶力竭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刺人,罗孚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眼眶像是要瞪裂:“是不是在家里你也经常说弟弟还小,你要让着他,别人家的姐姐都是这样的!”
“她当时才八岁啊,一个八岁的的小姑娘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凭什么让我的女儿那么大方!”
“十四岁,全国奥数比赛第三名,班主任来给你们做工作说让她进火箭加强班,结果你是怎么说的!”
罗孚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事到如今仍觉得可笑:“你们说,你们工作忙,小的那一个从小成绩不好,没时间给小的辅导,想让她早回家辅导弟弟的学习。上什么火箭班啊,也没见别人家的孩子上,亏你自己还是个老师!”
这些叶书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她工作确实忙,正好是评中级职称的时候,校方说她缺材料缺优质课,要不就是缺班主任年限,她急的天天上火,也没能顾上家里。
“后来大了,成年了,你们也离婚了,谁都不想要她。可我的诺诺从小懂事,她留下来陪着你,学费不需要你,生活费你也没有给过她一分,你甚至不知道她在学校里发生了些什么事,过得开不开心。”
罗孚恨声问:“你每个月能给她打一次电话吗,啊?”
……
没有,温诺柔上学时,叶书一次电话也没有主动打过。
“你不敢打,你怕她问你要生活费。”她疑惑,不是询问,更像是在诉说真相:“可你那时候工资也不低啊,钱都去哪儿了,是不是都给你那个不在身边的儿子了!”
罗孚的话句句戳在她的痛点上,温诺柔听的眉心已经皱的不能再皱。
“她从小优秀啊,大学毕业直接被保研,多么一个优秀的孩子别人想要都得不到,却差一点就毁在你的手上!”
“后来你得了病,需要钱治病,这时候你倒是想到了你还有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罗孚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你知道她是怎么拿到那五十万的吗!”
“这世上绝没有一个母亲是你这样的,你既然不爱她,又为什么是这么副受打击的表情,是不是耽误了把她塞给一个神经病,来为你的儿子来赚取前程!”
“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你是在以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的前提下,做出来的这些事!”
叶书被堵的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
从没有人将这一切剖开瘫在叶书面前,所以她也没有试图去反省思考自己的对错。
气氛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温诺柔面对这狼藉的一片,忽然出声,脸上带着一个比哭还要惨的笑:“我想出去静静。”
她这状态明显不对,不等父母示意,陆念思果断向前走了一步声音轻到像是要消失不见:“我陪你。”
温诺柔拍开她递过来的手,眼睑不受控制的在跳,甚至不敢看她:“让我一个人静静。”
……
外面还在下雨,幸而外面还在下雨,一楼休息处坐着一个年轻人大学生模样,二郎腿翘坐着旁边放着行李箱,平均三秒钟看一次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的联系。
前台服务人员包括女人都没有发觉之前,温诺柔直接冲入了雨中。
……
不是没有委屈过,只是觉得自己习惯了。
高一时同桌的母亲不过是上街买个菜,就被突如其来的车子撞飞。
还上着课同桌被班主任喊出去,温诺柔至今都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是整个愣住,像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曾那么张狂的一个女孩,后来变得沉默,沉默着改掉了所有的坏习惯,待人亲切,再也没见她跟谁吵过架。
后来高一结束,分进高二,同学聚会时那个同学喝多了,一边哭一边说,她至今都忘不掉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因为早餐没有自己想吃的东西跟母亲大吵一架,最后她摔门而去。
她们脾气都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是家常便饭,却没想到这次一吵后果却是……
后悔啊,可是后悔也没了办法。
……
即便温良不疼她那也是父亲,她突然失去了父亲,只有母亲了。
哪怕她们不疼她,那时候她也是有父母的。
叶书就是那么一个人,这么多年过来,用叶书自己的话来说她都已经五十岁了,这样的习惯已经生活了五十年,不可能会改了。
一开始还会羡慕。
羡慕温嗣,羡慕别人,但后来发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这又算得了什么。
雨水兜头落了下来,顺着发丝打湿衣服,她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打着伞,步子迈得很大,急匆匆的即便这样还是有雨水打在身上。
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人回头看她,但看向她的表情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还是一个丢了魂的傻子。
她这样过了二十七年,她不曾反抗是因为叶书是她的母亲,全世界就只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所以无论叶书做的有多么过分,她都能一忍再忍。
其实叶书之前对她也没有很过分,只是离婚以后偏心的厉害,但那时候他们已经几乎不联系,好不好的其实她也没有太在意了。
可突然有人来告诉她叶书不是她的母亲,她本不该被那么忽视,她本来也可以放肆大胆像那些她曾羡慕过的那些人一样张扬的活着,不必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她也是有妈疼,有妈爱的人。
叶书不爱她,温良不爱她,只是因为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啊。
突然感觉像是解脱,又突然觉得心里难受的不像是自己的了一样。
早就该意识到的,为什么她早没有意识到。
陆念思跟自己长的这么像,陆念思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
为什么没有想到。
不知道走出去多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她被迫停下来,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陌生啊,好陌生。
突然身上的疼痛少了很多。
她抬起头,雨水刺目,却还是能看清那个人。
“霍司奕?”
她语气惊讶:“你怎么……又从医院跑出来了啊。”
男人脸色比她都要白,原本那么聒噪的一个人,却突然静了下来。
她松开双臂,声音略带颤音,缓缓站了起来,努力装作冷静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可对方表情沉默的凝望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温诺柔的身体冷的惊人,不知到底已经淋了多久的雨。
她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开始剧烈的挣扎,却发现她那点力气根本挣不脱。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
“霍司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终于忍不住,洪水顷闸,再也忍不住似的。
“我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司奕:你还有我啊
陆爸陆妈:走你
乖宝要回家了,老霍要刷存在感了(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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