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合照陈旗有点印象。
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沈苏溪时给两人照的。
半年前江瑾舟一声不吭跑回国,回国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最开始陈旗还天真地以为他这算是浪子回头,结果几个月相处下来,才发现这货压根就是装的。
不过是一条浪里小白龙拼命装成玉面小飞龙,用来泡妞的手段。
偏偏人小仙女就吃温文尔雅这一套。
没多久,两人就在一起了。
听说这件事后,陈旗第一反应是一朵娇艳鲜花插在陈年夜香里了。
他妈。
这操蛋的看脸又装逼的世界。
陈旗在心里埋汰的同时,江瑾舟沿着马路牙子走了几步,地埋灯拨开草丛,稳稳当当地打在脚边,飞虫沿着光束来回穿梭。
颀长的身形散在路灯下,他仰头,把目光从屏幕上错开。
枝叶罅隙间漏下几点月色,在脸上错落成点点光晕。那光跑了下去,顺着紧瘦的下颌角和锋利的喉结,往松垮的衬衫里滑了下去,风把扣子吹散,藏青色领带也被卷到了肩胛骨处。
入秋的夜带着丝丝凉意,江瑾舟这会却觉得热,单手解开领带,往地上丢去,而后将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
他深谙对面那货的尿性,难得有了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的时机,不是一张照片就能草草了事的。
果然。
不到三分钟,手机里的声音夹着虫鸣,传了过来。
“沈小姐,我觉得咱们这事就算不能成,但你也不能一杆枪打死所有鸟啊。就算当不成夫妻,咱们也可以发展别的关系。”
沈苏溪的座位旁边立着一根廊柱,把陈旗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恰好给了他火上浇油挑事的机会。
离得近,录音很清晰。
那边似乎有人笑了声。
江瑾舟又点了支烟,单手把音量调大了些,进度条拉回初始状态,重新听了遍。
沈苏溪的确笑了,那笑声里有种说不起道不明的意味。
他还来不及探究,就听见她说:“别的关系?”嗓音清淡,也听不出情绪。
“是的,我觉得沈小姐很适合当我的......”话音戛然而止,很明显这是陈旗编辑过的。
江瑾舟黑了脸。
出门不照镜子?癞蛤/蟆还想给白天鹅舔爪子?
陈旗一向把挑衅的分寸拿捏得死死的,在对方暴走前,把完整的录音送了过去。
江瑾舟快进到重点——
“我的客户。”
江瑾舟:“......”
江瑾舟:耍我?
陈旗:让你放心,嫂子目前还看不上他。
江瑾舟冷笑,想说你嫂子眼不瞎心不盲。犹豫了会,手指从“加入黑名单”那栏移开,退回聊天界面,问陈旗这人是谁。
陈旗立马回道:不认识。
“......”
合着逼逼叨叨半天,连个人名都没打听到。
要这狗有什么用?
江瑾舟吊着眉梢,把“滚吧”两个字打在屏幕上。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陈旗还想来几句总结——“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旗:“......”
江瑾舟把陈旗放进漂流瓶任他自生自灭后,手指一滑,找到沈苏溪的头像,一段话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到最后只发过去四个字。
“我想你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前一秒,沈苏溪被沈清抓了个正着。
这顿饭结束得匆忙,沈苏溪想着还有时间去商场逛会,也就不着急把衣服换回去,可没走出几步路,就和沈清打了个照面,对方怀里还抱着刚做完绝育手术,生无可恋的狗蛋。
“妈,你怎么来了?”沈苏溪摸摸鼻子,心虚不敢看沈清。
沈清本来是打算来个“暗访”,特地联系医生提前了半小时给猫孙子动手术,结果这缺心眼的狗崽子倒是给她来了个惊喜。
沈清没给她好脸色,扭头就走。
沈苏溪跟在她后面,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沈苏溪先沉不住气,跟沈清解释了几句,又把脏水往相亲男上泼了又泼。
“妈,你是没见到,先不提长相,那男的站起来还没我高。我要是穿双高跟鞋在他旁边,那摸他脑袋还不和摸孙子一样?”这种时候只能对不起孙子了。
这话听着奇怪,沈清拉着脸问:“你没事摸他脑袋干什么?”
沈清这重点找的实在偏,沈苏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过几秒生硬地转了话题,“他一大老爷们,一顿饭只吃蔬菜和汤,一看就不好生养。”
“......”沈清瞥她一眼,当作没听到“好生养”那几个字,把话茬顺了下去,“吃蔬菜好啊,说明他饮食健康。”
“......”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八字还没一撇,就给护上了。
铃兰巷的夜,屋里比屋外还热。沈苏溪辩驳得口干舌燥,从冰箱里拿了盒西瓜,一面解着保鲜膜,一面说,“蔬菜沙拉和罗宋汤是我点那1088的牛排套餐送的。”
她看了眼还坐在沙发上的沈清,“舅妈说的对,这人是挺会过日子的。吃顿饭一分没花,还成功拉到一个客户。”沈苏溪又把推销那事和沈清说了。
沈清登时没话了。
沈苏溪笑笑,“以后可别搞这些了。我找不到对象是因为太挑,那些老光棍找不到是因为他们挫,对外说得好听,条件样样好,还不都是捡剩下没人要的。”
沈清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撇头就见沈苏溪竖起四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向她保证,“妈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让你的王老五女婿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把我给接出去。”
沈清觉得她是在空口开支票,嗤了声,“你先找个人吧。”
没多久,沈清就被一通视频会议叫走了。
沈苏溪抽空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小红点赫然。
边看边往嘴里送了块西瓜,还没咬烂,眼睛定在四个字上拔不出来,喉咙下意识一滚,差点连籽一起咽了下去。
这人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
溽热霎时死灰复燃,沈苏溪沉沉地吐了口气,身子向空调出风口挪了几步,掌心忽地一震,手机差点摔了下去。
界面里弹出一则对话框,顶上显示“winter”,是她给江瑾舟的备注。
还记得当初看到他“aab”的昵称时,她不明所以,问他也只是笑了下。朋友圈里有个abb,怕混淆,她就把备注改成了现在这个。
winter:在忙?方便视频吗?
沈苏溪下意识瞄了眼书房的方向,门开着,视觉盲区看不见沈清的脸。
她弓着身子跑回卧室,把门锁上后,又对镜拨了拨头发,捯饬了一番,主动拨了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不到两秒。
男人清俊的侧脸猝不及防地撞进眼里。
屏幕突然晃了下,接着就看见他把头转了过来。
镜头前的那张脸偏冷白,鼻梁笔挺,唇线微翘。可沈苏溪最喜欢的是他那双眼睛,无需润饰,清朗得像是熹微的晨光,又深又透。
刚洗完澡,他身上罩着件宽松的居家服,发丝也兜着水汽,雾蒙蒙的。
那边先开口了:“在家?”声音带着些哑意,听上去莫名性感。
她点头应了声,江瑾舟又问:“今天晚上出去了?”也没提相亲这事。
“对。和朋友一起。”怕他不信,她又说,“他身体里长了个瘤,好在是良性的,今天陪他去做了手术。”
“手术成功吗?”江瑾舟关心了一句。
可不?
这辈子都祸害不了良家妇女了。
沈苏溪点头,主动找了话题,“你那边转凉了吧。”
“下了几场雨,气温降了下来。”
“早晚温差大,你记得多加几件衣服。”
“好,我等你回来。”他笑得一向好看,细长的眼尾上扬,嵌在金边眼镜下,斯斯文文的。
挂了电话,沈苏溪把锁打开,走到窗边,两手撑着窗台,往外看去,孤灯残影一寸寸地化开。
庭院里架着两排晾衣杆,在风里一鼓一鼓的。沈苏溪一眼就瞅到了自己的那件短t。
本来就是oversize的t恤,她又另外买大了两个码,在l前加上了无数个x,似乎都能塞进五个自己。
有风灌进耳朵里,嗡嗡作响,沈苏溪想起了江瑾舟早些时候发来的那句“我想你了”,心里一噔,下意识把头别了过去。
对上落地架挂着的两条裙子。
一条立领蕾丝裙,领口镶着蝴蝶结。另一条是素色荷叶边收腰连衣裙。
一条穿给沈清看,另一条只在江瑾舟面前穿过。
回不回去都挺烦的。
就像现在。
她所有的浪漫主义都被刻上了江瑾舟的名字。
同时在兵荒马乱的现实中被沈清推着走。
好在浪漫主义尚未根深蒂固,现实主义并非暗无天日。
日子尚且过得下去。
这种想法持续到沈苏溪站上体脂秤的那一刻。
这日子没法过了。
“妈,我是不是胖了?”她哭丧着脸问。
沈女士高冷地回给她一个“你是不是瞎”的表情,“说说,几百斤了?”
趁沈清凑过来前,沈苏溪猛地抬脚把体脂秤揣进了床底,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还能挽救。”
接下来的几天,沈苏溪靠着水煮菜捱了过去。
一周后,她打包行李准备回越城。
沈清问:“不是说好下个月才回去的?”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天晚上闺蜜秦宓打电话给她,“听人说江瑾舟病了。”
沈苏溪稍怔,前几天晚上视频通话不还好好的吗?
“他怎么了?”
“感冒了。”秦宓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慌。
沈苏溪冷酷无情地回了个哦。
哦?就这?
“真不回来?”
“不回去。”语气理所当然的,“不就感冒,我上次发烧到39度,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捱过去了。况且他那体格壮得跟头牛一样,普通病毒真打不进。”
说得有理有据的,秦宓反驳不了,语塞半晌才出声,“下礼拜五晚上有个party,真不回来?全是你喜欢的——”话音顿了足足五秒才接上,“年轻的肉/体。”
全是......年轻的肉/体。
靠。
心动了。
“不了。”这会答应就显得她太渣。
“我记得还有好几个超模也在。”
“我去!”
“......”
沈苏溪刚答应完,就后悔了。
“你还是先把照片发来吧。超模的。”
秦宓问:“你要他们照片干嘛?”
“要是长得丑,我就不去了。”
“......”秦宓服了。
回头沈苏溪就把归期告诉了江瑾舟,最后还不忘二十四孝好女友地提醒一句:“你记得多喝热水。”
收到这条没头没脑的消息,江瑾舟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回了个好。
隔了几秒,对面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姜茶也行。”
winter:好。
又隔了会——
“还是再贴个暖宫贴吧。”
?
他一大男人,贴什么暖宫贴?
关于女人,陈旗懂得比他多。江瑾舟间歇性人性泛滥,把他从黑名单里捞了回来。
对方主动递了台阶,陈旗在心里暗讽两句,显山不露水地一脚蹬了上去,接受他的不耻下问。
结合江瑾舟的只言片语,理性分析了各种情况,他得出了一个自认为最靠谱的结论,嫂子这不就是生理期变相求温暖么?
陈旗这些年在女人堆里从来没翻船过,江瑾舟又知道沈苏溪例假不规律这事,没多想直接回了消息。
winter:最近又不规律了吗?别熬夜,记得吃得清淡些。
winter:多喝热水。
winter:姜茶也行。
winter:再贴个暖宫贴。
沈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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