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真相
于谦这个人有多重要。
在后世即便是普通人,都知道。
不过,朱祁镇来到这个时间一两月了,也明白一件事情。很多人物流传后世的形象,与他的本来面目,其实是相差很多的。
即便如此,朱祁镇也将于谦纳入了候补大学士名单,而今或许无用,将来三杨老去,接替三杨大臣,就从这个名单里面出。
当然了李时勉也在其中。
于谦是洪武三十一年生,永乐十九年进士,而今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已经是一地巡抚了。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巡抚,乃是初设,与后世的巡抚,还是有些区别的。
更多在监察方面,是都察院外派官员,而不是地方官员。
即便如此。三十七岁,就是省部级高官。不管怎么说,都是年轻了。
朱祁镇也想过调整一下于谦,当是想想,还是算了。有时候拔苗助长未必是什么好事,三杨还是值得信任的。
于谦有什么功劳,也很难被淹没。
而且朱祁镇而今的权力更都是假借太皇太后的权力而行之。
他对这一点很清楚。
所以朱祁镇擅自提拔于谦,对于谦来说,未必是好事。等亲政的时候再说不迟。
不过,即便如此,朱祁镇对于谦也是特别在意。
“孙儿。”太皇太后说道:“我今个,还要给你说一个案子。”
朱祁镇立即回过神来,说道:“奶奶您讲。”
太皇太后看出朱祁镇走神了,但是也没有深究,在他看来朱祁镇毕竟是一个孩子,这其中很多东西,即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够明白。
太皇太后对王振说道:“将吕整的案卷拿来。”
王振立即说道:“是。”
王振不过片刻就回来,手中呈上一卷文书,正是所谓吕整案卷。
朱祁镇先看吕整案卷的文书,乃是兵部的,随即再看吕整履历,就知道是靖难功臣二代,当然了,他祖上也没有什么大功。
再看下面的内容,却是吕整在担任山西都指挥佥事的时候,有鞑子十数骑来降,吕整杀之意报军功。
被兵部复核的时候,说是杀降。因为首级之中有女子。
朱祁镇看过下面的供文书,还有各种证物描述,其中有对吕整报得十几颗头颅中,七颗头颅详细描写,从各个方面指出这是女人的头颅。
当然了,朱祁镇虽然看不懂,但是看起来,却是铁证如山。
太皇太后说道:“看完了。”
朱祁镇说道:“看完了。”
太皇太后说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朱祁镇想了片刻,说道:“这吕整应该不是冤枉的,即便不是杀降,但是虚报军功,也是免不了的。”
太皇太后摇摇头说道:“仅仅看出这一点。”
朱祁镇一时间也不大明白了。
太皇太后说道:“人都说,皇帝日理万机,明察秋毫,但是唯有太祖皇帝能做到日理万机,太祖以后,谁也做不到了。”
“必然要让臣下分担。”
“皇帝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是有限的,你觉得冒功十几颗头颅,牵扯一个都督佥事,这样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你看?”
“这样的事情自然有流程,我为什么特地要拿给你看?”
“当然了,将来你要想,为什么下面的人,要给你看这个?”
朱祁镇心中暗暗思索。都督佥事看似不大,但也不小。但是正如太皇太后所言,内阁之中有张辅,有三杨,胡濙,他们都是老臣,这样的事情,早就有惯例了。
为什么要特别报上来。
难道他们意见不合?
朱祁镇一想到这里,再去翻了一遍文书,首先确定的是,兵部。
这个案子是兵部发动的。
而各地兵马说起来,也是五军都督府管辖的。而今虽然兵部渐渐强大,一直在侵犯五军都督府的管辖范围。
别的不说,这一次三杨要整顿各地兵马,就是兵部主导,五军都督府与都察院联合办理的。
五军都督府在兵部的攻势之下,渐渐向一个养老机关转变。
难道是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的职权冲突?
或者是吕整乃是靖难后人,他有后台,想来他的后台就是张辅了?
兵部已经将人给逮捕下狱了,张辅觉得过重?
朱祁镇想了想,将他所想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而是说道:“所以报到你这个来的案子,你要知道三重真相,第一重真相,就是这案子的真相,第二重,就是为什么这个案子能报上来,第三重,就是你要的真相。”
“这一件事情,你自己去查清楚。”
朱祁镇说道:“孙儿如此查?”
太皇太后说道:“锦衣卫沈指挥使也算是靖难功臣,只是他做不得这些精细活,我已经将他调入五军都督府了,这锦衣卫指挥使你就找个人来担任吧。”
朱祁镇说道:“石璟如何?”
太皇太后摇摇头说道:“石璟这孩子,是不错。虽然我朝没有限制驸马的条例,但是历代惯例如此。你如果愿意提拔他,将来许他带兵就行了,锦衣卫就不要交给他了,恐怕他斗不过那些老狐狸。”
“反而害了他。”
朱祁镇心中明了,如果锦衣卫不做事还好。只要做事,这锦衣卫指挥使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不做事的锦衣卫指挥使,又有什么用处?
石璟此人,朱祁镇通过王振查出来的资料来看,却是一员骁将,从小习武,十数个寒暑不绝,也通文墨,虽然不能说文武双全,但是领兵打仗却也是够了。
将来能不能担任大将,不好说。但是作为一名千户,或者指挥使,却是足够的。
只是年纪尚轻需要磨砺。
朱祁镇说道:“孙儿明白。”他见太皇太后不说话,问道:“奶奶,瓦刺之事不说一说吗?”
太皇太后皱眉,看了一眼王振。
王振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
太皇太后说道:“孙儿,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说,但是却要告诫你,太宗皇帝五征漠北,要想清净胡尘,但是结果如何?”
“天下府库为之一空,百姓疲于转运。天下百姓本就够苦了,还要兴无名之师,夺不毛之地。人死政消,草原之上,依旧此兴彼衰。无有终止。”
“太宗皇帝一世英明,唯此为大误。”
“王振等人常在宫廷,只见赫赫兵威,哪里见到民脂民膏。而今你父亲刚去,天下隐患四伏,我两月之内,数次调整五军都督府,赏赐过三,是为了什么?”
“将来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有我在一日,一日不要言草原之事。”
朱祁镇连忙说道:“奶奶息怒,孙儿有自知之明。决计不会有此无妄之想,只是北虏乃是我朝世敌,孙儿又如何能视而不见?总要搞清楚明白才是。”
太皇太后听了之后,脸色稍稍缓和,说道:“锦衣卫不是给你了吗?你自己去查吧。”
太皇太后有时间也有一种无奈,他这孙儿看似百依百顺,但是内地却很有主见,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他能将能大明带往什么方向。
对皇帝来说,不聪明固然不行,太聪明也是让人担心的。
很多大错,都是聪明人才能犯的。
所谓,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说得就是这种人。
这一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朱祁镇决口不提瓦刺之事。在慈宁宫用过午膳之后,又在慈宁宫中呆了一个下午,天快黑了,才回到乾清宫之中。
朱祁镇一个人躺在锦被之中,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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