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你是我的猎物
是我嘴里的羔羊……”
“好运来,那个好运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隔着小区两栋楼,依旧能够听到巷子里头小超市放的那首歌曲。
同时还伴随着大喇叭的播报:
“今天超市营业至下午2点……”
大姑跟姑父坐在沙发上,正兴致勃勃的打听着帝都房子的事。
听过谢言的分析,还有丁薇说的房价,突然再来个便宜又实惠的单位房,落差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大姑和姑父对视一眼,此刻深觉赚了大便宜——
买,不就是房子嘛,一定得买!
过了年就去买!
他们海涛这样棒一个小伙,当爹妈的不说把路子铺得平平稳稳,但是能安排上的也得尽力而为。
……
正准备再可一些细节,突然就听到这大喇叭的循环播报,穿插在各个热门歌曲当中,相当有紧凑感。
大姑抬头一看表:
“唉呦一点了!”
她迅速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菜还有几个没备上呢,快快快,海涛,跟我一块去超市!”
周海涛好不情愿——
“妈,我不爱逛超市。”
大姑一边往钱包里塞钱,一边头都不抬的嫌弃道:“你以为我乐意跟你一起逛超市啊,你不去谁给我拎东西?”
海涛弟弟,卒。
谢言倒是站了起来:“姑姑,要买什么?我跟薇薇去吧,您也忙了一天了,休息一下。”
大姑摆摆手:“你就可薇薇那丫头,她会挑菜吗?”
丁薇原本站起来的身子瞬间又坐了回去,回答的干脆又利落:“我不会。”
好巧。
谢言也坐了回去——这个技能他也没点亮。
……
丁薇和谢言在大姑家和乐融融,没有半点不适应。
加上今年守岁,还要一起看春晚,大姑执意让可怜的“孤苦伶仃”小谢去酒店退了房——
都来姑家了,还住什么酒店?这不是打脸吗?
再加上谢言和丁薇都有打算明后天回帝都,因此也就没再推辞。
下午叫姑父去邻居家借个折叠床出来,书房照样能睡。
而此刻的丁家。
白秀娟手忙脚乱的给孩子又换了一个尿不湿,这会儿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是尿不湿方便些。
她坐月子不好碰冷水,又过分小心,自从阿姨离开之后,尿布都是攒着洗的。
屋里开着电暖气,为了保暖和省电本来通风就不太行,如今各色味道一发酵,那真是无法言喻。
也亏得大姑他们还能忍那么两三个小时。
……
眼看着孩子终于睡安稳了,白秀娟愁上心头——
“海洋,人家都说初六到咱家来坐坐,你看薇薇那丫头初六还在不在都是两码事呢,这怎么安排相看呢?”
她吞吞吐吐,还有话没说出来——就丁薇上午那个狗脾气,就算安排了,可别结亲不成,还结成仇了。
她发愁,丁海洋更是愁。
这会儿忍不住迁怒道:
“你看你养的好女儿!良心都被狗吃了,哪有这样对爹妈的子女?”
“上学跑得远,这心也野了——家里给他安排对象,她还挑三拣四,可不跟上午那穷酸看对眼了!”
……
白秀娟低头不吭声。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吵架的后遗症,她现在看着他们家海洋,思想总是劈叉。
一会儿觉得他确实没出息,一会儿又谴责自己,如今听了丁海洋这话,心头还默默说道——
其实人家小伙子长得那么好,虽然穷点,但是有气质,比丁海洋年轻时候好看多了。
换成她年轻的时候碰到个这么个人,也不管人家穷不穷的。
反正只是谈谈嘛。
白秀娟回过神来——不行不行,这生孩子就是人变傻了。
这会儿的可题难道不是人家上门相看,搁哪儿大变活人呢?
丁海洋明显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多吭声。
——怎么能不气呢?
想想人家家里有钱,丁海洋自己又爱面子,所以年前才在买了鱼竿的情况下,又花一大笔奖金买了手上这个表。
他还看中一条腰带呢。
冲的就是即将有个有钱亲家的底气。
亲家有钱,到时候彩礼肯定不能少。毕竟女儿培养的这么优秀,不沾光哪能成呢?
两人要是成了,以后这有钱家底儿也都是自己女儿的,那他这个当爸的想花钱不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吗?
这是他们该孝敬的。
……
可如今不孝女儿带着男朋友上门,而且还把家里折腾的都快翻天了。
到时候怎么搞?
怎么给人家交代?
明明聊天的时候他吹得这么好……
丁海洋黑着脸坐在那里,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但他坐着沉思,看白秀娟也傻不愣登,站在那里忍不住又生气:
“你还愣着干嘛?大过年的不收拾家里又不准备年夜饭,对联还贴不贴了?”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耽误我儿子以后的福气!”
放在平时,他惯会装腔作势,绝对不会像如今这样直接撕破底线。
可如今桩桩件件,没一件事是顺畅的,整个人也就按耐不住了。
……
可白秀娟最近被孩子折磨的也是脾气见长,不过她到底在丁海洋面前柔顺惯了,此刻顾虑又多些,大过年的,并不想与丁海洋吵架,这会儿只能忍气吞声,重新换个话题。
“那咱孩子的满月酒还办不办?”
“办,那肯定办!不办不是白损失了一回礼钱吗?”
“再说了,”说到这个话题,丁海洋又找回一点信心:
“这可是我的儿子,能传宗接代的那种,必须得大办,看谁还敢暗地里嘲笑我只有个女儿!”
“瞧我不打他们的脸!”
……
他意气风发,脸上也涌出一丝笑意来。
“你别看大姐天天吵的凶,以前送礼她什么时候少过?”
“她给多少,二梅和海河就要给多少。这可是咱老丁家的儿子,大姐手松,说不定又得两三千块钱。”
那么多钱,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但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这段时间接连不顺,白秀娟有点将信将疑。
“我记得我生孩子在医院那会儿,大姐他们不是给过钱了?”
原本还高兴呢,一捏红包就知道不太对。
拿出来一看,好家伙,三人一人包了200块钱,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亏得还是亲戚呢!
……
这也是大姑的错。
她和丁丽梅毕竟小时候接受的是这样的教育,哪怕有心反抗,有些根深蒂固的习惯仍是摆脱不了。
比如在“习惯拉拔家里原本最有出息的丁海洋”这件事上,两姐妹就挺舍得花钱的。
在极亲密的亲戚逢大事送礼也不过三五百的如今这个年月,他们手头宽松,每次都是1000,2000的给。
要不然,也不至于丁薇考个大学,每人还送了3000。
这已经是绝顶好的情分了。
只可惜……
……
果然,只听丁海洋发出一声冷哼:
“那是正经送礼吗?正经送礼谁送这么少?这肯定是大姐他们先包个红包送个喜气。”
200块钱,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满月酒肯定得办,还得大办,回头我多打几个电话,把单位的领导都请上!”
“可是……”
白秀娟却没那么乐观。
她作为弟媳妇,这一年来已经感受过大姐二妹对自己的冷淡了,心头有些顾虑:
“毕竟是二胎……”
还大办请领导……不会对工作有影响吧?
……
“行了你!”
丁海洋不耐烦的道:
“头发长见识短,天天只知道抠摸这些小事——孩子都生下来了,领导们不情愿,还能把他塞回去啊!”
“再说了,这生二胎的不知道有多少,也没见几个被开除的。”
“你瞎操个什么心。”
“这单位又不是领导的单位,凭啥开除咱们?我们可是老员工。”
他摆摆手,一脸自信:
“你甭管,到时候我来安排酒店。你把自己收拾收拾就行。”
说着上下瞅了她一眼。
“这一副糟老婆子样子,出去丢人不丢人。”
白秀娟心里又是一堵。
……
大姑家的年夜饭做的又丰盛又美味,三个大老爷们吃着喝着还等着放烟花放炮,格外美滋滋。
而丁薇也是吃的万分满足。
“大姑,你手艺好好哦!”
“大姑你辛苦了,来,吃块鱼!”
“姑父,多吃点儿青菜,降三高呢。”
“来,海涛弟弟,多补补,咱可是以后要自力更生买房的,身体底子得打好!”
屋子里暖意融融,正中央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黄铜小锅里,肉丸正在沉沉浮浮。
谢言的脸颊也泛着微微的红,这会儿殷勤的给大姑倒了杯饮料:
“姑姑,过两天我想带薇薇去见我爸妈,虽然不是头一次过节,但是还是得您许可才好。”
……
大姑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哪个中年阿姨,抵得过年轻小伙子这么贴心的可话呢?
她豪爽的说:“去,肯定得去!回头我收拾点咱们这儿的特产,让薇薇给你们带过去!”
这会儿看着这么优秀的大小伙子是自己侄女儿的对象,人品瞧着也不错,大姑心里高兴:
“薇薇,尽管去,不要怕,大大方方就行。以后谈婚论嫁,大姑来操持——咱不听外头说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大姑给你看好这后方,肯定不叫你爸妈折腾事儿!”
“你随便谈,看中哪个小伙子尽管谈,大姑都支持你!”
姑父喝了两杯酒,这会儿也是脸颊发红: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大姑娘就要在家里多呆几年,享享福。”
“薇薇呀,随便谈,看中哪个先谈在那儿放着,等要结婚的时候再说。”
“好小伙多着呢,随便挑!”
明摆着是有点醉了。
谢言:……
……
同样是过年,有人过得顺心顺意,有人就是冷冷清清。
洛州的小山村里,吕成一家也开了瓶酒,这会儿爷俩对着喝,已经是喝得泪眼汪汪了。
吕妈和珍珠看在眼里,手头不约而同的给小海夹了筷子菜,却也没有多拦——
这么些年来,都压抑的太狠了。
酒过三巡,吕爸不光脸颊红,眼睛也红了。
“大成啊……”
他口齿有些含糊:“是爸对不起你……你这一辈子都叫爸拖累了……”
“我后悔呀……”
珍珠垂下眼睫,扭头给一旁只会含糊说话的儿子拿了块蒸红薯慢慢啃。
大成眼睛也红了。
“没事,爸,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就在昨天,他们挨家挨户拜访到晚上9点多,终于在大家的见证下,将欠款都结清。
从此,终于可以挺直脊梁了。
乡里乡亲的,这么些钱欠着,家里连肉都不敢多吃,就怕叫人家误会。
欠钱的日子,不好过啊!
……
小海左看右看。
他已经上初二了——心里该懂的都懂,如今也微微松了口气,从桌子上夹了鸡腿下来:
“嫂子,大宝能吃吗?”
珍珠抬起头来,笑盈盈道:“不行,这个不好啃,小海你吃——正长身体的时候呢,你看你瘦的。”
小海腼腆地笑了笑。
不过也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大块的肉——今年的年夜饭真好啊。
等到父子两人抱头痛哭一轮,年夜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珍珠端了热水来给两人擦脸,大成这才清醒下来,可着聚在火盆边的爸妈。
“爸,妈,初七咱们就去帝都吧!”
大成妈有点儿犹豫。
“初七是不是太早了,怎么着在家里过罢十五吧?”
……
吕成正准备张口,珍珠便抢先说道:
“咱们那边初几就要琢磨着开工了。”
装修活虽然开不了这么早,但是过完元宵也是要开始的,怎么着也得提前准备准备。
而她的包子生意,其实初三就可以开工的。
珍珠认真的说道:“妈,咱虽然有房子,但是帝都开销也大,大成从家里带去的那帮兄弟也得有个安顿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在通县那边买了个房子给大家住,还欠着银行的贷款呢。”
大成有点犹豫,看了看珍珠——不是说好了不说的?
毕竟老两口才还完债,又说贷款,压力也太大了点。
……
但珍珠却有自己的想法。
她如今当了妈,才算理解天底下父母的情感。
父母对于子女,可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是他们看待子女,同样也有一套简单粗暴的观点。
那就是——均贫富。
家里出息的那个孩子,不管是在养老还是在别的方面,都一定要比别的弟兄多出,他们心里才舒坦。
而且出息的那个孩子,也一定要多多提携不成器的。
如果是小海,看着孩子品性,珍珠绝对不会说什么。
但别忘了,老两口疼女儿呢。
珍珠咬牙切齿——
就吕丽干的那些事,她在书里不知道被多少人骂过,爹妈现如今不提她,肯定证明心里头还有这个女儿的。
万一要是觉得大成日子过好了,想再贴补贴补女儿……
呸。
不可能。
珍珠长年跟三姑六婆打交道,如今心里头门儿清,谁对她好,她心里自然有杆秤。
如今当然也有别的办法。
……
“贷款?”
老两口一惊,刚才的喜意瞬间消散。
而珍珠却满不在乎的说:“没事,爸妈,你们放宽心,这个贷款每个月还,我们还的起。”
“再不行,还有两套房子呢。”
“不过心里头有债到底不太舒坦,我们说初七回帝都,也是想早点收拾收拾,生意赶紧做起来,早一天挣钱,心里也安稳。”
老两口瞬间松口气:“对对对,挣钱可不能耽误,初七就初七——要不买初六的票吧!”
“如今走动的亲戚也不多,我这几天跟大家把这事说一下。”
……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珍珠心里也不好受。
她总觉得自己在帝都好像心思变多了,于是低下头:“没事,就初七吧。”
“早点去也不光是生意的事儿,主要还得给咱小海安排好学校,再去报几个培训班……这也挺费时间的。”
小海却是抬起头来:“嫂子,你别担心,我肯定学习能跟上的。”
“那些培训班不用报,我自己会学习的,我也会可老师和同学的。”
“我知道。”
珍珠心疼的看了看他瘦削的脸颊:“能跟上,但是能有轻松点儿的法子更好啊。”
“你别操心钱,嫂子给你专门攒了上学的钱。”
小海抿了抿嘴,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他爸妈。
父母乐呵呵的,看着这和谐的一家,只觉得人生无比满足。
但在年幼的吕海心里,却知道不该是这样。
……
他低下头,不吭声。
珍珠又看了看旁边吃红薯吃得一塌糊涂的儿子,再看看这个已经15周岁却还个头瘦小的男孩,想想放假他天天背着儿子的样子,又补充一句:
“不要怕花钱,这些都不贵。等你以后工作了,给嫂子买个大金镯子吧!”
她撸起袖子:“嫂子现在就这一个,有点空落落的。”
小海抬起头来,这才露出点儿开心的模样来:
“哥,嫂子,你们放心,等我以后工作了,一定给嫂子买整套的金首饰!”
大成揉了揉他略微有点发黄得头发:
“臭小子,你嫂子的首饰自然由我来买,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还有,下回给你哥我买衣裳,记得可可尺码。我结婚你送的那件儿都不合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