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蘭溪帶著宮人趕來救火時,養心殿已燒得七七八八了。
蕭燁衣衫散亂地抱著罐子坐在檐下,若瘋若癲。
看見盛裝的蘭溪,眼底陡然射出利芒。
顧不得宮人的阻攔,沖到蘭溪面前,怒視她那張令人厭惡的臉。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將此事捅出去的?!”
除了蘭氏,不會有人這么恨他!
蘭溪故作不知。
挑釁道:“什么事?陛下您不舉的事?”
“朕要殺了你這個毒婦!”
蕭燁氣的理智全無,伸手去抓蘭溪的衣領。
卻被護在蘭溪身前的雙喜攔住。
“陛下,娘娘身子弱,您千萬別動手動腳。”
“滾!”
蕭燁一把揮開擋路的雙喜,等他再欲靠近蘭溪時,蘭溪身前已圍了一層宮人,將她牢牢護在身后。
蕭燁指著那群作死的宮人,獰笑不止,“這是朕的后宮!你們的腦子都被狗吃了嗎?敢攔著朕?”
宮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敢開口說話,但也沒后退半步。
后宮之中,還是蘭溪的聲望更高。
況且,帝王不舉,將永無子嗣……這事兒讓宮人心里的天秤,忍不住偏移……
蕭燁見狀,勃然大怒。
“來人!將這群分不清好歹的畜生給朕拖去地牢!”
御前侍衛統領薛乾,帶著一應侍衛侍立在旁邊。
聞言,恭聲道:“陛下,卑職以為,先救火要緊,此處離陛下上朝的金鑾殿極近,若燒到金鑾殿上,怕是明天連上朝都會延誤……”
蕭燁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最倚重的御前侍衛,指著他的鼻尖,氣得差點將懷里的罐子砸出去。
最后還是忍住了。
那手指一一劃過當場眾人的可憎的臉,最后,停在蘭溪身上。
“你會遭報應的!”
如此囂張狂妄,污蔑折辱一國之尊,老天也是有眼的!
“陛下說笑了。”
蘭溪掠開眾人,緩步來到蕭燁身前。
精致的妝容,使她本就絕色的五官,在那烈火的映照下,輝映生彩,勾魂奪魄。
“本宮與您夫妻一體,若遭報應,也是咱們一起呀。”她的報應,上輩子已嘗的淋漓盡致。
這輩子,輪到蕭燁了。
蘭溪抬眸,淡漠的視線落在那些提著水桶的宮人身上。
“快救火吧。”
“這養心殿建成數百年,倒頭一次遭此大劫,陛下——”
蘭溪眼神落在滿臉黑灰的蕭燁身上,笑著,溫聲道:“等后日去太廟祭祖時,您可得多磕幾個頭啊。”
“燒了祖宗的養心殿,也不知蕭氏列祖列宗,會不會原諒您這個不孝子。”
“你——”蕭燁正要怒罵。
蘭溪先他一步開口,紅唇微啟,“陛下不必憂慮,無論祖宗怎么責罰您……本宮,都陪著您呢。”
陪著你,看你如何被打入地獄。
蘭溪打了個哈欠,看著那漫天的焰火,笑道:“也不知除夕那日的煙火,會不會比今日更勝了。”
她笑時,眼底似悲似喜,似得意又似嘆息。
蕭燁想罵的話,因她這笑,被憋在胸口。
他后知后覺的發現。
眼前的蘭溪,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和他記憶中那個蘭溪,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她,還是她嗎?
……
除夕當日,禮炮齊鳴。
雪終于停了,天翁放晴,蒼穹湛藍無一絲雜色,萬里澄澈無云。
紫禁城的竹瓦紅墻,在這艷陽天下,流光溢彩,美得不似人間。
日光照射在那繪彩的瓦片上,折射出斑駁的光色,就連以灰色為主調的辛者庫內,都難得的,染上了彩意。
今年除夕,皇后娘娘大賞六宮,辛者庫的奴役們,也皆得了新衣新鞋襪,還有糕點和吃食。
人人稱贊著皇后娘娘的仁德,除了——
玉媚兒。
她穿著灰色的粗糙又單薄的奴役裝,坐在冷風四起的院子里,臉上,脖上,手上,凡是露出的地方,都帶著淤青和潰爛。
被蕭燁打的。
肋骨斷了,每一次吸氣,都疼得她幾欲昏厥。
雙膝廢了,罰跪了一天一夜,它如今連直立行走都做不到。
她雙目呆滯,看著頭頂的藍天,喃喃道:“阿燁……你怎么還不來接我……”
吱呀——
木門被推開。
玉媚兒混沌的眼底陡然炸出驚喜之意,她猛地扭頭,等看清來人的樣貌時,眼底的光徹底熄滅。來的,是辛者庫的掌事太監。
劉公公。
劉公公手中抱著兩大盆衣服,扔到玉媚兒跟前,面無表情地吩咐。
“磨蹭什么呢?還以為自己是哪個宮里的娘娘?雜家從前還是御前侍衛呢!”
“實話跟你說吧,這么多年,除了累死被抬出去,進來這辛者庫的人可從沒活著出去過。”
“你若老實些,勤勤瑾瑾地干活,雜家也能賞你幾口吃的,你若再這么癡呆愚鈍,別怪雜家心狠!”
見玉媚兒還不回話,他一把揪著玉媚兒的頭發,將她強按到那冰冷的水盆里。
刺骨的冰寒駭得玉媚兒厲聲尖叫,她跟了蕭燁這么多年,哪受過這種委屈?
可她越掙扎,那太監按得越緊,陰褻的眼神盯著她那肩上白凈的肌膚,舔了舔舌頭……
玉媚兒整個上身都進了水,本就薄寒的衣服,濕塌塌地搭在身上,勾勒出那滿是淤青,卻難掩凹凸的身姿。
她跟將死的鵪鶉一樣,凍得全身只發抖,卻叫不出聲,連掙扎的力氣都漸漸潰散。
劉太監終于放過了她。
獰笑,“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好好洗你的衣服!別成日想些有的沒的!“
劉太監又貪婪地掃了她的身體一眼,那眼神,被癱軟在地上的玉媚兒捕捉到。
她因恐懼,身體抖了一下,眼底,也滑過哀色。
但很快,那哀色,竟變成了恨意,變成了孤注一擲的瘋狂……
蘭溪。
蕭燁。
憑什么!
憑什么你們之間的爭斗,卻要將我牽連其中。
如今你們,一個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個仍是穩坐金鑾的帝王,而我玉媚兒……
在那劉公公甩門離開的前一刻,玉媚兒突然開口叫住他。
聲音嬌媚酥軟。
她抬眸,眸里蓄出水意。
“劉公公,我好冷啊……“
劉公公欲要關門的動作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說什么?”
玉媚兒垂首,露出纖細而脆弱的脖頸,那雪一般的肌膚,穿著這么一身麻衣灰袍,我見欲憐。
“您不能,給媚兒暖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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