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面上帶著與有榮焉的笑意。
“回王爺,確有此事。”
“那蘭絮雖為女子,卻自小練武,一身蠻力,武藝高強。”
“若非末將的弟子在京中執行任務,順勢將此女捉住,反而會弄巧成拙,白白暴露了咱們的據點。”
蕭信笑的得意,“甚好,該賞!”
“你那弟子是幾品的武將?”
“今年只有十九歲,尚未立過叫得出名字的軍功,如今只是七品的百夫長。”
蕭信灑然一笑,“有這么一樁功勞,別說千夫長,就是萬夫長都做得!”
蕭信長臂一揮,“傳本王旨意,速將此子召回,以后便是本王的貼身侍衛了!”
這可是一步登天了啊!
副將驚喜不已,“末將替那臭小子拜謝王爺。”
蕭信擺手,“不必講這些虛禮,不是還有一個消息嗎?一塊同本王講了。”
副將笑容僵了一瞬。
蕭信察覺到不對,眉頭微挑,“說!”
“江南萬名學子上書……請……請求攝政王登基為帝……”
砰——
蕭信一拳砸向面前盛滿珍饈的矮桌。
桌身折斷兩半,琳瑯的肉塊與酒器,以狼狽不堪的姿勢,跌砸在地面上。
滿目瘡痍。
比地上的狼藉更難看的,是蕭信的臉色。
他猛地起身,離開長座,滴溜著副將的脖子,將他從地上提起來,逼他和自己對視。
因常年飲酒而微微發紅的雙目,此刻更是紅的煞人,其上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絲。
“都是一群腦干被抽了的蠢貨嗎?還萬民請愿?他蕭長卿癡傻二十多年,剛清醒不過幾個月,哪里來那么高的聲望!”
“江南之地不是蘭家的地盤嗎?蘭氏不是和蕭長卿鬧崩了嗎?為何學子們會為蕭長卿請愿?你剛才匯報的消息都他媽是瞎扯一通,來哄本王開心的嗎?!”
副將如被掐著脖子,即將斷氣的家雞一般,漲紅著脖子,用盡力氣,擠出那卡在脖子里的話。
“攝政王和蘭氏確確實實鬧掰了的!”
“咳咳咳!王爺!您千萬要相信咳咳……據說那蘭氏女,因為嫉恨,一把火燒了攝政王和那平民女子的宮殿——”
咔嚓。蕭信懶得再聽他廢話,手腕用力,狠狠往后一掰。
跟了他三年的副將,跟死去的雞子一般,從他的手腕間滑落,生機全無。
瞳孔擴大,死不瞑目。
蕭信踩過他的身子,毫不留情地踩斷了兩根脆弱的肋骨。
那骨頭碎裂的聲音,配著他面上陰冷嗜血的表情,讓路過帳篷的飛鳥,都哆嗦地抖了抖翅膀,振翅掠過這是非之地。
蕭信則大跨步往帳外走去。
腳踩在漠北那冷硬干戈的土地上,抬頭四顧,曠野茫茫。
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
都是一群沒腦子的廢物!
連打探個消息都探不準確,左一句右一句前后矛盾邏輯狗屁不通!
若蘭氏和蕭長卿真的斷恩絕交,老死不相往來,江南學子怎會鬧這么一出?
一個個都耍他玩呢!
天色熹微。
順著星空的軌跡,蕭信緩緩轉身,那帶著野獸般貪婪的視線,牢牢鎖住東南的位置。
那是大安朝最繁華的帝都所在。
既手下沒一個中用的,那他便親自去一趟京城吧!
且看看那群連血都沒見過的懦夫們,如何因他而戰栗吧。
……
金鑾殿上,關于蕭長卿登帝之事,朝臣們已僵持了三日。
文臣一脈,欣然推舉。
文臣之首的蘭衡,面上雖然也提了提,但心底,對于女兒這個突然的決定,卻并不滿意。
此時,并不是蕭長卿登基的好時節。
可他這三日,數次給女兒遞信,想問個清楚。
女兒的回復,總是那一句話。
事出從急,等事情有結果了,再同您解釋。
再多的,便一個字也不吐露了。
蘭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可萬番打探,都都無疾而終,只好壓下那心頭的困惑和不安,不主張,也不拒絕的,漠然地看著這幾日的朝堂紛爭。
蘭氏一脈的鐵系親信,捕捉到蘭衡的態度后,也都人精似的,極有眼色的退居幕后,沒再參與這場稱帝的紛爭。于是,便給了以司空印為首的武將們機會。
尤以司空印為甚。
司老將軍看不慣蘭氏,也看不慣久病未愈的攝政王,一個帝王,沒一副好身體,如何日理萬機?如何綿延子嗣!
要他說,當年就該直接立二皇子為太子,那朝局早就穩了!又怎會有如今這般折騰?
可惜,無論是當年還是如今,他的話在朝堂中,都沒什么作用。
從前是蘭丞相堵他,次次將他懟的啞口無言。
如今,換了個對象,變成了禮部侍郎韋安懸!
韋家的家主,攝政王的親祖父!
如今,韋安懸那老匹夫,借著剛才的話頭,在眾朝臣面前,對他出口責難。
“大將軍此言差矣!”
比起蘭衡的打太極功夫,這韋安懸明顯更強勢一些,幾句話懟回去,懟的司空印面色難看至極,臉漲的又紅又紫。
“您剛才說書生請愿那是吃閑飯吃多了,那本官問您,若無詩書禮儀,無朝禮法制,您以為您現在算什么?頂多是一個會揮刀子砍人的莽夫罷了,想當將軍?做夢吧!”
“書生雖不擅長下地干活,雖不擅長前線殺人放火,但若無書生,誰來制定天下的規矩?誰來讀書明理治理天下?”
“依本官看,這江南學子的提議,是恰到好處。”
“攝政王身份優渥,又得民心,早日稱帝,早日穩定天下,早日大刀闊斧的改革,統治天下休養生息,有何不可?”
“您司空將軍若再百般阻撓,攔住了百姓將來要過的好日子……只怕你死了,墳頭也要被百姓潑滿刷鍋水!”
司空印氣的想殺人,胡須都立起來了。
“你這老匹夫,說話怎如此惡毒!”
韋安懸不甘示弱,“老夫惡毒?剛剛也不知是哪個蠢貨先開的口!說攝政王剛恢復不久,病情還沒穩定下來,一不小心又要昏迷癡傻,難登大雅之堂……”
“怎么?攝政王不配登基,難不成你司空印就能登基了?”
“一個兩代剛起家的晚貴而已,有什么資格在本官面前咆哮?還敢詛咒攝政王?腦袋不想要了對嗎!”
……
司空印愣了。
往常蘭衡雖反駁他,卻從不曾辱罵過他。
今日,今日一個小小的侍郎,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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