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鋃鐺入獄(1 / 1)

效果遠比蕭長卿想象的還要震撼。

他看著那地面上被炸出來的幾十米的深溝,眼底閃過驚駭之色。

韋如霜說的果然不差。

若將此物用到戰場之上,一個照面,不僅能滅掉對面的上千士兵,還能將對方的士氣拉到谷底。

稱之為神兵利器都不為過。

誰能想到,制作煙花的原料,放到戰場之上,能成為決定戰場勝負的武器?

韋如霜口中的現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蕭長卿心頭的凝重之意,越來越重。

往后,他這個表妹,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慎重對待才行。

而且和這表妹的三言兩語的交談中得知,她的手中,還有更多的神兵利器,更多的來自現代的所謂“知識”和“科技”。

緩和了情緒后,蕭長卿緩緩轉身。

對那儼然已目瞪口呆的薛乾道:“今日在場之眾,所有人都要謹守秘密,一個字的消息都不許泄露出去,一旦被人發現今日之事流傳出去,所有人,包括你——”

蕭長卿瞥了薛乾一眼。

“通通滅口。”

薛乾打了個寒戰,從那驚駭之意中驚醒過來。

抱拳,單膝下跪。

“陛下放心,我等以項上人頭做擔保,絕不會泄露今夜的任何消息,否則讓我等……”

薛乾發了毒誓,“讓我等父母親人一夜暴斃,孤寡一生死不瞑目!”

其他將士,也知道此事的嚴重性,跟在薛乾后面,次第發誓,以證清白。

月色冷寂。

空中硝煙仍在。

遠處的火把獵獵,火光肆蔓。

蕭長卿將袖口處墨色絲線繡的墨竹捋瓶,緩緩道。

“既如此,往后這火藥之事,便由爾等負責。”

“此地的駐軍往北后退三十里,此地空出來,專門用來檢驗這炸藥的成效。”

“附近村鎮的居民和百姓,皆用重金遣散,為其在京郊尋找其他的落腳地。”

“另,方圓十里,皆派重兵把手,除了御前的人,一個都不許放進來。”

“爾等可聽清楚了?”

薛乾為首,眾將士紛紛叩頭領命。

“謹遵陛下圣令!”

蕭長卿雙臂垂落,冷風將那絲線繡成的墨竹,吹得緊緊貼在他的雙臂之上。

那發間的簪帶,在夜風之中,揚起疏冷而利落的弧度。

三個月。

此地應該能研制出近約上萬公斤的炸藥。

到時運送到漠北,可解羌族之危。

只是……

蕭長卿有些糾結。

這炸藥的配方并不罕見,如韋如霜所言,不過數月,這配方便能被有心之人研制出來。

到時,不僅他這里有這般兇殺之物,只怕羌族、漠北、南疆,還有那些盜匪流民之輩,都會手中攥著這火藥……

天下想要真正的太平起來。

難矣。

這火藥,便如同他手中的利劍一般。

蕭長卿拔出自己的佩劍,看著月光下,劍尖上凜然的鋒芒,看著那銀光反射之下,他那越來越陌生的五官。

一把雙刃劍。

傷人又傷己。

若非必要,這火藥,絕不能用。

……

日上三竿。

趙監御史的家眷們已經將那棺材帶到了祖墳,下了葬吹了嗩吶,人已入土為安了。

可揚州城的百姓,仍然圍在那府衙外,將整座揚州官府,圍得水泄不通。

擠在最前頭的幾個機靈的,時不時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信兒,往身后遞過去,讓大家伙都能參與這場熱鬧。

“嘶——”

“原來這白衣女竟是當今太后的妹妹!蘭氏的二小姐明珠郡主呢!”

“蘭氏?文脈蘭家嗎?這怎么可能!蘭家怎會出這種心腸歹毒當街殺人之輩!”

“噓……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這些大家族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內里爛成哪般模樣,咱們誰能猜的到?”

“我覺得這郡主說的有道理!人家不過在茶樓上多看了兩眼,大街上死了人,跟她有什么關系?憑什么要作證自己沒殺人?”

“對啊,賀都尉還是應該多問問這死者生前,得罪了哪路狠人……”

“快看快看!又吵起來了——”正堂內。

賀都尉已將那驚堂木摔斷。

此刻,空手砸在桌面上,發出嗡嗡的震音,怒指蘭溪。

“好你個猖狂之輩,是本官在辦案還是你在辦案?本官如何審訊證人,哪用你來開口?”

蘭溪也將手種種拍在身側的茶桌上,手臂上的琳瑯玉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本郡主既然享了陛下的俸祿,自然有為陛下監察百官明斷是非的權力!本郡主看到賀大人昏庸無能,辦案無方,還不能提點兩句嗎?”

賀都尉此時此刻,已完全將蘭溪視作假冒郡主之輩。

語氣愈發冷厲。

“提點?你這樣偽造假冒的身份,憑你演的幾出好戲,也配來提點本官?本官本想給你留幾分面子,放你一碼,可惜你不知深淺廉恥,非要裝模作樣到底,既如此——”

“來人!將這冒充郡主的假貨押入大牢!”

“你敢!”

蘭溪差點被氣笑了。

這賀都尉真以為離了京城上千里,他便是此地的青天大老爺,縣官不如現管了嗎?

蘭溪將京城那邊姍姍送來的郡主文書和憑印扔到賀都尉面前。

“眼瞎了是嗎?好好看看這其上寫的什么!”

賀都尉的怒氣一窒。

下意識地翻開那文書。

里面的遣詞造句都是皇室的語氣,蓋在那文書上的章記,也是他曾見過的陛下親章。

這……

難不成此人真是郡主?

賀都尉心頭一跳。下一刻,又甩開這個驚怖的念頭。

不可能。

先不說那蘭氏二小姐已失蹤多日,就算真是那蘭氏二小姐,她不遠千里跑來揚州城做什么?

揚州城并不在蘭氏的勢力范圍內,而且蘭氏嫡系幾乎從不離京。

更何況。

傳言那位蘭二小姐自小習武,身手矯健,就算放在軍中也是一把好手,必然長得五大三粗,發黃膚黑。

可眼前這位……

賀都尉上下打量一圈,最后,將注意力落在蘭溪那白皙如玉,不贏一握的手腕之上。

這樣細嫩的胳膊,能拿起槍劍?

怎么可能!

此人一定是假冒的。

至于這印章和身份憑證……

賀都尉桀桀一笑,將手中之物撕碎,再看蘭溪時,帶著無法遮掩的嘲諷與輕蔑。

“敢偽造出這等假貨來騙本官,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真以為本官會對你心慈手軟嗎?!”

“當街指使下屬殺人為一!”

“敗壞公堂審訊秩序為二!”

“假冒郡主偽造陛下印章為三!”

“三罪齊犯,罪名可誅!來人!將此女押至天牢,三日后問刑處斬!”

“義父——”

許锃然驚道:“冒充郡主之事還未查明,當街殺人之事也未找到證據,如此武斷,難免……”

“逆子!”

賀都尉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義子會在這個時候跟他唱反調。

他看著許锃然眼底的擔憂和緊張之色,哪還有不明白的?

惱怒地指著蘭溪,“為了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女人,你難道要當庭違逆主官的話?本官不是在跟你商議,而是在命令你!立刻將此女押入天牢!等待發落!”

色令智昏,锃然還是太年輕了,那么多好女子看不上,竟然為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女子出頭。

看來,锃然成親之事,要提上議程了。

到時讓妻子好好挑選一番,給锃然挑一個名門之女,為他打理后方,也不至于再為這些歪蜜胺的女人失態了。

賀都尉話落,屋內的幾十位衙役,便向蘭溪襲來,爭搶著想先將她羈押拿下,好在主官面前露臉。

殿外,一直觀察著殿內局勢的凌統領等人,見勢不妙,一躍而上,準備沖進來救人。

卻被那早有準備的鐵甲衛給攔在半途。

凌統領連帶著那十幾個蘭家軍守衛,在府衙之外,和鐵甲衛大打出手。

此處畢竟是揚州地界,鐵甲衛有百人之數,凌統領等人武藝再高強,面對這人多勢眾的鐵甲衛,也居于下風,一時之間,雙方持續焦灼,無法進殿內救人。

而在殿內,沖在最前面的衙役,已撲向了蘭溪。

猶帶著汗漬和灰塵的右手,眼看要落在蘭溪的手臂上時,被另外一直更有力的手臂給攔住。

那衙役呆呆地看著擋在蘭溪身前的許锃然,啞聲道:“許大人,您……”

“锃然,松手。”

高堂之上,看著這一幕的賀都尉,不怒自威。

“莫要執迷不悟,到此時還為此人辯護。”“你要知道,你雖姓許,卻是我賀家人!”

許锃然眼底閃過一抹掙扎,但并未放手。

平復了幾個呼吸后,抬頭看向自己的義父。

“人既然是我帶來的,我自然應該親自將其送進牢房,便不勞煩這群衙役們了。”

這假郡主雖然膽大包天偽裝成皇親國戚,但到底是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瘦弱女子,若被這些粗莽大漢扭送到天牢,萬一出些什么意外……

賀都尉倒沒想過他會這么說,愣了一瞬后,面上的冷肅之意也緩和下來。

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緩緩道:“如此也好。”

許锃然見他同意,終于松了口氣。

松開了對那衙役的禁錮,轉身,面對蘭溪時,聲音不自覺緊繃起來。

他未觸碰她,而是抬了抬手,指著門外的長廊,道。

“這位……姑娘。”

他原本想叫郡主的,但想到后者是冒充的,那郡主二字也實在叫不出口了。

“天牢在府衙的后面,距離此地不遠,你若聽話的話,便不用手銬腳鏈拘著你了,我在前引路你在后跟著走吧。”

蘭溪沒動。

聲音清冷,似古琴弦撥。

“許大人在街上時不是說,只將本郡主帶來府衙例行聞訊一番嗎?怎么出爾反爾,要帶本郡主下大獄了?”

許锃然臉上閃過一抹羞惱之色。

他也沒想到……義父光憑猜測,要將她……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解釋太多。

只能淡下聲音,強裝冷漠。

“那時,并未確定你的身份,如今賀大人做了確定,你假冒皇室郡主……死罪難逃,在下……也不能包庇你。”

蘭溪挑眉。

“那答應好的負荊請罪呢?”

“許大人要在牢房中再為本郡主表演嗎?”

許锃然面上的狼狽之色更重,狠狠咳了兩聲,在四周怪異的目光諸事下,強壓下聲線,指著門外。

“姑娘若再不主動抬腳,本官……只怕要用強了。”

蘭溪聞言,眸光微收,不再調侃他,而是看向了外頭正在和那鐵甲衛纏斗在一團的凌統領等人。

還有那急切地想沖進來,卻被衙役死死攔住,拼命地揮動手臂和她招手的腮雪。

蘭溪啟唇,用唇語對腮雪道。

我無事。

你們回去吧。

腮雪卻更急了,揮動手臂的幅度更大。

“主子!你們放開郡主娘娘!”

蘭溪對她輕輕搖頭。

此刻,她們這點兒人在這整個府城的軍備力量面前,比塞牙縫還不如。

既如此,還不如節省些體力和時間。

這賀都尉想撬開她的嘴,急著給她定罪,給百姓和上官一個交代,讓她不得好死。

可她的命,可不是一個賀都尉說了算的。

有的是人,不想讓她死。

蘭溪邁出右腳,邁進那灼熱的日光中,在百姓們的注目和嘈雜聲中,緩緩轉身,對那高堂之上正座的賀都尉道。

“忘了告訴都尉一個消息了。”

“我長姐大約半個月左右,也要來揚州城。”

“到那時,讓長姐親自向您解釋我的身份吧。”

說完這些,便不再多言,而是隔著那輕紗,看著面色難明的許锃然。

溫聲提醒。

“許大人還愣著做什么?天牢在哪兒?”

……

夜色深晦。

燈火寂寥。

彌漫著腥臭味的牢房盡頭,連盞燈都未點,在那雜亂的欄桿和那厚重的黃銅鎖后,隱約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盤膝而坐在地。

地上盡是雜草,幾只餓得皮包骨的老鼠,在雜草堆里來回逃竄,最后,鉆進墻角的鼠洞之中,消失不見。

燈火拉近,那盤膝而坐的清瘦身影,正是午時被打入天牢的蘭溪。

許锃然將她帶到此處時,仍有三分不忍。

所以并未將她和其他人鎖在一處,而是給她尋了一處稍微“干凈”些的孤牢。

還叮囑她莫要自暴自棄,事情還有轉機,讓她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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