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和沈妘一起走进严家大门,时不时有人过来与沈妘见礼。
沈妤看着前面,微微一笑道:“姐姐最近一定很忙罢?”
沈妘一愣,然后意识到沈妤在说什么,道:“一开始是这样,后来宁王府就闭门谢客了。”
沈妤轻声道:“如今的局势……不少人都急着向宁王殿下谄媚讨好,或者他们会从姐姐身上入手,姐姐可要小心才是。”
沈妘微微颔首:“我虽然是个深闺妇人,但有些道理也不是不懂,对于那些人的小心思我也了解一二,我会小心的,不会给殿下和沈家带来麻烦。”
沈妤摇头笑道:“我才不怕姐姐给宁王府和沈家带来麻烦,我担心是的姐姐你啊。”
沈妘有些茫然:“担心我什么?”
沈妤看四下无人,在沈妘身边轻声道:“安家覆灭,德妃已死,景王失宠,陛下对贤妃心怀愧疚,最近对贤妃倒是很好,宁王受陛下重用,已经超过了景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甚至有人猜测,若是太子被废,宁王殿下就是下一任太子。那些人可不是该着急了吗,所以便想方设法和宁王搭上关系,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自然是送女儿了。而姐姐嫁给宁王好几年,至今没有嫡子,那些人的心思免不得就活络了,所以,我才会担心姐姐应付不来。”
沈妘垂眸,道:“你说的不错,最近的确有人暗地里想送美人给殿下,但是殿下都拒绝了。”
沈妤淡淡一笑:“姐姐还记得,宁王殿下当初是如何收下傅杳的吗?”
沈妘到底是个重情又心软的女子,殊不知宁王现在不纳美人只是因为不是时候,等他真的大打败景王,成为太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纳妾了,而且沈妘身为正妃,必须大度的接受。
沈妘叹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将来他会不会再纳别的女子,我总是她的结发妻子,他会善待我们母女的。”
沈妤笑容怅然,不置可否。时间会证明一切,以后沈妘自会看清楚宁王的真面目。
她点到为止,并不多说。这时候怀庆公主迎面走过来,笑容灿若阳光:“二嫂,宁安姐姐。”
因为宁王,那些争相亲近怀庆公主的姑娘也越来越多了,沈妤往后一看,怀庆公主身后跟着许多姑娘,看到沈妘忙过来行礼问安。沈妤作为宁王妃的妹妹,即便她们打心眼里不喜欢沈妤,仍是要好言好语的在她身边讨巧。
吴婕妤作为安德妃一派,吴惠然又是吴婕妤的亲侄女,在众闺秀中十分尴尬。
她虽然不是世家贵女,但是仗着吴婕妤和安德妃的关系好,总是表现的很是高傲,如今安德妃死了,景王也受到牵连,她就骄傲不起来了。
若说郑盈绣是墙头草,那她和郑盈绣是好姐妹,见风使舵的本事自然也学了几分。
她忽略了其他姑娘对她的嘲讽,笑着道:“王妃和宁安郡主是亲姐妹,都是一样的国色天香,高贵典雅。小郡主生的这般玉雪可爱,想必将来和王妃一样,都是个大美人呢。”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夸进去了,很明显的是要像沈妤示好,讨好沈妘。
众人暗暗翻了个白眼,皆目露鄙夷。难道她忘了帮着沈妗和沈妤作对的时候了?她现在示好,沈妤就必须接受?
吴惠然十分厚脸皮之后,视若无睹,仍是满脸堆笑的站在沈妘面前。
沈妘对她很是淡漠疏离,转头和怀庆公主说着话。
怀庆公主拉着舒姐儿手,笑道:“我这几天刚好想舒姐儿了,原想着明日去看看她,没成想二嫂今天竟是带她过来了。”
沈妘笑道:“闲来无事带她出来走走也好,免得在王府闷坏了。”
怀庆公主又对沈妤道:“宁安姐姐,前两日母妃还说,要请你进
宫坐坐呢。她近来一直病着,想请你进宫叙话。”
“我?”
沈妤好像猜到的傅贤妃的心思:“不是有公主陪着贤妃娘娘吗?”
怀庆公主撇撇嘴:“母妃嫌我烦,她说我还不如你懂事呢。”
沈妤扬唇笑道:“既然贤妃娘娘召见,我自然不会拒绝。过两日我就进宫拜见贤妃娘娘。”
也罢,她倒要看看,贤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若只是普通的叙话也就罢了,若是她敢打什么坏主意,她也不会顾忌宁王,给她些教训。
怀庆公主揽住她的手臂:“我一个人在宫里可烦闷了,又不能时常出宫,不若你陪我在宫中多住几日罢?”
沈妤轻笑出声:“难怪你亲自告诉我贤妃娘娘要见我,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怀庆公主笑眯眯道:“谁让我只和你能玩到一起去呢。”
其他姑娘听到这话,面色齐齐一变。她们费尽心思想讨好怀庆公主,却还是比不上沈妤。而且,沈妤也用不着去讨好怀庆公主,反而是怀庆公主主动找她。
沈妤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道:“在这里站着多没意思,咱们去别处玩罢。”
怀庆公主连声道:“对对对,今天有好多好玩的呢,咱们去看台上。”
沈明洹一直站在后面,这才到沈妤面前露脸:“大姐,五姐,我去寻严二哥了。”
沈妤笑道:“去罢。”
阳光下,怀庆公主微微红了脸,一年多过去,沈明洹好像生的越来越好看了。可是,无论她出现在他面前多少次,沈明洹依旧对她冷冷淡淡的,这让她有些气馁。
少倾,一个婢女走过来道:“王妃娘娘,宁安郡主,夫人听说您来了,请您过去坐坐。”
沈妤无奈的看了沈妘一眼,沈妘忍笑道:“劳烦引路。”
怀庆公主满心都是沈明洹,她道:“二嫂和宁安姐姐去罢,我去别处玩。”
沈妘点头,吩咐她身边的宫女道:“照看好公主,不要让她乱跑。”
怀庆公主道:“二嫂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跑的。”
待沈妤和沈妘走远后,她赶紧道:“快去快去。”
杏儿一脸茫然:“去哪里?”
怀庆公主敲了敲她的头:“我说你是不是傻呀?小侯爷一定是去演武场或者马场了,一找就找到的。”
杏儿捂着头:“可是您是公主,这样会不会太不……太不矜持了?”
怀庆公主得意的道:“那里那么多人,谁知道我是特意去寻沈明洹的?别废话,快点走。”
杏儿在后面追着:“那您这次可不能骑马了……”
沈妤和沈妘到了一个布置雅致的花厅,里面不少贵人都在,包括太子妃和傅柠。
别家的贵夫人,都是带着女儿过来,只有傅柠带着妾室过来,这是无形中对沈妗的一种羞辱。
沈妤相信,傅柠就是故意给沈妗难堪的,也是故意给沈妤难堪,毕竟沈妗是沈家人,羞辱沈妗不等于羞辱沈家吗?
宣国公府人忙起身道:“宁王妃和郡主终于过来了,方才太子妃娘娘还念叨着你们呢。”
沈妘笑看了一眼太子妃,道:“大嫂到底是念叨我,还是念叨舒姐儿?”
太子妃起身道:“都有都有。”
舒姐儿中毒一事发生后,两人似乎没产生什么隔阂,太子妃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
她走过来,拍拍手道:“让大伯母抱抱好不好?”
舒姐儿并不认生,况且她也见过太子妃,是以没有犹豫的就张开手让太子妃抱。
沈妘笑道:“这丫头长大了,也越来越重了,大嫂小心些。”
太子妃将舒姐儿抱到一边,兀自哄着舒
姐儿玩,舒姐儿也很给面子的大笑着。
沈妤挨着沈妘坐在一处,低声道:“太子妃倒是和严家关系不错。”
沈妘微微颔首:“太子妃和太子完全是两种人,而且严家人也都是浩然正气,没有因为太子而疏远太子妃。”
这一点沈妤很赞同,严家都是难得的好人,很有大家风范。
傅柠一看见沈妘就来气,总觉得是沈妘抢走了属于她的位置。
她端着一盏茶,笑吟吟道:“二嫂。”
从表嫂到二嫂,她适应身份倒是很快。
沈妘回头看她。
傅柠明知故问道:“二嫂,云安郡主现下两岁多了罢?”
沈妘微笑道:“景王妃记性不错。”
傅柠笑道:“生的这般漂亮又灵动,真是很讨人喜欢呢,难怪宁王将她当成掌上明珠般疼爱着。”
明明是夸赞的话,沈妘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道:“能得景王妃一句赞美,是她的福气。”
“只是我觉得,小郡主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不知二嫂何时给她添个兄弟或者姐妹?”
沈妘握着茶盏的手一紧。傅柠明知宁王想要个嫡子却不得,故意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厅里的氛围有些沉寂,都不说话了,倒是沈妗悠哉悠哉的看好戏。傅柠和沈妘,无论谁倒霉她都高兴。
太子妃看出了沈妘的为难,淡淡笑道:“横竖宁王妃还年轻,舒姐儿年纪又不大,也不急于一时。倒是景王,膝下还没有一个孩子,不知景王妃何时给景王生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
傅柠笑道:“我嫁进景王府不过几个月,倒是不着急,比不得二嫂,嫁进宁王府好几年了呢。”
这种时候,沈妤不好插嘴,她面露担忧的看了沈妘一眼,沈妘安抚的对她微微一笑,然后道:“有没有孩子,也要看缘分,横竖我有了舒姐儿倒不是很着急。只是劳累景王妃,替宁王殿下操心子嗣的事了,虽然你我是妯娌,你又与宁王殿下是表兄妹,但是也要避嫌,有些事景王妃还是要闭口不言为好。”
傅柠呡了口茶,面色不改:“虽然这是宁王府的事,但是也事关皇嗣,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二嫂何须动怒呢?”
沈妘淡淡道:“景王妃想岔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动怒。景王妃口口声声事关皇嗣,所以操心宁王府的子嗣,那么你将太子置于何地呢?”
傅柠心下一沉,她只想着给沈妘难堪,却说错话了。
虽然皇帝不喜欢太子,但是实际上太子才是正统,太子成亲多年没有儿子。她口口声声为皇嗣着想,却只提宁王,但是和宁王比起来,太子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妃笑道:“许是景王妃关心则乱,一时将太子和本宫忘了也不一定,本宫是不介意的,想来太子也不会介意。”
傅柠心下慌乱,这里这么多人,万一将她这些话传出去……别说是景王,就是宁王也会责怪她。
“我……”
她刚一开口,沈妘就像没听见似的打断道:“景王妃将三妹也带来了,果然景王妃是个贤德宽厚的好主母。”
傅柠慢慢镇定下来,笑道:“是啊,我想着沈侧妃毕竟是二嫂和宁安郡主的好姐妹,所以便带她过来,也好让你们叙叙旧。”
沈妤轻声道:“的确,二婶去世不久,二叔又被流放,沈侧妃一定很难过,还是景王妃为人大方,体谅妾室,借此机会让沈侧妃出来散散心。”
言外之意是,父亲死了没多久,还堂而皇之的出来参加宴会。傅柠也是,明明知道吕氏去世还不到一年,就将沈妗带出来乱晃,到底是为沈妗好,还是故意给沈妗难堪呢?
沈妤一句话,将两个人都嘲讽了一回。
傅柠暗暗
咬牙,沈妤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好再说什么了,免得再被沈妤嘲讽。
一个婢女进了花厅,行礼道:“夫人,二姑娘听闻宁安郡主到了,邀请郡主过去坐坐。”
严卉颐已经和周陵定下亲事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出嫁,所以不好在这里露面。
宣国公夫人道:“既然卉颐邀郡主过去,郡主就去罢。她一向喜欢你做的糕点,说不得又是为着此事。”
沈妘也知道宣国公夫人的目的,她也乐见其成,道:“妤儿,不必在此处陪着我,你去罢。”
人家这么热情,沈妤也不好拒绝,起身道:“好。”
婢女带着沈妤七拐八绕,到了内院一个院子。
正是严卉颐住的院子。
“姑娘,宁安郡主到了。”
闻言,严卉颐放下手中的绣绷子,亲自出来迎接:“你来了。”
沈妤随着她进去,接过婢女上的茶,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发现她的房间也是十分开阔,和沈妤的房间比起来,更为精巧雅致,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书,屋外廊上多种兰草。而且现在,四处都是她做的绣品。
沈妤拿起一方锦帕看:“这都是你自己绣的吗?”
严卉颐有些不好意思:“左右闲来无事,就自己绣了。”
沈妤微笑道:“还是你心灵手巧,我若是要嫁人,必定不会亲手绣嫁妆。”
严卉颐嗔道:“嫁人这种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随意说出口。”
沈妤坦然自若:“这有什么,对于一个已经及笄的女子来说,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严卉颐见她这样坦荡,想起了以前她和陆行舟的那些传言,她不赞同沈妤的做法,却是羡慕沈妤的生活。她永远也不能像沈妤一样,生活的那般随性,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就主动去争取。
严苇杭那样内敛的性子,若是能娶沈妤,倒是很不错。
沈妤想到,今天周陵也来参加宴会了,所以严卉颐不露面,也有这个原因。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和周公子很熟悉吗?”
严卉颐摇摇头:“他虽是我表哥,但是我与他并不熟悉。”
沈妤皱眉:“不熟悉,你为何要答应嫁她?”
严卉颐理所当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总不会害我的,母亲既说好,那便好。”
沈妤哑然了,转瞬她又想明白了。
严卉颐说的没错,父母之命,怎能不从?严卉颐的性格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该有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替严卉颐遗憾。
严卉颐笑道:“你上次教我碧玉糕的做法,我回来试了,却总是觉得做不好,你再教教我罢。”
沈妤回过神来,笑道:“好。”
两人在小厨房待了半个时辰,终于做好了,到处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严卉颐尝了一小口,道:“果然,还是你做的好吃。”她拿起一块给沈妤,“你尝尝我做的如何?”
正说着,婢女来禀告道:“宁安郡主,怀庆公主说,马场上在比赛射箭呢,小侯爷也会参加,让过去看看。”
严卉颐算了算时间,笑道:“你去罢。”
突然,听到一道清爽的声音响起:“妹妹,你上次要的张大师的字帖,我给你找来了。”
他脚步一顿,微微诧异:“郡主也在。”
沈妤与他见了礼:“二公子。”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宣国公夫人和严卉颐刻意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让两人单独见面。
严卉颐不自在的笑了笑:“二哥来的正好,郡主刚和我做完糕点,也要去马场上看射箭呢。”
严苇杭将字帖放在了桌子上,讷讷的“哦”了一声,耳根微红。即便他再傻,也知道严卉颐的目的。
况且他也听母亲说了,为他看好了宁安郡主。他觉得沈妤是个美丽又聪慧大方的女子,和传言完全不一样,便没有拒绝。
沈妤笑容不改:“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严卉颐道:“我送送你。”
然后还给严苇杭使了个眼色,严苇杭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送到了院门口,严卉颐便回去了,只剩下沈妤和严苇杭沉默的走在园子里。
沈妤身姿窈窕,穿着太夫人说的那件紫绡翠纹裙,梳着云近香髻,斜插着一支紫玉簪,简单而又大方,清雅又不失贵重。再加上她生的肤白如雪,眉目如画,明丽绝俗,只是默然而立,满园风景都不足以与她争艳。
过了许久,严苇杭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尴尬,面色微窘:“对不起,我不知道母亲和妹妹会这么做……”
沈妤抬头看他,淡淡笑道:“这种事,二公子没必要说对不起。”
本就是两家暗地里商议好的,宣国公夫人这样安排也很正常。
对于她的坦荡,严苇杭意外而欣赏,反倒是自己扭扭捏捏。
想到这里,他也慢慢恢复平静,斟酌着道:“母亲与我说,她很喜欢你……”
沈妤微微一叹:“我知道,祖母也与我说过了。”
“那你……”严苇杭实在是问不出口。
沈妤却是直接道:“二公子,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严苇杭一怔,瞬间了然,这是委婉的拒绝啊。
但他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笑了笑道:“我尊重你的意愿。”
这句话说出口,他如释重负,却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那国公夫人那边……”
虽然国公夫人嘴上不说,但是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她还是很骄傲的。可若是被她知道,沈妤拒绝了她的儿子,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严苇杭玩笑似的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母亲知道是郡主看不上我的。”
沈妤笑容真诚:“多谢。”
严苇杭拱手道:“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
沈妤颔首:“二公子请。”
沈妤没有回花厅,直接到了马场,就是为了避开沈妘的问话,可是没想到,沈妘也在马场的看台上。
看台上放置着桌案和椅子,周围用帘子和屏风遮挡,地处阴凉,桌子上摆放着茶、酒和点心,招待的很是周到。
沈妘一眼就看见了沈妤,让春雪请她过去。
怀庆公主抱怨道:“你怎么才过来,比赛都开始好久了。”
沈妤擅自拒绝了严苇杭,有些心虚,不敢看沈妘。她看着下面,无数人聚集在一起或是比赛,或是观看,更有不少姑娘在下面喝彩。
怀庆公主道:“你来晚了,小侯爷早就比赛完了。不过小侯爷很厉害呢,吴修诚比不过他,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吴婕妤既非高位妃嫔,又不是宠妃,他有什么可得意的?”
沈妘朝沈妤招招手:“阿妤。”
沈妤只好挪到沈妘身边坐着,沈妘笑道:“可见到人了?”
沈妤点点头。
“你觉得严二公子如何?”
沈妤毫不犹豫道:“他是个君子,只是……”
沈妘皱眉:“只是什么?”
“只是我对他没有别的心思,姐姐和祖母就不要再费心了。”
“所以,你和他说清楚了?”
沈妤颔首:“既然我对他无意,自然要与他清楚,免得耽搁他的时间。”
沈妘想了想,还是道:“二公子这优秀的人,你为什
么……”
“姐姐。”沈妤低下头,捻着帕子,“我已经拒绝了,你再说别的也是无用。”
“好好好,我不说了。”沈妘揉揉她的头发,“既然我们阿妤不喜欢,我和祖母再给你物色别的人选,只是要找个和二公子同样出众的人物,倒是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
沈妤哭笑不得:“姐姐,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
沈妤低声道:“就是暂时不必考虑我的亲事了,我还小,不急着嫁人,等四姐出阁后再操心我的亲事也不迟。”
沈妘轻笑:“谁说四妹还未定下?想必,很快她就要嫁人了。”
沈妤讶然:“我怎么不知道?”
沈妘笑着指了指:“你往那边看。”
沈妤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姜氏和韦夫人坐在一处,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身边还跟着沈婉姐妹和韦思繁,不远处,韦璟和一众公子站在一起。
沈妤更惊讶了:“难不成三婶想让四姐嫁给韦公子?”
沈妘微笑道:“正是。”
“可是韦公子和沈娴退过亲。”沈妤道,“况且,韦公子后来又和俞姑娘定亲了。”
“那又如何呢,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三婶之所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想要让四妹嫁给韦璟,也是为了四妹着想。韦璟出身不差,难得的是人品又好,最重要的是韦夫人是个直率的人,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更不会刻薄儿媳,四妹若是嫁过去,一定会过的很好。面子和里子相比,哪个才最重要呢?”沈妘语重心长道,“这也是祖母为你选中严家的原因,宣国公夫人一看就是个不错的人,永康侯夫人根本没法和她比。”
沈妤心道,那找个无父无母的岂不更好?她是这样想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郁珩的身影,连忙摇了摇头,让他的影子消失。
沈妤又叹了一声:“横竖说什么也晚了,你既拒了这门亲,总不好出尔反尔。”
沈妤双手捧起茶盏,不接话。
沈妘也不再让她为难,又照看舒姐儿去了。怀庆公主则是一直在人群搜寻着沈明洹的身影,却是一直没有找到。
过了一会,突然听到一阵阵响亮浑厚的马蹄声从马场外传来,渐渐地响声越来越近,少倾,人群中沸腾起来,惊呼声、鼓掌声响彻天际。
沈妘忙捂住舒姐儿的耳朵:“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无数护卫打扮的人,手中提着许多笼子走了过来,里面关着不少兔子、狐狸、老鹰一类的动物,在里面不安的乱跳。
他们早已给马场围住围栏,只听一声令下,那些动物都被放了出来,它们撒开蹄子疯一般的朝四面八方跑去,发出鸣叫声。
紧接着,许多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手持弓箭,朝这边奔来,身边跟着各自的护卫。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众人赶紧往后面躲去。
众人原本很惊讶,但很快就被兴奋和期待取代。
怀庆公主一眼就认出了一身蓝衣的沈明洹,他年纪最小,却在一众人中很显眼。
她激动的站起身:“宁安姐姐,小侯爷也参加这个比赛了呢。”
沈妤往前面望去,说不出是惊愕还是欣慰,还有些担心。
她忙起身走到栏杆前站立,黛眉紧蹙,目光一直追随着沈明洹,生怕他有危险。
不过,当她看到他身边是严苇杭时,稍稍放心了些。
沈妘却是不赞同道:“洹儿怎么不事先与我们说一声?”
沈妤道:“想来他也是怕我们不同意罢。”
这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高呼声,原来是严苇杭一箭射死了两只老鹰,紧接着,沈明洹也射中了一只兔子和狐狸。不过,他都是只射中它们的后腿,不会真的要它们的命
。
严苇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做得很好,看来在军中这些日子,大有进益。”
两人关系要好,又都生的相貌俊朗,不知让多少姑娘悄悄红了脸。
沈明洹笑道:“是严二哥教的好。”
严苇杭指了指前面,不少动物都仓皇无措的四处跑,周围是无数手持弓箭的男子。
“你看那边一只狐狸。”
沈明洹面露惊喜:“竟然是银狐,我要打下来送给姐姐。”
严苇杭笑道:“去罢。”
宣国公夫人提议,举办这个比赛,既可以娱人悦己,还可在沈妤面前表现一番,若是能亲手猎下那只银狐就更好了,可以送给沈妤。
可是既然沈妤拒绝了他,他也没必要这么做了。
不只是沈明洹,其他人也见到了这只珍贵的银狐,都策马靠近,马儿在原地踢踏着蹄子,上面的人一个个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沈明洹将弓拉成满月,率先射了出去,让人猝不及防。
眼见着这支弓箭就要射中银狐的后腿,突然,一道凌厉的箭气破空而来,这支箭生生被拦截了下来。
银狐又往前飞快的跑着,沈明汮怕被别人抢先,赶紧策马过去,又张弓搭箭,当他射出这一箭时,眼看着就要射中银狐的臀部,又被一支箭半路拦截了。
他的箭一下子被钉到了地上,尾部还打着颤。
饶是沈明洹耐心再好,也不由不恼恨了。所有人都回过头,看见后面的人,都目瞪口呆,这一瞬,好像空气都凝滞住了。
只见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墨色锦衣的男子,他身姿高大挺拔,五官刚毅,面容英朗,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泛出阵阵寒芒,薄唇上挑,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人群中起了一阵喧哗,纷纷猜测这是何人,怎么这么大胆,敢拦截沈小侯爷的箭。
但是还是有人认出来了,惊呼道:“是陆家二公子回来了,是陆家二公子。”
“陆行川不是一直在边关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不知道?前不久大景和漠北作战,我朝取胜,陆行川可是立了大功,他既然回京,想必是陛下旨意……”
“陆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可都是人中龙凤啊。”
“……”
惊叹声不绝于耳,沈妤自然也认出了来人,他的确是陆行舟一母同胞的二弟,陆行川。
当然,除了沈妤、宁王和皇帝太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母同胞。
陆行川放下弓箭,似笑非笑道:“沈小侯爷的箭术,还需要再练练。”
明晃晃的嘲笑、挑衅,简直是太嚣张了!
沈明洹到底年纪小,闻言面色一变,可是他谨记沈妤的话,尽量沉住气。
严苇杭护在沈明洹面前:“陆二公子怎么会到国公府?”
若是严家还掌兵权,他自然不敢在严苇杭面前嚣张。可是如今严家被削权,皇后又无子,太子又平庸,他自然是不怕严家的。
他掂了掂马鞭,笑道:“今天刚回京,拜见了陛下,便听说严府举办宴会。久不见京城各位,所以便过府拜见,严二公子不会怪我不请自来罢?”
严苇杭道:“陆二公子是贵客,在下自然不会怪罪。”
陆行川四下看了看:“怎么,诸位在狩猎?”
严苇杭道:“比不得狩猎场,不过是觉得无趣,寻些新奇花样罢了。”
陆行川毫不客气道:“听闻二公子武艺精湛,又在军中任职,我久闻大名,不知可否加我一个?”
若是不答应,那就是太小气了,也是怕了陆行川。严苇杭道:“我虽常在京中,但也听说过陆二公子的赫赫威名,二公子愿意指教一二
,诸位都会觉的不胜荣幸。”
陆行川甩了甩马鞭,大笑道:“好,那就开始罢。”
马场之上,比之方才更加喧闹,也更加刺激,众人的欢呼声自震耳欲聋。
沈妤快步下了台阶,沈妘在后面叫住她:“阿妤。”
沈妤回头:“我不放心洹儿。”
方才陆行川拦截沈明洹的箭,明显是故意为之。沈妤已和陆家结仇,她担心陆行川会趁乱对沈明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沈妘将舒姐儿交给奶娘:“我与你一同去。”又转头对怀庆公主道,“马场危险,公主就别去了,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舒姐儿罢。”
周围还有宁王府和怀庆公主带来的护卫和嬷嬷,想来不会有危险的。
怀庆公主突然觉得心中紧张,讷讷的点头。
此时马场上的局势已越发激烈,那些公子们心知敌不过严苇杭和陆行川,但是也不好这就放弃,否则会被人嘲笑,所以只能咬牙坚持。
陆行川的箭术和马术都很好,才一会就猎了不少动物,但是他猎捕的方式十分残忍。别人都是将箭射到动物的身上,他偏偏射到动物的眼睛上,动物死不了,痛的哀哀嘶叫。
也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箭术高超,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特殊的喜好。
国公府的很大,马场更大,足够马儿肆意奔腾。而小动物无论跑多远,却都是跑不出围栏,急的四处乱窜。陆行川更是百发百中,没一会跟在他后面的随从,马上就挂满了动物,却都在痛苦的挣扎。
这时候,那只银狐又出现了众人面前,沈明洹眼前一亮,赶紧抽出弓箭,搭在弦上。
沈妤围着围栏跑到离沈明洹最近的地方,风声阵阵,欢呼声阵阵,她大声喊着沈明洹的名字。可是太喧闹了,沈明洹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沈明洹刚准备发出这一箭,却突然后背发寒。严苇杭大声道:“明洹!”
沈明洹立刻趴在了马背上,这一瞬间,凌厉的风声疾来,一支箭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直直钉在一棵参天古木之上!箭头没入木中,箭身晃动了几下就静止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的沈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随后,她四下搜寻着这支箭的主人。
这一瞬间,沈明洹真的被吓到了。若是方才他没有及时躲开,这支箭能穿透他的脑袋!
他惊魂未定,却是不想被人发现他的恐惧,一回头却发现陆行川在远处看着他。
那支差点要了他命的箭分明就是他发出来的!
严苇杭面色一沉,策马过去:“陆行川,你这是要做什么?杀人吗?”
陆行川笑容不改:“严二公子可不要冤枉人,赛场之上,刀枪无眼,我一时手滑,偏巧就射向了小侯爷的方向。不过好在小侯爷福大命大,躲过了这一箭。不过,小侯爷到底年纪小,委实不该与我们一起到赛场上来。既然你坚持参与比赛,就该小心才是。”
蓄意杀人,竟然还倒打一耙!
沈妤气填于胸,她死死咬着牙,才让自己控制在暴怒的边缘。而沈妘早就吓得面色发白,差点晕过去。
严苇杭勃然变色:“陆二公子,你太过分了。好歹你也是四品将军,怎么能伤害无辜!再者,在场的都是京城各府上的公子,你实在是太飞扬跋扈了。”
陆行川转动着马鞭,笑道:“我都说了,是一时失手,严二公子怎么就不信呢。我可听说严二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你可不能因为和沈小侯爷感情深厚,就随便污蔑别人。”
“你——”
局面一时僵持住了,一个怒容满面,一个笑如春风。
周围人被这一场景惊到了,陆行川才回京,怎么就和沈明洹结仇了?
陆行川道:“
怎么,还比么?若是你们不比,那只银狐就是我的了。”
说着,不再看严苇杭和沈明洹难看的脸色,策马向前。
就在他执起弓箭的时候,突然,他神色一凛,仰躺在马背上,一支箭裹挟的冷气飞过来,直直穿透他的发冠,这一瞬间,他的头发全部散乱。
他正要勒马,回头看看是谁在背后偷袭他。可是身后又射来第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刚好擦着他的左脸、右脸和头皮飞过去!
这箭势凶猛,他也是堪堪躲开,直到确定了没有箭再飞过来,他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一些,然后寻找偷袭之人。
只见远处,一个人策马而来,一瞬间就到了他面前。
那人一双动人的眼睛,不笑亦含情,手上挥舞着一只流光溢彩的马鞭。他望着吃惊的陆行川,懒懒勾唇:“京城里只有我最嚣张跋扈,想效仿我,你还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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