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孟凡手里的毛笔顿时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墨渍,“国公府里的人到今天都找不到在哪儿?”
“是。”那太监有些惊忧的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陛下,内心有些慌乱。
这孟大人竟坐在陛下的龙案后批阅奏折,陛下反而坐在一旁,这是什么道理?
而且看陛下,面上竟然一片迷茫之色,仿佛不知自己在哪里一般。
“药呢?”萧海突然开口,“朕头疼,把药给朕。”
孟凡一挥手,殿外的侍女立马捧了一小盅进来,萧海接过来便喝,像是渴了许久的人突然见了水一般急切。
那太监在心中微微叹口气。
自从周公公去了以后,陛下的药便喝的毫无节制,原先还是论碗的喝,现在......
“这苏瑾倒还有点脑子。”孟凡冷笑一声,将那废了的纸一揉丢在地下。
“不过,这会儿的他已经死在萧楠浩手里了,那些漏网之鱼,”他刚刚接到的萧楠浩的折子,批了个大大的勾,“倒也无所谓。”
“你觉得这样真的可以?”苏瑾拉着自己穿的这身太监装衣角,“我咋觉得有点奇怪?”
“不奇怪。”陆暻依旧是小德子的装扮,“今日正巧派我出去采买,这是咱们唯一能最快出去的机会了。”
苏瑾立马挺起胸。
是的,她必须得尽快和娘亲她们回合,不然到时候她的“死讯”传了满京城,指不定君染那个木头一气之下自投罗网,那反而坏了她的计划。
昨夜陆暻将那个来捡她尸体的侍卫替换成她,正好阴差阳错的完成了她的假死计划。
苏瑾不在意萧楠浩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自己的侍卫也莫名失踪,也不在意他是不是会怀疑自己并没有真死。
反正她苏瑾是他萧楠浩亲手推下去的,死的人是苏瑾也是萧楠浩自己亲口确定的,他以后要是怀疑,也无法明说,毕竟要是他出来解释,有些问题他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当时那么确定死的人就是苏瑾?那死的人不是苏瑾又是谁?为什么你的侍卫不在京城,反而会大半夜单独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多奇怪啊!
所以,萧楠浩这是吃了个哑巴亏,不认也得认。
临近那门口,陆暻低声嘱咐她,“低头,少言。”
苏瑾立马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小德子今儿出去给咱们带两壶酒来!”守门的侍卫是个酒糟鼻,红彤彤的像被蜜蜂蛰了一口,“爷要好酒,钱替咱们付了,就当你请。”
陆暻立马点头哈腰的,“是,是。”
那侍卫笑了笑,目光转向苏瑾身上,突然皱起了眉,“这谁?怎么没见过?”
“这是来给三殿下送补给的,送完了不准备回去了吗?”陆暻迈前一步,将苏瑾挡在身后,立马堆起了笑,“您要的酒还是百花酿吗?”
“这不废话吗?”那侍卫想起来,三皇子前天好像的确叫了人来伺候,心下疑惑去了半分。然而见“小德子”还站在自己跟前,那黑不溜秋的脸让他心烦,一脚踹在陆暻的膝盖上,害的他跌了个趔趄。
“你他娘的真碍眼。”
陆暻赶紧爬起来点头哈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苏瑾抬眼,看着那个从来背脊挺得笔直的男人挡在她的面前,对着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弯着腰,佝偻背,立马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凭什么陆暻那样高贵的人要替她受这样的苦?
她迈前一步,左手却突然一暖。
陆暻微不可见的冲她摇摇头。
不必为我出头,否则功亏一篑。
苏瑾那股火气立马堵在了嗓子眼,上不上去,下不下来,憋的她难受。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之色。
“呀,鸟屎!”苏瑾突然竖起自己的中指,对着那侍卫一比,“你看在您头上呢!”
“哪儿?”那侍卫不疑有他,转头去看。
就在这一瞬间,苏瑾突然将手里紧握的“痒痒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那人的衣领“哗啦”一下倒了进去。
“什么东西!”那侍卫大惊,刚转过头就看见苏瑾那比他还惊恐的眼神。
“有蛇掉进去了!”苏瑾瞪大眼,煞有其事的比划,“有那么大,那么粗,‘呲溜’一下子就钻进去了!”
那侍卫顿时觉得那“蛇”在他后背爬了起来,蛇信子还在他背后扑闪,痒的不行,他尖叫一声,顿时往地上倒去。
苏瑾“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就看见陆暻正立在原地,眉眼柔和的望着她。
“走吧。”他向她一笑,“我们该回去了。”
宣京,陆府。
“老爷,慢些!”有侍从扶了一位满脸怒意的老者从轿子里出来,快步往大门紧闭的陆府门前而去。
“开门!”那老者似乎有些暴躁,重重的敲在门上,“叫陆暻出来!”
“谁啊?”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有个家丁探出脑袋来,见到那老者立马变了颜色,“老爷,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自己儿子府上?”陆平顿时冷喝,“陆暻呢!叫他出来!我要听听这个不孝子有什么理由!”
那家丁顿时有些为难。
这老爷平日里只知道问大人要钱花,也从不上门,偏偏就在大人悄悄出去未归时来了,这事儿怎么办是好?
不让进?虽说大人和老爷关系不睦,但是也不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能这般对待的啊!
“怎么不开门让我进去?”陆平更生气了,“开门!”
“谁呀?”
那家丁顿时神色一喜,一回头就看见陆如意着一身束了手脚的淡粉色武术服,拎着一根长棍迈了来,“哥哥不是说不让人进来吗?”
“小姐,这是老爷!”那家丁赶紧给她让了路,“咱们不敢啊!”
陆如意知道陆平。
不就是每个月都来要银子的那个人吗!
她甩了甩发,自己迈了出去。
“你是陆哥哥的爹?”她打量了一下陆平,轻轻皱皱眉“这个月银子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你还要什么?”
“你是哪里来的?”陆平瞪着眼看着这个粉雕玉砌的小丫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没见过现在也见过了。”陆如意撇撇嘴,“你若是找陆哥哥,就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回去?他被陛下禁足,难道还不在府里?”陆平推门要进,“我要问问他,不当丞相了哪里来银子养我们一家!”
“啪!”陆如意手中长棍突然在门上一抵,挡住了陆平的步伐,“陆哥哥在府里只是不想见你!”
她扬起下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养?而且哥哥每月给你的钱足够你吃喝不愁了,你此番行为不过是想日后向陛下表忠心,生怕哥哥出事连累你罢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陆平被她戳穿了心思,立马怒了,伸着指头就戳她的肩膀,“你个小杂碎,没爹养没娘教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就混在这儿?”
陆如意霍然抬头。
“怎么,被我说中了?”陆平得意的大笑,“一看就是个浪蹄子,小小年纪被我儿子养在这是打算金屋藏娇?我呸!不知廉耻!”
“砰!”陆如意手中的棍子立马就往他那张得意的脸上招呼,舞得虎虎生风,一棍子下去,陆平脸上便肿起来老高。
“你个贱人敢打我!”陆平尖叫一声,然而换来的是陆如意更猛烈的追打,最后他实在受不住,赶紧钻进轿子里,捂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跑了。
家丁目瞪口呆的看着,直到轿子消失在街口才反应过来,赶紧下来同陆如意笑道,“小姐你竟这般厉害......”
那家丁一怔。
面前的陆如意站的笔直,小手紧紧的捏着那棍子,指尖用力的发白。
她虽那样坚强的立着,然而早已泪流满面。
她嗫嚅道,“我不是没爹养没娘教的......我不是......只是他们......他们......”
陆如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倔强的抬起胳膊挡住了眼。
他顿时哑了嗓子。
苏瑾和陆暻在路口分别,她骑着自己那匹小马飞快往乡下奔。
因着她太着急,也就没注意看公告栏上的告示,只一阵风似的赶路。
而萧衍这边,本应近三个月的时间镇压义军,他仅用了不到半月,便将他们暗中收至自己麾下,然后悄悄回了京城,却在进京的那一刻,听闻前去太庙祈福的国公爷苏瑾失足掉入湖中溺死之事。
他大惊失色,又联系自己安插在太庙的人,发现得到的还是同样的消息,而那个人京城中的府邸也被大火烧毁。
凌七和猴子看着站在国公府前一言不发的萧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深深的不安。
那个总是眸子晶亮的的苏小爷,真的就这样去了?
凌七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开口,“主子,节哀,相信苏大人在天之灵……”
他舌头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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