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顿了两秒,侧身让开门。
夏树心里更加喜悦,哒哒哒地跑进他房间。
学习桌上的灯开着,宋珩的桌面上工整摆着一张历史练习卷,还没有写完。显然也是在写作业。
她看了看,拉过一个小板凳在旁边坐好,翻出和他同样的试卷。
“不要坐这里。”宋珩从旁轻挽着她的肩臂将她带起身,又带到桌子前的椅子上。
椅子有靠背,可板凳没有。
他带着她坐下,同时还从旁边的床上扯来一个方形靠垫,垫在了她身后。
夏树没拒绝。背后的靠垫软绵绵的,她心底也软绵绵的,偷偷瞄着他忍笑。
在她刚刚的位置上坐下来,宋珩将卷子挪到自己身前,想继续写时又顿了顿,落笔,“有什么不会的题吗?”
“啊……有、有。”他看过来得太突然,夏树正对上他的视线,不期然间心弦竟震动了一下,匆促偏开。
她心里有一瞬还不禁生出了一点懊恼。开窍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吗?她连阿珩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她扯出还没写的数学作业,随口说了个小谎,“这个,和这个。”
宋珩洁白的指尖轻压住卷面,睫毛轻垂,飞速过了遍题目,开始讲解。
“这道题,t既然等于sinX,那么……”
少年声音清澈沉冽,神色认真。有静谧的春风拂过女孩的耳畔。
夏树几乎只听了一个开端,目光从卷面缓缓移到他的手上,又缓慢落上他的脸。
他指节修长,五指的指甲修得整洁漂亮,灯光下有如贝的淡淡珠光。
他下颌的轮廓线条很清晰,睫毛也很长,唇是偏白的淡粉色,唇形很漂亮。
她看得稍有些出神。胸膛里像有小鹿跑进了心房,哒哒地踩着她的心脏蹦跳。
“……最终可得函数的值域为负1和四分之五。”
一题讲解完,宋珩静静抬眸,正对上她漂亮的茶色眼瞳。
夏树一怔。
心房的小鹿突然蹦得更欢了些,她匆匆忙忙地低下目光。
宋珩察觉出异样,静一秒问:“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夏树答得有点闪烁。
顿了顿她又鼓起勇气抬头,对他重重点了下头,脸颊粉粉,“嗯!明白了。”
“那你给我讲一遍。”
“……”
看着她瞬间怔白了的小脸,宋珩心底暗笑。旋即轻叹了口气,从旁抽出一张白纸,提笔为她书写具体的步骤答案。
夏树心底闷闷的,惭愧地撇撇嘴。
见他不加责备,又开始为她写起答案,她不禁又有点开心起来。叠起双臂趴桌看向他。
卧室里宁然阒寂,钟表在墙壁上嘀嗒嘀嗒,像是心动的声音。
阿珩。
这是阿珩。
是她的少年。
她默默地安静地凝视着他,忽然感觉时间仿佛过得好慢好慢,她的心跳也变得好慢好慢。
可每一下都格外有力,每一下,都是为了他。
她望着他,像是想把他的模样仔细印刻在心里。
她的心里有一根画笔,她在自己心里一点一点的描绘。
……
这就是阿珩呀。
陪伴她长大、为她擦眼泪、默默守护她的阿珩。全世界除了爷爷和爸爸外,对她最好的她的男孩。
他有着一张疏离冷峻的脸庞,有一个淡薄清冷的唇,有一对锋锐如剑的眉,还有一双漆黑沉静的眼。
他的肤色很白,眸色也很深邃。他那双眸里时常没有笑意,总是无波无澜,可是却装得下这世界上最浩瀚渺远的星海。
他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
姑姑总是说他太冷漠,养不熟,现在养他培育他,将来说不准会不会感恩;
雨淳也总说他性格闷,不爱说话,将来如果和他在一起,恐怕会很无聊的。
可是她不觉得呀,他明明是那样好的。
他会特意跑两条街为她买她喜欢的小熊糖,会攒下所有的零用钱给她买琴弓,会不喜欢听音乐也耐心陪着她听音乐。
她喜欢他。
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而是全世界仅有的唯一的一个宝藏,只被她一人珍藏呵护的那种喜欢。
是想和他牵手,想拥抱,想亲亲、结婚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心跳渐渐加快。屋内只有他笔尖落纸时沙沙的响动。女孩的小秘密随着他的笔端漫漫书写。
夏树脸颊红扑扑的,不自觉微笑。
她转念又想。
阿珩……喜欢她吗?
忽然有点遗憾。今天蒋月媛在问他那句话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回答呢?
他如果回答了该多好,她也不必这么惴惴不安了。
那如果……他不喜欢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好看吗?”身边的少年突然出声,不曾抬头,笔端未停。
“……嗯?”夏树如梦初醒,坐直了,“什,什么好看吗?”
“我。”墨笔落下最后一个句点。宋珩抬眸,深邃中藏着一丝柔和,“怎么一直看着我。”
像是小心思被捕捉,夏树的脸腾地烫了,低下头,“谁,谁看你了!我才没有!”羞赧的笑却忍都忍不住。
宋珩的唇角无声漾起笑意。
夏树亮晶晶的眼又鼓起勇气看他,“阿珩,我问你个问你。”
宋珩看向她。
这一年她十六岁,一双眸清澈懵懂,不染尘埃。
他很喜欢在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无声看着她。因为每当这时,她的眼里就满是他,也只有他。
灯光掉落进她的眸子里,夏树的瞳眸星河璀璨,“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去哪个大学?”
他们从没分开过,现在更不想分开。
但是她想了目前最有可能令他们分开的可能,就是大学。
宋珩微怔。
提到大学,他的心潮静静漫开了一点无法说的无力与苦涩。
“你呢?”他声音有点低。
“嗯……”似乎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夏树想了想:“我还不知道。我想去帝都,想念个普通的文科专业,又想专门学大提琴,我没仔细想过。”
宋珩默默握紧笔,“夏树,我……”
夏老那天的话还如同警钟在他耳边,他说得很艰涩。
但再艰难,有些话迟早还是要说的。
“我可能会去A大。”
身边静了一瞬。
女孩没有作声。
她的沉默也像一滩冰凉死水灌在他心上。但,总要面对的。
“A大?”隔了大概两秒,女孩笑音清软如贝,“好呀。”
他一怔。
她眨眨眼,双颊微微泛着绯红,像有点不好意思,“嗯……你成绩好,应该上A大,但我的成绩稍微有点不够了。但是!但是我记得A大也有艺术系的,应该可以降分的。如果顺利,说不准……说不准……”
说不准她也可以去A大。
说不准,她还可以和他同在一个学校。和他在一起。
宋珩指尖轻蜷。感觉心底有一缕早已浇灭的死灰竟渐渐复燃了,虽然光亮微弱,但也燃得起那片悸动心火。
夜里洗漱过后,夏树抱着小粉兔钻进被窝,却许久都没睡着。
辗转再三她爬起来,打开电脑,在浏览页面小心又期盼地输入……
“A大有艺术生吗?”
“A大有大提琴专业吗?”
深夜静寂无声,女孩房间的电脑屏幕光亮荧荧,照应着她温柔漂亮的脸。
十六岁的夜晚,少女第一次,认真思考未来。
A大。
与他。
学校的训练效果显著,没几天,夏树已经将比赛曲目拉得很熟练了。
为了使他们放松压力,校方这次还特意给他们请来了一个辅导老师。是他们前几届的学姐,毕业于帝都的音乐学院。
这天训练结束,夏树没忍住追上去问:“学姐,请问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想专业学习音乐,要怎么考试呀?”
学姐看着她那双澈亮清透的杏眼,“你想考专业大提琴吗?”
她点点头,很坚定也很认真。
这两天接触下来,学姐对夏树的印象很不错。
小学妹漂亮温和,性格很好,一手大提琴更是拉得可圈可点。
以她的水平考专业的大提琴是没问题的,所缺乏的就是对考试流程的了解。她耐心将艺考的相关讯息同她讲了讲。包括考试内容、所需准备、以及几个不错的备选学校。
夏树认真听着,心潮澎湃。
这是她从未了解过的领域,眼下却完全激起她去尝试探知的心。
等她说完,夏树小心翼翼问:“那,学姐……A大呢?A大怎么样?”
“A大?”学姐微讶,“你想考A大?”
她怯怯地点点头。
前几天她在网上查,确认A大的确是有艺术生的,只不过招的人少,考的人更少,实在没什么资料可查。
学姐说:“A大嘛……倒也不是不好,就是门槛太高,招人少,基本全省只有一个名额。而且他们不仅要求专业成绩,文化课成绩也要好。你的文化课成绩怎么样?”
她乖乖报出上次月考的成绩。学姐闻言笑了,“那没问题的,就看专业成绩了,而且A大很看中比赛的,你如果能在大比赛里取得名次,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夏树的小火苗蓦然燃起了,清眸闪亮,“真的吗?这次比赛也行吗?”
“这次不行,这次不算太官方。但是评委和官方比赛有重合。你要好好表现,给评委留下好印象,早日得奖,早日上A大!”
夏树开心极了,“嗯!”
她将好消息告诉了阿珩。
宋珩不懂艺考,但见身边的姑娘这样的高兴,好像一只欢快的小鹂鸟,他的心中也不禁生出点点喜悦与温柔。
第一次,他竟也对A大产生了丝期待与盼望。
他似乎……也可以抱着些许希望。
今天有跆拳道和大提琴课,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了。
夏树刚一进门,就察觉到屋内气氛的不同。
又有来客。
却不同于上次沈家一家做客时的欢笑温馨,室内的氛围沉闷闷的,还有丝无形的紧绷感。
夏树环视了一圈,觉得纳异,轻轻唤,“爸爸……”
“回来了。”夏雄海的眉头轻锁着,身上萦着烟味。
他很少抽烟,只有每当遇到极难解决的烦心事时,才会抽上几支烟。
夏树料想该是发生了什么,担忧问:“爸爸,怎么了?”
“没什么事,小木,你先上楼去。”
她不敢多问,立刻从旁绕道打算上楼。宋珩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阿珩,你留下。”夏雄海这次却破天荒地叫住他。
少年微怔。
夏树也愣了愣,下意识停住脚步。
回头看过时,沙发上那几个客人已经起来了。那像是一家三口,中年男人斯文儒雅,女人优雅雍容。
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而那个青年的相貌……
夏老站在他们身边,声音像是又苍老了十岁。指着宋珩对他们说:“这就是那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