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华颤颤巍的看她。
秋高气爽的日子，有一束光影从窗扇照进来。
光影有些昏沉，不若春夏那般明媚透亮，像极了黄昏时西沉的余晖，有种孤寂悲壮。
她端坐在脉脉光影中，眉眼清透平和，从容和缓，没有半分怒气，就好像是在同她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她刚才说迸发出来的气势，又能将她压一个十成十，这种压迫感，她从不曾体会过。
就如同，只要她回答的稍加不如她意，便能横尸于此。
宛华胸膛略有起伏，她冷着脸斥道：“这就是你同我说话的态度？”
“那姨娘想要个什么态度，不妨说说？”萧宜词和善的一笑，眼尾勾了起来。
宛华虽然很想在她的面前，拿捏下姿态，可当她触及到少女的眉眼时，在刹那那些个勇气化为泡沫，不堪一击。
宛华身子直退几步，撞在了妆台上，她有气无力的倚在那，在一瞬之间丧失与萧宜词对抗的勇气。她垂着头，半响后，才慢慢的问道：“雨青在哪？”
“到了这种时候，姨娘怎么还想着见雨青呀！难不成你自个的主，都不能做了！”萧宜词微微笑着，“姨娘，我实话说了吧，雨青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她呀，背主了。”
“姨娘若是想要与她有什么纠葛，就不怕她身后的那群人找上门来吗？”萧宜词笑道，“那群人可是好凶的，各个手中都有大刀，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他们的人脸，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一个个呀，绝非善类。”
“与这样的人为伍，姨娘还真不怕在阴沟里翻船。”
宛华听她说起，整个人在瞬间发冷，她颤了颤，说道：“你见过他们了！”
“见过呀，要不然我怎知的这么详细。而且雨青也都说了。”
宛华哑着嗓子问：“她说了什么？”
“你与她的交易呀。”萧宜词眼瞳放大，眼中勾勒出了几分不可思议来，“若非雨青亲口所言，我还不知道姨娘竟然包藏祸心。”
“说来，姨娘也不过是一介孤女，并无娘家撑腰，可母亲不同，她是商贾之女，父母兄弟尚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和倚仗，姨娘想要那个位子，无疑是以卵击石。一旦事情败露，你觉得凉州还有你的安身之所吗？”
“你瞧，你心中呀，护着疼着的姑娘，就这样将你给卖了。”
“姨娘啊，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她念着她，值得吗？”
宛华不愿去看萧宜词得意的眉眼，纵然她知道此刻可能已经全无胜算。
她背转过身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问题从来都很简单，只是姨娘一直避着不愿回答。”萧宜词屈指，掸了掸杯盏后，便笑道，“我是谁，这个问题，真有这么难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萧宜词嘲弄的看着她的婀娜的身影，“姨娘，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若不知我是谁，岂会让外头随意来的一个女子，来冒充你的骨肉？”
宛华低垂着头，伸手抹了抹眼角其实并不存在的泪：“萧宜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不错，可她性子跋扈嚣张，我早就无法忍受，因为只要她在一日，夫君便能想起，他曾经做下的错事，从而牵扯到我头上，如此这般，我为何要在乎她？”
“你是被雨青她们带来的，她们说，只要我肯将你和萧宜词换了，便能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至于萧宜词，她们会带走，给她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荣华富贵，然后他们就将雨青安排在了我这儿。”
“其余的我是一概不知，就算你将此事捅到夫君的面前，也依旧是如今的这个说辞。”
“对了，你若真想知道，倒是可以上寺中去查查。”
“我听闻，萧宜词去还愿的那一夜，还有一个姑娘也在同日入住，当夜寺中便起了大火，因萧宜词贪玩，不在屋中，才幸免于难，而来此借宿的那个姑娘，死于那场大伙，据说尸骨都烧没了。”
“这事并非是我杜撰，而是方圆几百里的地，只有那一处寺庙，它烧毁的第二日，便闹得满城皆知了，据说连官兵都出动了。”
萧宜词只道：“我就是那个姑娘？”
“或许是，不过谁又知道了？”宛华说道，“你如此在这儿盘问我，倒不如回府去，抓着雨青好生问问，没准儿她还真能只道你是谁了。”
萧宜词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判断着宛华这些话的真实性。
她想，若她是那个幕后黑手，也是绝对不愿将她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的，只是自己，仍旧抱了一份希望。
“罢了。”萧宜词起身，直视着宛华僵直的背影，“此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说出来，于你我而言，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是我萧宜词一日，你就是我姨娘，我自然会好生的帮衬你。”
宛华不以为然的笑：“你觉得你能帮衬我什么？”
“我能帮衬你的东西，可多了。”萧宜词道，“若是我夫君，此次能在科举中一举夺魁，你觉得你的身份会不会跟着水涨船高？”
宛华回以微笑：“你对他可真是有信心。”
“他是我夫君，我对他有信心不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宛华笑了下，觉得她也不过是痴人说梦，却口头上却并没有否定她半句。
毕竟，若她那个便宜女婿，能得能一举夺魁，她自然是脸上有光的。
“时辰不早了。”萧宜词扭头看了眼，院子中的微光，“我也该回府了。”
宛华赞同的点点头：“的确，我送你吧。”
“可别，这地我来过几次，路已经全熟了，下次就算是黑灯瞎火的，我也能摸进姨娘的院子中来。”
“随你。”宛华对此并不算热衷，她扔下这句话后，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再次坐了下去。
萧宜词转身，刚要绕过屏风时，宛华的声音又幽幽的自她身后响起：“不管如何，我都想见见雨青。”
“这个可能不行。”
“你说的过，我要去见她，可以去沈府的。”宛华说道。
萧宜词无奈的叹了口气：“姨娘，你还真是天真了，雨青知道这么多的事，你觉得我还会让她活着吗？”
“何意？”
“意思就是，您要是想见雨青，只能去阴曹地府见了。”萧宜词迈着轻快的步履，回眸一笑，眼中盛满了星芒，“她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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