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进行到此,气氛俨然变得有些滑稽。
纹身汉打错人这件事,不管从他的身份还是动机包括为何选择椅子当作案工具,都是站得住脚的。
至于尤正初,挨了顿毒打不说,还要被嘲笑没有混社会的常识,情绪就异常激愤。
尤其对方只是个小混混,既没钱也没地位,却在他面前如此猖狂,这等奇耻大辱,一向自大的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你算老几啊你?你也配教训我?无权无势,你耍什么横!没人指使你是?你要自己扛下来是!好啊,看看是你硬,还是我手上的钱硬!今天我要是不扒你一层皮,我就不叫尤正初!”
纹身汉说话再怎么粗俗,也不及尤正初令人不适。他骨子里透出的势利和浅薄,也体现了他狭隘的格局。
“啧啧,我的确不算什么,但是之前跪在地上求饶的,也不知道是谁哟!”
“你!”
尤正初气急败坏握紧了拳头,纹身汉站了起来毫不惧惮,火药味一触即发,男警官立马走到两人中间。
“干嘛呢!没打够是吗!都老实点!”
眼见没有再对质下去的必要,否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警花便示意自己的同事暂且将双方分开。
三名肇事者被带走分别审讯,依云也被带到其他房间提供这几天的行踪记录,通话记录,再由警方一一核实。
半小时后,纹身汉等人和依云又被带到了尤正初跟前,警花语气平静的表示:“尤先生,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您对尤小姐的指控不成立。”
“不可能!”尤正初想都不想就否认警方的劳动成果。
“可不可能不是由您说了算,是由证据说了算,你提出合理怀疑,我们已经帮您排除了尤小姐雇人行凶的嫌疑。因此,她和这个案子没关系,您接不接受都是事实。”
“不是,你们到底查了些什么就把她的嫌疑给排除了?”
“抱歉了尤先生,这是尤小姐的隐私,警方有权替她保密,您不能过问。”
警花斩钉截铁的力证依云的清白,气得尤正初无言以对。
就算心里仍不相信依云是清白的,他也不敢再光明正大说出来。
留意到尤正初脸拉得老长,依云明媚一笑,朝警花鞠了一躬,“辛苦您了。”
“尤小姐哪里的话,大半夜还让您跑一趟,如此配合警方的工作,我们应该谢谢您才是。”
“您客气了,应该的。”
“那尤小姐,您要是对这个案子没什么疑问,去那边签个字就可以回家了。”
点点头,依云乐颠颠的去签字,经过尤正初身边时,还不忘抛个白眼气气对方。
原以为此行是麻烦缠身,熟料她只是来见证苍天饶过谁的真理。
一想到尤正初冤枉她不成,还要跟个难缠的混混掰扯是非,她就禁不住想笑。
走到办公桌前,依云见那名整理笔录的警官正在接电话,便没有催促对方。
反正多留一会儿就能多高兴一会儿,况且她也想知道——纹身汉他们分开审讯后,案情是不是有新的进展。
“警官!就因为他们分开审问口供是一致的,你就相信他们了!这也太离谱了!哪个神经病会随便在街上揪着路人打?这简直目无王法!”
“尤先生,我理解您被打的感受,但是他们几个确实没有被谁指使。请你相信警方的判断可以吗?”
“警官,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警方,如果他们是认准了人来打的,那肯定口径一致,早就提前排练好了!”
“这一点,我们已经查证过了,您自己也说了,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您的人际关系网跟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重叠,这说明他们就是认错人了,不是您怀疑的那样。”
优哉游哉的旁听警花跟尤正初的对话,依云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她心想待会一定要给聂清奇打个电话,这么好笑的事,她可不能独享。
“行!算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那这个案子怎么处理?”
“鉴于您的验伤报告是轻微伤,案件性质不算严重,警方会对他们进行七天的行政拘留,并且让他们三个全额负担您的医药费。”
“什么?他们把我打成这样,只关七天?还有,只赔医药费就完了?我可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等等一样都不能少!”
“尤先生,您是什么身份都没用,我们自会根据医院的鉴定结果和单据来衡量赔偿标准,以示公平公正的准则。若您不满意,容我提醒您一句,警方是为所有人服务的,不是为您一个人服务的,我们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公正。”
尤正初报复心切,又觉得警方对纹身汉等人的惩戒太轻,便意图狮子大开口。
只可惜他忘了自己身处警局,面对的是人民公仆,警察办案不会因为哪一方财大气粗就偏向哪一方。
于是,即便对处理结果感到不忿,他也拿纹身汉等人没办法,谁让他看起来惨,实则只是被打成轻微伤。
旁观到此时,依云也有些疑惑:那几个人下手这么恰到好处的吗?尤正初看着确实还能活蹦乱跳,但皮外伤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抱歉了尤小姐,让您久等了,在这里签个字,您就可以回家了。”
思绪被打断,依云微笑着接过纸笔签好名字,然后身心舒畅的踏出警局。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依云向孙妈借了手机,便回房休息了。
猜测着聂清奇忙不忙,她拨号的手指迟迟没有按下去。
犹豫了半天,她怕自己憋着不说的话,今晚估计会兴奋到失眠,这才不再纠结。
电话接通,依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聂清奇疑惑发问:“你手机不是坏了吗?”
“我把电话卡装到孙妈手机里了。”聂清奇那边环境似乎很噪杂,吵得依云忍不住皱了皱眉。
“倒是不笨。”
聂清奇话音刚落,依云便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嗓音娇媚的女人的说话声。
“聂总,大家都在喝酒,您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打电话?谁打来的?不会是心上人?”
“跟你有关系?”
“呃,人家随口一问,聂总别往心里去,我走开就是了。”
电话这头的依云,并不清楚聂清奇那边是什么情况,自己能不能开口说话,便静静聆听,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不吭声了?”
“啊?我能说话了?呼——”
发觉依云憋得直喘气,聂清奇哭笑不得,“为什么不能?你讲话只有我能听见,其他人又听不见。”
“对哦!”一拍脑门,依云发现自己有时候在聂清奇面前宛如智障,怨不得对方老说她笨。
“今晚开心吗?”聂清奇意有所指的问。
“嗯?聂清奇,真是你干的啊!”一下就反应过来的依云,脑袋总算灵光了一回。
聂清奇既没有千里眼,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准确预测到她今晚会开心呢。
答案只能是,她今晚亲历的这场大戏,导演正是聂清奇。
“不然呢?”
聂清奇肯定的答复让依云忍俊不禁,越回想今晚的经历,她就越激动,越惊喜。
“不愧是你!手段够高明,够损!聂清奇,你太厉害了,我越来越崇拜你了怎么办!你都没看到尤正初被打成猪头一样!结果只鉴定出来轻微伤,早知道就不用麻烦几位社会大哥了,我自己上!反正也就蹲几天牢房,赔个医药费。”
依云有多快乐,从她对着话筒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就能看出来。
自从身边有了聂清奇,她似乎变得活泼开朗的多。
“傻瓜,对付那种垃圾,用不着你亲自动手,脏。”
听着聂清奇宠溺意味十足的笑语,依云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也变得滚烫,让对这种情绪感到陌生的她,有些发怔,有些慌乱。
“那个,我得把手机还给孙妈了,本来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以为你不知情,才想告诉你让你乐呵乐呵的!挂啦,拜拜!”
迅速找借口挂掉电话,依云按着突突直跳的心口,呆坐在床边很久,才慢慢压制住那种不安……
第二天清早,依云下楼吃早饭,孙妈笑眯眯的告诉她,聂清奇今天要回来带她去买手机,免得她俩共用一部不方便。
差点被食物给噎到,依云苦笑着不发一语。
她信口胡诌的聂清奇怎么还当真了啊?莫非是知道她在撒谎,所以故意把这么小的事放进自己的日程里?故意让她过意不去?妈呀,这男人也太恐怖了。
领教了聂清奇整人的手段,依云觉得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聂清奇。
可昨晚不能怪她啊,得怪聂清奇忽然用对待小朋友的口吻跟她说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何况她还因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心烦意乱到半夜才睡着。
“依云!我去,你还真被我哥金屋藏娇了?真成我嫂子啦?”
“噗——”聂蕊毫无预兆的出现,和她对依云的称谓,成功让依云把刚喂到嘴里的牛奶,全都喷了出来。
“你叫我什么?”都顾不上擦干嘴的依云,着实被那声“嫂子”给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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