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将将入睡的依云被一阵噪杂的动静吵醒。
由于聂清奇外出后迟迟没回来,她无缘无故老惦记着,竟熬到十一二点才合上眼。
撑起眼皮,她琢磨着会不会是聂清奇回来了,便掀开被子起身去看。
蹑手蹑脚的行至门边,她探出一个脑袋,居然瞧见聂清奇在走廊跌跌撞撞的身影。
那歪歪倒倒的样子,一看就是喝醉了,依云忍不住在心里斥道:什么事值得喝成这样,原来他也会借酒消愁?
埋怨归埋怨,依云不假思索的走出房间,快步来到聂清奇身侧去搀扶对方。
谁料,她的手一碰到聂清奇,对方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触电般甩开。
撅起嘴,依云没好气的数落道:“真是喝大了?你不让我碰,我怎么扶你回房间?你准备靠着墙壁睡一晚吗?”
头痛欲裂的聂清奇晃晃脑袋仔细辨认,看清唠叨他的人是依云的刹那,脸上的防备和警惕光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依恋和信任,“依云?”
亏得聂清奇浑浑噩噩还认得她,依云当即心软,也舍不得去责备对方了,只柔声哄道:“小点声,这么晚了,大家伙都睡着了,把手臂给我。”
聂清奇乖乖伸出手,听话的像个三岁小朋友,依云好气又好笑,顺势把聂清奇递来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依云身上那软软的触感,暖暖的体温,让神志不清的聂清奇像个没骨头的人一样,直往依云身上靠。
聂清奇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又重又实在的朝依云压过来,依云哪里接得住,急得直喊:“喂,你自己使点力气,我扛不动你,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也不怕我带着你一起摔一跤?”
即便四肢不听使唤,脑子也嗡嗡的像要炸开一样,聂清奇却听懂了依云在说什么。
只见他不满的又往墙上靠过去,明明都要站不住了,却倔强地抽走被依云握住的手,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你别动我。”
喝醉的人着实不讲理,依云气得干瞪眼,“怎么又不让我动了?不动你怎么把你弄回房间?”
抬起手臂倚着额头,聂清奇俊逸非凡的五官难受的挤在一起,“我怕你摔。”
依云一怔,不知道该说聂清奇什么好,自己都走不动道了,还想着她不能摔倒,怎么就那么喜欢逞强。
“我不会摔倒的,这样,你扶着墙,我扶着你,好不好?”
抵在额头的手臂迟迟没有放下,聂清奇恹恹的回道:“我想睡觉。”
好脾气的依云耐心的说:“那也要回床上睡呀,很快就到了,乖。”
许是依云这个“乖”字有什么魔力,聂清奇竟没有反对,也不再拖沓,而是撑着墙壁直起身子,慢慢跟随依云的牵引往自己的卧室移动。
还有几步就挪到床边的时候,聂清奇不能再借助墙壁稳住身形,依云咬咬牙,一手箍住聂清奇的腰,一手拉住聂清奇懒懒搭在她肩上的臂膀,想着走快一些,三两下就能把聂清奇送到床上。
可依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差一米左右就到床边的时候,聂清奇的身体不可控的往前倾斜,她若赶紧松手便能保证自己屹立不倒,只是护不住聂清奇了,可她没有,她紧闭着眼,认命般跟着聂清奇一起往地上塌下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即便醉得一塌糊涂,聂清奇的潜意识里也始终铭记着要保护依云,他及时将依云拉入怀里转动身躯,以自己的背部去承接两个人跌到地上的重量。
聂清奇出于本能的动作太快,快到依云都没反应过来刚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四平八稳的落到地上,确切的说,是落到聂清奇身上。
依云自然是毫发无伤,甚至连预想中的坠落感都没有,至于聂清奇有没有伤到,估计喝醉的他也答不出。
“唔——”
听到聂清奇吃痛的发出一声低呼,依云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既感动又生气,眼睛都有点泛红,“你是不是傻啊,你管我做什么,痛不痛?”
半张着眼,躺在地上的聂清奇表情扭曲,“痛。”
闻声,依云心疼的吸了吸鼻子,继而奋力将聂清奇架起来靠床坐着,一边替对方揉背一边问:“是不是这里痛?”
似乎是困得很,不想说话,聂清奇没吱声,只慢慢将头垂到依云的颈窝,面上的不适才稍有削减。
跪坐在聂清奇对面揉了好一会儿,直到聂清奇发出匀而慢的浅鼾,依云无奈的长叹一声。
她跟聂清奇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看来只得将刘管家请来帮忙,好让聂清奇早点上床睡觉。
怕把聂清奇惊醒,依云伸出手轻轻托起对方的下巴,然后试着一点点挺起身子,可聂清奇仿佛感知到她要离开,忙不迭搂住她的脖子,如梦初醒般唤道:“别走!”
依云哭笑不得,感觉聂清奇醉酒时,还蛮好玩的。
“你行行好,我不走的话,怎么叫人把你抬上床,我们俩怎么休息啊?”
费力的支起头,聂清奇打了会儿盹,整个人好似清醒不少,能完全张开眼睛了,眼瞳也不再浑浊。
两人仅隔着一掌的距离,他痴痴凝着依云,像在说梦话一样,“别离开我。”
被聂清奇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不明所以,依云只当对方喝多了,便苦笑着回道:“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孩子还没生出来,我能上哪去?”
宛如被擦亮的玻璃,聂清奇的眼神愈发明净,让人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理智的,还是不理智的,“那孩子出生以后呢?你就要离开我?”
聂清奇眷念的目光,不舍的语气,让依云陡然进入低落的情绪里。
她抿抿唇,似是说给自己听,又像在回答聂清奇,“是啊,等孩子出生,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怎么可能赖着不走呢?”
细细端详依云的眉眼,聂清奇呓语般呢喃道:“尤依云,我后悔了,我不想跟你做交易了。”
依云错愕不解,接着便轻笑出声,“那你这买卖岂不是要赔本了,你答应我的,老早就办到了,甚至还超出范围了,可我答应你的,还没办到呢。”
摇摇头,聂清奇的神态游离在醉和醒之间,如同处在幻觉中的人,“我不在乎。”
依云还是笑,温柔的就像在和小孩子沟通,“怎么能不在乎呢?你不是很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吗?不然,你当初也不会找上我,对不对?”
聂清奇未来的妻子,施妤,不能生育,这才有了她们俩之间的交易,她彼时有很多顾虑和不安,现在,她只庆幸那时的自己能放手一搏,否则,她这辈子都再难认识第二个聂清奇了。
既然知道了聂清奇为何会有如此荒唐的需求,依云的心态也发生了悄无声息的改变,从把生孩子当任务,到把生孩子当成帮聂清奇达成心愿,这两种心境,截然不同。
依云比以前更坚定,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宛如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前进的目标和意义。
因为,她眼里的天之骄子,就是让她犯得上为之如此。
她能力有限,可以赠予他的,也就这么多。
“当初和现在,不一样,这里,变了。”醉醺醺的聂清奇霸道的抓住依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眼中写满真诚和渴望。
呼吸一滞,依云不淡定的干笑道:“什么变了?”
眉头打结,聂清奇不高兴的质问说:“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就算看不出,也感觉不到?”
言毕,聂清奇扣着依云的手去敲打他心脏的位置,固执而急迫。
瞳孔放大,依云傻傻的盯着举止幼稚的聂清奇,慌乱无措的外表下,是难以平静的惊悸。
不同于被池锦程表白时的那种迟钝,依云此刻的僵硬和局促,是出自于她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喜欢她?不,他喝醉了,不能当真。
仓促的错开视线,依云装作没听到,长而密的睫毛却止不住的颤动。
“尤依云,你愿意做的我情人吗?”
聂清奇语出惊人,还一句更比一句猛,不停搅乱依云的心池。
最可恨的是,聂清奇胡言乱语时,深情又真挚,让依云辨不清真假。
“聂清奇!你说什么浑话呢!”
抬手抚摸依云发红发烫的面颊,聂清奇倔强地表示:“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不敢听?尤依云,我不能不管施妤,可是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你留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强的,你丢下我试试,就知道了……”
在依云落荒而逃之前,聂清奇完整的抒发了压抑已久的情意,然后彻底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聂清奇能撑到现在才断片儿实属不易,就像他自己讲得那样,精神透支后依偎在依云身上睡着的他,一点都不强大,那么不堪一击,那么惹人怜惜。
“聂清奇,假如我没被你吵醒,假如我没来扶你,该多好。等明天你酒醒,还记不记得今晚发生过什么,记不记得自己对我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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