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夏微澜早早就起来了。昨天那一觉睡得她是身心舒畅,她伸了个懒腰,就出了房屋。
树上桃花正盛,落英缤纷,树下的石桌却空无一人。
她左右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平日那抹白色身影,只有咕咕鸡扭着肥胖的屁股,举着爪子在树根处刨着泥。
她又转身敲响了曦栾的房间,屋内一片寂静,迟迟未有人应。
她走到石桌处坐下,等了半刻,终于忍不住问一直在刨泥并且乐此不疲的咕咕鸡:“你知道师傅去哪儿了么?”
咕咕鸡刨泥刨得正欢,压根没心情搭理夏微澜,头也不抬就道:“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原来如此。
夏微澜也不多想,以曦栾的地位,的确有时候也是会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的。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夏微澜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
曦栾一连好几天都一反常态的早出晚归,偶尔得了空闲,夏微澜想去找他说说话,却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拒绝。
比如她去找师傅一块儿下棋,师傅说着没空转身就去喝茶了;找师傅练剑,师傅推脱着要她自己练。
一起吃饭的时候,虽说从前师傅的话也不多,但起码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时不时还帮她夹个菜,哪里像现在这样,从头到位都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一样。
就连咕咕鸡都看出来了,摇晃着鸡脑袋问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得道君不开心了。
夏微澜心中憋闷不已,这几日师傅一直在躲着她,她连自家师傅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哪里有机会做什么事情。要真说有什么事情,就是那天和林思瑶去醉花楼晚归的事情了。
可是……
夏微澜咬着筷子,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正在优雅进餐的自家师傅,脸皱成了一团。
师傅真的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么?而且还气了这么久?然而这几日她找了无数个和美人师傅接触的理由,的确都被师傅拒绝了。
她想来想去,不得其解,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于是轻咳一声,壮着胆子道:“师傅。”
“嗯?”
曦栾不甚在意地应着,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可是却在桌下,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却悄悄握紧了。
见到曦栾有些冷漠疏离的样子,夏微澜眼角酸得发胀,原本准备旁敲侧击地试探,这下直接脱口而出:
“师傅,你是不是在生徒儿的气?”
曦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抬起,平静地望着夏微澜,徐徐道:
“怎么会呢?”
桌下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夏微澜望着自家师傅绝美的面容,平静认真的表情不似在说谎,可是……
她坐得近了一些,不自觉扯住了曦栾的衣袖,有些委屈道:“可是师傅最近都不怎么理徒儿。”
夏微澜向来没心没肺惯了,能让她不自觉间面露委屈之色,可见是心底真的十分在意,有些委屈了。
“是你想多了。”
曦栾抿着嘴,偏头看夏微澜,平静道:“为师这几日的确有要事在身,你莫做多想。”
说完,慢慢拂开夏微澜拉着他的那只手。
夏微澜无精打采地应下,明明得到答案了,她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眼皮低垂着,睫毛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
曦栾顿了一下,离席起身,看着夏微澜,白色的长袍在空中拂动,继续道:“修仙之人应当将心思放在修炼上,你虽有天赋,却还是不可懈怠,更不可——”
“更不可心思旁杂,误了正道。”说完转身便走了。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一直绷着脸的曦栾道君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而夏微澜丧着脸,也早早回了屋。
一进门,咕咕鸡叼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子,见夏微澜进来,它送来嘴里的石子,扑腾着翅膀朝夏微澜欢快道:“女人!”
浑身发丧的夏微澜恩赐般地看了咕咕鸡一眼,咕咕鸡漂亮光滑的鸡毛抖了抖,拱了拱地面上的石子,兴奋道:
“我们来玩五子棋吧!就是你昨天教我的那种!”
没错……
这几日师傅不理她,林思瑶也跑得没影,她夏微澜已经无聊憋闷到,开始和一只鸡下五子棋了。
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更加丧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兴趣。
咕咕鸡“哼”了一声,啄起一块小石子落在画好的方格子上,嘀咕道:“不玩就不玩……本鸡也可以自己玩。”
夏微澜躺在床上,双眼放空,盯着床幔,陷入了深深的思虑。良久,她幽幽出声。
“咕咕鸡……”
咕咕鸡正自己和自己打得热火朝天,压根没理会夏微澜。
夏微澜也不在意,盯着床幔继续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涩:“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么?”
“还有师傅……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夏微澜自言自语道。
“耶!我的左边翅膀赢了!”
咕咕鸡欢呼雀跃,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夏微澜,鸡脑袋一晃一晃,翅膀扑腾起,像是叉腰的样子,道:“女人!你又想偷跑去哪里玩?”
“如果你给我带干果回来,就是灵川城我最喜欢吃的那家陈记,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啦!也不告诉曦栾道君!”
夏微澜一个枕头从床上猛地砸下来,咕咕鸡惨叫一声,扑腾着翅膀叫了好久。她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果然她就不应该对这只不正经的鸡有什么期待。
——————
是夜。
天边滚着黑云,一大朵乌云缓缓移动,遮住那一轮盈月,林间树影摇曳,漆黑寂静。
一玄色衣袍的男子立于树下,墨发倾泻如瀑,柔顺黑亮,风吹过,露出半张惊世绝艳的侧脸。
夏微澜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人,是谁?
旁边白色纱裙女子面色清冷如月,匆匆而至。
那玄色衣袍男子缓缓转过身,墨发下一双红色的眼妖冶赤红,嘴角微微勾起,妖媚诡异。
是师傅!
夏微澜大惊。
白衣女子眉目冰寒,清冷道:“曦栾,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曦栾充耳未闻,绣着暗红色花纹的黑袍随风飘动,他低低笑出声,如魔音鬼魅,气势逼人。
下一刻,白衣女子长剑一拔,笔直贯穿曦栾的胸口,汩汩鲜血从曦栾的嘴角流出,他高大笔直的身躯直直跪下,掩在袖中修长好看的手无力垂下,失去了知觉。
“你早该死了!”白衣女子怨毒道。
夏微澜猛地睁开眼睛,双眼里满是恐惧。
原来是梦。
她庆幸地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此刻窗外天光大亮,一白衣男子推门而入。
曦栾端着药走进来,看见坐在床上醒来的夏微澜,忙走到床边,温柔关切问道:“你醒了?都烧了三天了,可还有不适?”
夏微澜摇摇头。
曦栾端起一碗装着黑色浓汁的药,对着勺子吹了吹口气,将药送到夏微澜嘴边。
夏微澜问道苦味,本能地偏了头。
“乖……”
曦栾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哄诱道:“不吃药怎么能好呢?要乖乖吃药啊……”
夏微澜愣怔住了,竟乖乖张嘴,一口一口药喝下去,竟然也不觉得苦。
她想起梦里面的场景,有些后怕,心有些胀痛,一把扑进曦栾怀里,哽咽道:“师傅!我刚刚梦见你被人杀死了!我很害怕。”
曦栾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傻丫头,为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夏微澜在曦栾怀里狂点头,她看着曦栾那张温柔俊逸,宛若天神般的脸,心口一动,道:“师傅……其实,徒儿一直对你有——”
曦栾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温柔款款的样子好似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夏微澜鼓足了勇气,开口:“师傅,其实徒儿喜欢——”
剧烈的绞痛袭来,让夏微澜痛得瞬间说不出话来,五脏宛如被火烧一般。她嘴角开始溢出鲜血,面色苍白如纸,看着曦栾,曦栾依旧保持着刚刚那个宠溺的微笑。
一白衣女子从屋外走进来,走到床边,得意地俯视夏微澜。
“你……你是……”
白衣女子大笑几声:“我是谁?”
她缓缓逼近,清冷的面容染上了怨毒,眸里闪着邪恶的精光,:“我就是女主啊……”
她俯下身子,声音如毒蛇一样冰冷:“看见没?这就是跟我抢男人的下场……”
夏微澜开始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视线逐渐模糊。耳边不断回荡着女主的笑声。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向曦栾,曦栾依旧在温柔的望着她,嘴角噙着宠溺的笑,温柔地看着她死去。
“啊啊啊!”
夏微澜猛地坐起身,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咕咕鸡三两下跳过来,关切道:“阿澜你这是怎么了?刚刚一直在说梦话。”
夏微澜揉揉眉心,盯着咕咕鸡,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看起来一切正常。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才微微放松下来。
只是回想起刚刚她做的梦中梦……
她苍白着脸,死死攥着手中的被子,一时间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心寒彻骨。
道衍宗每逢三年便有一次比武大会,年满十五的弟子才能参加。
今日便是比武大会的第一日,主峰往日的练武场上,早早搭起了擂台。
三十六峰的弟子们,只要是符合报名条件的,都可以报名参加。即使不符合报名条件的,也想着上来凑个热闹,看看比赛。是以比武大会算是道衍宗里最为热闹的盛事,往日有些空旷的练武场,也瞬间变得人头攒动,有些拥挤了。
夏微澜一大早就醒了,想来无事,就来练武场看看比赛。不过此刻,她双眼无神,眼底有着青黑,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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