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都惊呆了,“不过是痢症,怎么就不行了?咱家皇上竟如此体弱?”
跟着白鹤染一起进宫来的迎春也惊呆了,皇上都快不行了,这皇后在想什么啊?关注点完全不在正道儿上啊!
然而,这座大殿里不在正道儿上的绝对不只陈皇后一人,就听君慕凛紧跟着来了句:“不能啊!他天天都打拳脚,阿染给的药也每日喝着,哪能这么弱的。”
九皇子坐在那处琢磨了一会儿,道:“莫非不是痢症?”
君灵犀也跟着分析:“那要不是痢症可以就是中毒了。”
迎春都快哭了,不管是不是痢症,不都是应该赶紧传太医来看吗?这怎么瞅着没一个人正经着急的?皇上的人缘竟如此之差?
之前还哭唧唧来传话的江越这会儿也不哭了,站在那处拧着眉毛也跟着纠结起来:“应该是痢症没错,毕竟皇上打从坐在恭桶上就没正经起来过,每次刚要起身就又坐了回去,宫人都换过四次恭桶了,这会儿估摸着要换第五次。”
陈皇后捏了捏鼻子,恭桶恭桶的,隔着座大殿都快能恭出味道来了。
“皇上怎么就不行了?”陈皇后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怎么个不行法?”
江越说:“也不说好怎么个不行法,反正整个人看起来都虚脱无力,至于行不行的,是他自己说的,还说皇后娘娘您就是故意害他,整了枚拉肚子的药丸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引他上当受骗。他让奴才来问问,如果他因为这枚药丸真不行了,您担不担得起轼君之罪。”
江越说这话自己都觉得理亏,“拉个肚子怎么就跟轼君扯到一处去了呢?没听说哪个皇帝是拉肚子拉死的。再说了,这里是昭仁宫,是皇后娘娘的住处,娘娘当然是爱供什么就供什么,完全就是个人喜好,他自个儿愿偷嘴吃怪得了谁呢?”
陈皇后点点头,“你说得对!下次本宫就供一瓶鹤顶红,本宫看他还偷不偷。”
迎春真听不下去了,伸手扯了扯白鹤染的袖子,小声道:“小姐,快去给皇上看看吧!可别真出了事,出了事咱们也是得担责任的。”
谁知君慕凛却不同意现在就给他爹治病,他告诉白鹤染:“这会儿别去,等老头子再拉一拉的。反正有你在肯定出不了大事,最多受些罪,受了罪他下回才能知道分寸。真是,多大个人了还跑女人屋里偷嘴吃,说出去叫人笑话。另外,现在也不合适管,他俩正博弈呢!”
他说的自然是帝后二人,这场博弈就是皇上跟皇后的较量,最后谁赢,以后这个家自然就是听谁的。虽然这种博弈已经进行了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将近二十年,无奈老皇帝一回都没赢过,这就比较尴尬了。
陈皇后朝着白鹤染招了招手,“阿染,你来,母后问你点儿事。”
白鹤染笑着走上前,给陈皇后行了礼,先开口道:“母后是不是想问问那药丸为何会让人有痢疾的症状?”
陈皇后点头,“是啊,我吃着没事,怎么你父皇吃完就坐恭桶上起不来了呢?虽说他这也是活该,但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不是?”
白鹤染看着陈皇后故作冷静、眼里却藏不住担忧焦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这夫妻俩的相处方式真的很好玩。都说欢喜冤家欢喜冤家的,其实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才是最不好的状态,反而这种看上去像是死对头,一天到晚总是拌嘴打闹,但两人又都乐在其中互相挂念,这才是最欢乐的夫妻生活。
老皇帝总标榜自己最爱的女人是九十两位皇子的母亲,包括他们的姨母、江越的生母。可实际上,他纵是最爱那些女人时,也从未动过废后的念头,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后妃威胁到过陈皇后的位置。这么多年下来,他嘴上说着跟陈皇后不过是合作关系,他需要一个得体的皇后来维持后宫颜面。可实际上却只来这一个女人的宫院,只跟这一个女人斗嘴,还在他心爱的贵妃过世之后,将留下的两个孩子全都送到了皇后膝下抚养。
白鹤染想,其实在天和帝的心里,他是很喜欢这个皇后的。只不过陈皇后的性格不是那么温婉,脾气又有点儿暴躁,皇后这个身份压在她身上,又多了几分霸气和威严,以至于怎么都无法让老皇帝兴起男人对女人本能的保护欲。
陈皇后不会小鸟依人,老皇帝对她也就少了体贴关怀。可是也只是这些东西没有了,实际上老皇帝所给予陈皇后的,却是从始至终的信任,和二十来年独一无二的陪伴。
在这样一个不存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年代,在这样一个以绵延子嗣为重的皇家,陈皇后能得夫如此,已经比很多女人幸运得多。
白鹤染拍拍陈皇后的手背,“母后放心,父皇没事的。那药丸是给女人吃的,男人吃下就会腹泄,这是常态。一会儿我让江公公给他送一枚药丸过去,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就能好了。”
“真的?”陈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本宫就说么,那老头子不可能如此体弱,腹个泄就不行了,成心诳本宫。不过阿染啊,我可没担心他,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白鹤染点点头,“我懂,母后,我都懂。”
“你懂什么呀?”陈皇后白了她一眼,然后跟江越说,“你去告诉你们家皇上,让他在恭桶上再多坐一会儿,等本宫同阿染说会儿话再给他送药去,反正死不了人。对吧阿染,死不了人吧?”到底还是嘴硬不是心硬。
白鹤染笑着说:“真死不了人,放心就是。但是可能得遭点罪,您知道的,肚子很疼的。”
“很,很疼吗?”陈皇后犹豫了,“有多疼?”
“就像……”
“就像生孩子那么疼。”君慕凛补了一句。
这下陈皇后的防线崩溃了,“那不行,老头子怕疼,打从年轻那会儿就怕疼。阿染你还是把药先给他吧,别一会儿疼出毛病来出来又怪本宫轼君,本宫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九皇子无奈地说:“母后不如就承认关心父皇,何苦这么别别扭扭的。”
“谁关心他?本宫才不关心他!”陈皇后一下就炸了,“老九,你若再这样妄言,本宫就不同意你的婚事!到时候婚书加盖龙凤双印时,本宫的凤印除非你来偷,否则绝不给你盖。”
九皇子不吱声了,他就知道,一旦有了喜欢的女子,就相当于有了七寸。任何时候,不管什么人,只要捏住他的七寸,他就只剩下低头的份儿。
君灵犀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出言安慰道:“九哥,你要真偷的话,我会帮你的。”
陈皇后眼一立,“没良心的小东西,白生你了!敢帮他我就让你父皇把你送到边疆小国去和亲,到时候本宫的凤印一定好好给你盖。”
君灵犀吐吐舌头,又冲着她九哥投去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目光。
九皇子那是相当郁闷。
君慕凛却嘿嘿地笑了开,“九哥,往后你也别总笑话我粘乎我们家阿染,咱俩如今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谁也别笑话谁了。”
九皇子还是不言语,黑着脸坐在那处一声不吱。
白鹤染忍着笑走向迎春,从药箱里拿出一枚药丸来,用手搓了搓递给了江越。
“嚼着吃也行,用水顺服也行,半盏茶工夫见效。拿去给父皇吧!”
江越乐呵呵地去了,临走了还跟陈皇后说:“奴才会记得告诉皇上,说皇后娘娘您十分担忧皇上的身子,特地请了天赐公主进宫,这才解了皇上的危难。”
陈皇后白了他一眼,“本宫才不稀罕管他。”
迎春看着白鹤染将瓷瓶又放回药箱里,心里合计着小姐的药丸可能是万能丸,什么病都能治。但好像治之前必须得用手搓一搓,也不知道是谁搓都行,还是只有小姐搓才管用。
终于,天和帝从后殿绕了出来。陈皇后瞅了他一眼,就悉落道:“哟,还换了身衣裳,皇上就是讲究,出个恭都换衣裳。”
老皇帝气得当场就吹了胡子:“老子不换衣裳,你们在这殿里都待不下去!真不知好歹,早知道朕就不换衣裳,熏死你!”
“熏呗!”陈皇后耸耸肩,“反正你女人多,熏死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但今儿这大殿上可不光本宫一人,你儿子女儿干女儿可都在呢,你有本事连他们也一起熏死,没准儿能被史官们封为残暴第一君。”
“你……你你你,简直是个恶妇!”天和帝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骂陈皇后才好,左右看看,一眼看到大殿上摆着的一只花瓶,随手操起来就要往陈皇后那儿砸。
陈皇后气得也是跳脚,“你砸!对,你砸!那只花瓶是母后在世时赐下的,今儿你要敢砸了它,明儿我就带着碎片去跪皇陵,让父皇和母后都看看他们这个六亲不认的儿子!”
“啊啊啊!真是气死朕了!”老皇帝气得嗷嗷叫,花瓶不能砸那就砸别的,反正大殿里东西这么多,总不能全是从前留下来的。
一时间,景仁宫大殿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帝后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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