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只要抓住她,一切就是你的了!”蛊圣对着秋夕身后的景容嘶吼。
粗嘎的嘶吼声音很难听,闯入秋夕的耳内,让她感到一阵不适与惶恐。
青枣机敏,即刻提剑护在秋夕的身前,对着景容怒目而视。
景容看着挡在秋夕面前的倔强而无畏的青枣,并不打算动手。
如真动起武,青枣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而青枣自幼跟随在秋夕身边,对秋夕而言有多重要,他是知晓的,他已伤她太多,不愿再伤上加伤。
“你这孬种!竟连杀个女人的勇气都没有么?”蛊圣见此破口大骂。
皇帝此时已经追上了蛊圣,手中的夭阏对准他的脸,即刻将他那块从未摘下过的面纱挑开。
当那张丑陋扭曲的脸被公诸于世、暴露在月光下时,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
是一张肌肉移位、口鼻歪斜的脸,但显然,这张脸是年轻的。
总是以“老朽”自称、声音粗嘎沙哑的蛊圣大人,实则是一个青年男子,看起来不过与皇帝和景容同岁。
连皇帝都眯起了眼,带着不可置信。
“啊——”
一阵惨烈的嘶喊从蛊圣的口中传出,继而是他的暴怒。
他狂叫着捂住自己的脸,眸子一瞬间猩红无比,毒蛇一般阴鸷,口中发出嗡嗡声,念念有词。
滔天的巨浪洪水从匈奴王宫外涌入,巨浪直直升起百丈高,高过那矗立的殿宇,向着王宫内倾覆。
天空雷电交加,狂风大作,大雨再次倾盆而下,雨点如刀,锋利非常,又如磐石,沉重硕大。
砸在人身上,锥心刺骨得疼。
“今日,谁也别想逃——哈哈哈哈哈哈哈——谁也别想逃——我要让你们全部为秋水陪葬!——”
景容即刻欲去搂住秋夕,却被青枣上前制止,与他纠缠起来。
“秋夕——”皇帝向着被洪水淹没的秋夕飞奔而去。
“别管我,去看看昭儿和,快去啊——”秋夕向着皇帝大叫。
一口浑浊的水淹入她的口中,将她的声音击碎在滔天巨浪与嘈杂的雨声里。
巨浪将秋夕卷席,她从殿顶跌落,皇帝如一只飞鹰,向她掠去。
离她更近的景容将青枣击败,抢先一步,将秋夕带入怀中,向着最匈奴王宫内最高的那个塔顶飞去。
看见她被其他男人搂住,皇帝眉头皱紧,身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掌风如刀,狠厉异常,将景容一掌打翻。
他接过她柔软的身子,降落,站立在古塔之尖,将她与自己的身体紧紧相贴。
蛊圣的狂笑声传来:“鹣鲽情深么?我这一生丑恶,最不能容忍美好之物!——”
蛊圣说着,从自己的怀中掏出那只短笛,放在口中吹奏。
除了秋夕,无人听见他吹奏出了什么声音。
秋夕听见尖锐刺耳的魔音,脑中即刻感到如万虫噬咬,刹那间的剧痛将她的身子折磨得瘫软。
脑中开始混乱,继而开始空白,所有的记忆与思维仿若被吞噬,吞噬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一个声音出现,那个声音不断在她脑内激荡,力道之大,她感到脑内快要爆炸:杀了皇帝……杀了皇帝……杀了皇帝……
“秋夕?”皇帝见她痛苦得佝偻了身体,捧起她的脸,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了?”
秋夕重重打开皇帝的手,眸子顷刻间布满了血丝,嘴角弯起诡异的笑。
“秋夕!”皇帝的声音大了起来,“究竟怎么了?”
秋夕?
秋夕是谁?
“看着孤!你看着孤!究竟怎么了?”皇帝的呐喊声想起。
她眸中的血丝越发粗大,越发赤红,唇色开始变得乌黑发紫,面前白光一下闪过一下,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面前人和手中那一把锋利闪着寒光的剑。
她不可控制得一手夺过那把剑,抬手,将这把剑刺入他身体的欲望是那样强烈。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声音魔咒一般,将她锁死缠绕。
那人在不断晃动她的身体,她感到自己被晃动得仿若散了架,他的口开开合合,在说话,可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她感到自己握住那把剑的手在剧烈颤抖,心脏的尖尖处猛然刺痛,仿若有藤蔓从她的心脏处破了出来,将她的整颗心勒紧,遏制住了心跳。
她惨叫一声,一手捂在胸膛,感到心脏越跳越快,仿若要在体内爆裂。
嘴角的血止不住得溢出,脑中与心脏的双重疼痛让她将自己的唇咬破,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你将她怎么了?”皇帝慌乱地将不断颤抖哭喊的秋夕搂紧,赤红着双目对着蛊圣咆哮。
“很简单,她中了我的蛊,蛊虫在我笛音的控制下正在侵蚀她的脑部,控制她的思维,她心脏里的那株原先被压制的雌性蘅芜草由于蛊虫的活跃而觉醒,与你体内的那株雄草有了感应,正在阻止她做出伤害你的事。”蛊圣笑着,笑得事不关己,春风得意,“再过片刻,她就会死得很难看,心脏会被雌草长出的藤蔓爆破,除非……让她杀了你,若你死了,你体内的雄草便也就死了,她也就解脱了……”
皇帝面无表情得愣怔着。
继而看着此刻眼前秋夕那张诡谲变色的脸,带血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
他将她的脸捧起,俯首吻上她乌紫发黑的唇,没有深入,只是唇瓣贴着唇瓣,感受她的温热与柔软。
百年之后,繁华皆空。
人生本就是一场名利与权色的大梦,梦醒,追名逐利,梦里,寻找初心。
皇权在梦醒,她在梦里。
醒时痛苦,梦时也痛苦,梦里梦外,皆是人生百苦。
抬头,他看见战争的恶果,被血染红的洪流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满目疮痍。
俯首,看见她由于疼痛而挣扎到青筋暴起。
“杀了我……”他离开她的唇,又去吻她的耳廓,在她的耳内轻轻出声。
温柔的,坚定的。
她的手不断颤抖,由于他的吻而全身僵硬,眸中的血丝几乎将她的全部眼白占据,心脏在大量得失血、狂跳。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脑中的这个声音不断响起,带着魔力一般蛊惑着她。
她闭上眸子,身体还残存着对他的记忆,对于他的触碰,她感到温暖,感到安心。
此刻忽然想起关于他的事,他的事被记忆关在了牢房内,她看不真切,却依旧可以透过牢房铁栅栏的细缝窥得一些。
“不……”她挣扎着微微摇了摇头,忽然将手中的剑对准自己。
“秋夕!”
一只大手阻止了她,紧紧按在她的手上,她手上的剑已经刺入了身体三分之一。
他取下腰上的匕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插了进去。
匕首没入他的左胸膛,连刀柄都似乎没入了些许。
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对着眼前人笑着,依旧笑着。
她看着她,感到心脏内的疼痛倏忽退散,体内那根缠绕折磨她的藤蔓忽然消失,那双早已变色血红的眼眸滑下两行滚烫的水。
殷红色的,不知是泪还是血。
他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伏在她耳边,气若玄虚:“孤生而为君,很累、很痛苦,能遇见你,是孤此生最大的慰藉……”
她回抱着他,二人都已支撑不住,在这个风雨如晦的雨夜,一同从塔顶摔落,身影消失在漫天的洪流中。
“你这禽兽!魔鬼!——”青枣怒不可遏地大喊,嗓音悲哑,她从洪流中爬起,提剑跌跌撞撞就要冲过去,“我杀了你——杀了你——”
然她很快再次摔倒在洪流中,身后一只臂膀将她捞起,李承谟虚弱的声音传来,“青枣……不要去……”
“骗子!你放开我——”青枣挣扎。
她由记得他纵马闯入楚王宫时说的那句“将军真的以为我是为了追一个女人不远万里跑来的塞北么?”
原来这么多日子里他多自己的百般讨好都是假的,她不过是他来到塞北的一个幌子。
是她傻,她不过区区一个奴婢,何德何能受得起他这样身份人的青睐?
“青枣……”李承谟紧紧拉住她,不管不顾地将她搂入自己怀中。
一个巨浪翻来,很快将二人的身影淹没,也将二人的声音掩盖。
乌云蔽月,狼嚎声响起,此起彼伏。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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