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馥食欲不振,上吐下泻,脸色泛着异常的红,整个人虚弱不堪。
胡芷云自然是惊得不轻,赶紧请来了大夫,大夫一诊脉,只问自己用了什么吃了什么,胡芷云当即把丫鬟都排查了一遍,又把顾兰馥的吃食仔细检查了,但是怎么查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为了这事,可是折腾得不轻,顾家人上上下下都来看过了顾兰馥,一时之间,这胧月居里人来人往,各样珍稀补品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顾锦沅既然和顾兰馥同住,少不得多去探望,慢慢地也就见过了府里不少人。
顾家大房的长子叫顾长信,和顾兰馥是同一胎出来的,看着人倒是良善,只不过性子太软,不像是能撑起家业的样子,次子叫顾长越,才十三岁,模样俊秀,比起顾长信稳重一些,只是不怎么说话,看人的时候透着一股子打量的意味,仿佛暗地里伺机而动的虎。
顾锦沅将这府里情况暗暗在心里评判了一番,想着有一日,这国公府落到顾长越手里还好,若是落在顾长信手里,只怕是就此衰败了去。
而顾兰馥一连三四日这般上吐下泻,她本来就是姑娘家,身体没多少底子,这么折腾下去,自然是行销骨毁,瘦弱不堪。
事情到了这里,顾锦沅也没想到竟如此严重。按说顾兰馥病了的这几日,早应该停用了桃花粉,怎么还不见好?难道说顾兰馥这身子竟然如此不堪而已。
之后她着意观察,这才发现,原来是府里的人来来往往,顾兰馥要脸面,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惨淡的面容,但凡来一个人,她都要用桃花敷面,至少看上去好一些。
顾锦沅见此,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着这公府里的大小姐,竟然如此好面子?
其实顾锦沅虽然感觉到这顾兰馥对自己敌意颇大,且故意给自己桃花粉来害自己起风疙瘩,但到底没什么大仇怨,也不至于真把她害得这么惨,只是一没想到效力竟然这么大,二没想到她竟然坚持不懈地用。
如今看着这情景,少不得想着点拨她一下,让她快些停了,免得毁了身子。
谁知道她正想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劝她,胡芷云那里竟然请来了一位大夫,这位大夫姓李,是宫中的御医,还是个经验老道的。
这位御医来了后,先是仔细盘问了一番,之后便观察到了那桃花粉,又把平日顾兰馥所用所触都查过了,最后道:“只怕是这桃花粉有问题!”
桃花粉?
胡芷云惊讶,这桃花粉是她娘家给的,万万不可能有问题,再说她偶尔也用啊!
御医其实也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不过他还是说出自己的分析:“姑娘的脉搏中,脉搏重手按无力,兼弦象,脉位时而表浅,时而深沉,探之不定,以下官之间,都像是和什么药物冲撞有关,又因姑娘近日所用的诸般物事有桃花粉,下官以为,或许和桃花粉的方子有关。桃花粉方子中,细细察之,最为可以的就是草乌川乌了。”
胡芷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想想都不可能,自己娘家拿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这个时候老太太也来了,听了御医的话,觉得有道理,于是胡芷云没法,只好先将这桃花粉拿走。
顾兰馥听说或许和桃花粉有关,自然是大吃一惊,她是要拿这桃花粉来毁顾锦沅面容的,怎么可能反而自己着了道,自己可不怕什么白芷啊!
往常自己也不怕什么草乌川乌的!
她心里自然是不信,总觉得或许有什么门道,或许就是顾锦沅害自己?
谁知道自打这桃花粉拿走后,顾兰馥的身子果然见好转,御医又开了几味药,修正固本,没两日,顾兰馥那病就收住了,只是面色依然苍白,身体虚弱,需要将养一些日子。
顾兰馥身体元气大伤,自然是心里委屈气怒,气怒之余,却是想起一事来,那顾锦沅上辈子仿佛曾经帮着二皇子调理身体,莫非她竟然懂医?
若如此,该不会自己此番也是被她害的?
胡芷云更是纳罕,她已经命人把那桃花粉查了个遍,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毒呢?她甚至让手底下丫鬟去试用那桃花粉,也是丝毫不见异样!
顾兰馥却是哭着道:“只怕是顾锦沅害我。”
胡芷云叹:“怎么可能,何至于如此!”
本来这也是母女两个私底下说话罢了,可谁知道,顾兰馥说出这话后,恰好顾锦沅正迈门槛要进来。
要知道这几日顾锦沅时常过来探望顾兰馥,来得熟了,丫鬟也就不堤防着,毕竟谁想那么多呢?于是这话就被顾锦沅听个正着。
顾锦沅听到后,当即便往外跑,一路跑,别人拦都拦不住,一口气跑到了老太太跟前,哭着道:“求老太太,送我回去吧,我便是穷死,也要死在陇西,万万不敢留在府里了。”
老太太当时刚睡醒,一见这个,人都懵了:“锦沅,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可是谁欺负了你?”
顾锦沅低首,轻声啜泣:“祖母,妹妹这几日病重,虽说有丫鬟从旁伺候,更有太太照料着,可我也是一日几次过去探望,不敢说感同身受,却也是心痛如绞,只恨不得代妹妹受过。”
老太太颔首:“是,你是个良善的好孩子。”
她每次过去,顾锦沅都在旁边,轻声细语地看顾顾兰馥,她还感慨,这孩子心眼太实在,是个傻孩子。
顾锦沅:“可是如今,太太和兰馥竟然疑我,那话里,竟然认为是我施了什么害人的法子来害兰馥,我,我,我——”
她咬着唇,泪盈盈,委屈得嘴唇都在颤,哭着道:“我还是回去吧,祖母,这里我实在住不下去了。”
老太太一听,简直是无法相信:“她怎能说出这种话来!人家御医都说了,是那桃花粉,她竟然还要赖你!”
偏偏这个时候,老太太身边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太太跟着急匆匆地过来了。
本来老太太未必信,毕竟胡芷云和兰馥怀疑是顾锦沅下毒,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是现在看这情景,她反倒是信了。
她连连摇头,想想这事,走了几步,也是恼了:“不行,这事我们得问个明白!”
——
这或许是顾家人聚得最齐全的一日了,就连顾瑜政都到了。
满堂安静,人人屏住呼吸,只有顾锦沅,低着头,偶尔间哭那么一两下。
老太太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顾瑜政微微皱眉。
旁边几个晚辈低着头,屏着呼吸,收敛眉眼,不敢多一个动作。
顾锦沅的啜泣声入耳。
她并不是一直哭,只是偶尔那么啜泣一下,声音细细弱弱,带着压抑的意味,让人觉得,她必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忍不住哭,却又不敢高声哭起来。
顾瑜政听着那么细弱的啜泣声,忍不住想,她哭的时候是这样子吗?
但是他不记得,他的陆青岫并不会哭,哪怕他离开的那一晚她也没哭。
这个女儿性子和她却是不同。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问:“到底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胡芷云便忍不住了,她早就憋得难受了,当下冷笑一声:“我哪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别人好好的为什么哭!”
不就说了一句吗,就说了那么一句,至于吗?
这可真是一个矫情的!敢情她才来了,就摆大小姐的谱,不让人说话了?
她这一说,老太太开口了:“你只说,有没有说过兰馥的事和锦沅有关的话。”
胡芷云:“没说过!”
顾兰馥:“说过。”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胡芷云一听到这个,都愣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女儿,她怎么可以承认这个?
顾兰馥如今还虚着,但是心里却是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最后终于想明白了。
看来问题就出在桃花粉上,她突然生病,就是从那天她过去找顾锦沅,问她用量,顾锦沅说要多用,她听了,回来照做,这才闹出事来。
这就是顾锦沅的阴谋了!
她咬唇,瞪着顾锦沅道:“是,我说了,说姐姐害我。”
她这一说,周围人都是一惊。
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陆青岫生下的女儿回来了,宁国公府大房那里怕是要有热闹看了,但是没人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激烈。
本以为是暗地里的小计较小挑拨小算计,如今却是直接对簿公堂挑明了说!
大家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胡芷云:“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吗?”
顾兰馥委屈地看了一眼她娘:“娘,我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老太太气得脸都白了,她也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这样,这还是公爵之家吗,这还是宁国公府吗?家风日下啊!
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事的,深吸口气,望着自己这孙女:“行,兰馥,你说,既然你有委屈,那你说出来,锦沅如果真敢干这样的事,我自会为你做主。”
顾锦沅在这个时候,也开口了。
声音很低,很弱,略带着一些哑意:“妹妹若有什么误会,只管说出来就是,也好让我知道,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竟然惹得妹妹如此。”
顾兰馥听着这话,也是气恼,她盯着顾锦沅。
看着顾锦沅那湿润的眼睫毛,那雾濛濛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可真是我见犹怜!
但实际呢,她自己一点事没有,反而是自己,上吐下泻,几乎把小命搭进去。
顾兰馥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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