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自从决定兴兵之后,就一直没有回返汉中郡署,而是住在了城外,方便整顿军务,而整个南郑的所有权利,他便全都交付给了文聘,由文聘履行职责、镇守汉中,负责汉中郡内的全部事务。
而此番出征,魏延、邢道荣、黄叙等一众人则是率领偏师,去往斜谷以为疑兵,而刘琦的大队兵马则是按照事先制定计划,去往祁山,去攻打陇西诸郡,让董卓首尾不能相顾。
临行之前的几日,因为军中的琐事过多,再加上刘琦多少有些刻意,故而就没有去跟蔡琰道别。
刘琦这趟远征,其目地是在于要将黄忠、荀攸以及陈王等一众迎接回汉中,而不是夺取长安。
但同时,刘琦也明白,蔡琰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担忧和惦念,那就是她在长安的父亲,蔡邕。
若是蔡琰真的当着他的面开口,请刘琦帮忙去救蔡邕……刘琦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毕竟,这和他的战略宗旨是有悖逆的。
当面拒绝蔡琰,刘琦多少也有些觉得尴尬,毕竟蔡邕和蔡琰父女对荆州而言,也算是恩人。
蔡邕当初馈赠给荆州两万余卷典籍收藏,可是使荆楚学宫的建立,达到了一个顶峰,荆楚学风如今天下闻名,士子倾心,与蔡邕有着直接的关系……
刘琦是枭雄,但也懂知恩图报之理,眼下于荆州有恩者陷身于虎狼之穴,他心中也颇有不甘。
但目下的情况就是,他没办法,做不到。
但是在没有想到,蔡琰居然自己追了上来,而且还是自己骑乘着马匹。
看来,该躲的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刘琦见蔡琰赶了上来,随即吩咐赶车的军士道:“停车吧,去路边歇歇脚。”
那赶车的军士依照军令将战车停下,将拉扯的驮马赶到一旁,让其余的军士继续前行。
不多时,便见蔡琰骑马赶了上来。
她身穿红色劲装,身披罩服,与平日温婉的样子颇为不同,驭马疾驰之间倒是颇有几分别样的英姿飒爽之气。
看着蔡琰形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刘琦心下略微涌过一丝无奈。
虽然也知道她的苦衷,但不论如何,有些事情该当面拒绝就是要拒绝的。
国家大事不能掺和儿女情长。
少时,蔡琰驭马来到了刘琦的车撵之前,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刘琦的战车前。
“府君……”蔡琰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刘琦略作犹豫之后,随即起身,跳下马车,披甲执剑,大步走到了蔡琰面前。
他略是犹豫了一下,方道:“昭姬,三军行军,这大阵之前,你不该来。”
蔡琰抿着嘴唇,盈盈一礼过后,方才轻声言道:“军前大事,理应不该让女流搅杂其中,这点道理琰儿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只是有些事情,琰儿若是不能当面叮嘱府君,恐会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还请府君多多见谅。”
刘琦心中暗自叹息……果然,看来是要求自己救她父亲这件事了,但很可惜。
这事我是不能去办的,我不能因为一个蔡邕,而枉顾战局,去牺牲麾下士卒做自己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
就算是美女,但该驳面子的时候,就得驳她的面子。
“昭姬有什么话?请说吧。”
却见蔡琰盈盈一礼,低声道:“还望府君以大局为重,切勿以严君为念,勿因为我蔡家一人,而废了军中大事。”
“噫?”刘琦的车撵旁,一旁的法正闻言,不由惊讶的转过头去,悄悄的打量蔡琰,心下暗暗称奇。
这蔡大家倒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刘琦万万不曾想到,蔡琰追上他,对他所说的居然会是这么一番话。
这与她的初衷,怕是大不相同吧?怎么感觉有点不按照套路出牌。
“昭姬,难道……你不惦念蔡中郎的安危?”
蔡琰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琰儿自然是惦念严君的安危的,但琰儿也知道,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当年琰儿在雒阳之时,也曾亲眼见识过凉州军虎狼的之行,其军容之盛士卒之凶悍令人心悸,琰儿至今不忘……若要胜此强军,绝非朝夕之功,上一次卢氏替琰儿谶纬,我恐其空口之言,会令府君心中有所挂念,为了救我父亲惹出什么乱子……今番来此,只是想拜请府君,好好带兵,好好打仗,将帅一心,万勿乱起旁念,千万不要轻易去碰触长安,以免遭祸。”
刘琦仰起头,胸腔鼓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是不曾想到,蔡琰来此,所说的居然是这番话。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刘琦而来。
片刻之后,却见刘琦低下头,笑道:“说实话,本以为你来此,是为了让我救蔡中郎的,其实我适才还蛮为难……但万万不曾想到,当你真的站在这里,居然是请我不要以蔡中郎为念。”
蔡琰摇头道:“严君今日之事,皆是我蔡家自己的选择,与府君有何干系?更何况,严君虽在虎狼巢穴,但毕竟被董卓奉为上宾,亲之如臂膀,而府君你……眼下与董卓却是战场上的生死之敌,我不忧心父亲当下安危,只忧心府君此番出征的结局。”
刘琦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地拍拍蔡琰娇媚的脸颊。
蔡琰被刘琦如此亲昵的动作一下子弄楞了。
她的脸逐渐变的滚烫,身躯微微有些发颤,但却没有去阻挡刘琦的抚摸。
“昭姬,多谢你一片善意,你且在南郑城中安居,等刘某凯旋归来寻你。”
“嗯……”蔡琰低着头,隔了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府君可知,上一次卢氏为琰儿谶纬,所言的琰儿未来的夫君,乃是何人么?”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轻轻的用一个食指抵住了蔡琰的嘴唇,柔声道:“昭姬未来的夫君会是何人,自有昭姬自己决定,又何须卢氏老妇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不想猜。”
蔡琰娇柔的眼睛抬起,直直地盯着刘琦,当中秋波回转,似有万千话语。
但三军行军,纵又多少话语,又岂能在此时说的尽?
良久之后,突见蔡琰走到刘琦的马车边上,两手交合做摞叠状,道:“琰儿助府君上车。”
刘琦眼下也算是常年行于军旅,上车上马,根本无需旁人帮衬。
但望着蔡琰坚定的眼神,刘琦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而来,一脚踏在蔡琰而的双手之上,让她帮自己抬上了马车。
刘琦上车之后,转头看向车下的蔡琰,额首道:“昭姬,保重!”
蔡琰从袖中取出长笛,道:“琰儿不能陪伴府君前往前阵,愿吹古曲行军一首,为府君祝威送行,盼望府君早日得胜而归。”
刘琦微笑着点头,转头不再多言,催促军卒驾车离去。
行出了好远之后,蔡琰所吹的萧声,还是隐隐的在后方回响着,不曾停歇,仿佛她就是要矗立在那里,一直吹到刘琦回来一样。
法正策马来到刘琦的战车旁,一边扭头看向蔡琰吹箫所矗立的方向,一边低声问刘琦道:“久闻蔡大家才女之名,令天下男儿无不身往,此等一流神仙般的女子,竟也可这般倾心于人,真是不曾想到……敢问府君的手段是从何学来的?”
刘琦笑眯眯的斜眼看了他一眼,善意的对他说了一句:
“一边凉快去。”
而军队的后方,望着刘琦车撵消失的方向,直到连一抹踪影都看不到了之后,蔡琰方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长萧。
她落寞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地道:“早些回来。”
……
关中一面,骆俊已经准备指挥陈王的数万精兵回返雒阳,但在这节骨眼上,他却得到了荀攸的邀请,言想要置酒为他送行。
骆俊犹豫之后,认为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毕竟刘宠重伤,无法理事,陈国下属的这些校尉、军侯目下虽受自己指挥,但恐也未必能够服气。
而荀攸和黄忠就一定层面上而言,乃是护君联盟的友军,也是刘表一方目下在己方军前的代表性人物,他们的话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了刘表。
若是能够得到友军的支持,对于自己接管刘宠的军队,是有着极大臂助的。
于是,骆俊便答应了荀攸的宴请。
同时,随同骆俊一同参与这场宴席的,还有陈国的那些主要军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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