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厚厚的云,此时的成都平原上没有太阳,在这个夏日的天空显得异常的沉闷而晦涩。
成都平原上的清风吹来,粗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有一面大旗被牺牲的军士用力的插在泥土里,那旗面在风中抖动连舞,发出‘噼啪,噼啪’的清脆抖旗声。
黄权一边怒吼着,一边用他手上的长剑狠狠地砍向了对面敌人的脖子。
对面的人,是荆州军的一名百夫长,因为在战前得到了军令,要尽量生擒敌军主将,故而对于黄权,他是格外留手的。
“铛!”
百夫长轻描淡淡写的用长矛挡住了黄权的剑,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用什么办法能够制服他不再让他反抗。
“杀!”黄权一声大吼,再次向那百人将冲去。
此时的他身边已无一兵一卒,他的护卫全都已经变成了草地上的尸体,而此时,他面对的人除了这名荆州军的百夫长外,还有周边围了一大圈,将他死死困在其中的数十名荆州军锐士。
黄权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必死了,他适才冲上战场的时候,也已经下定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小小的愿望,在荆州军的面前也无法实现!
他一个敌人都没有杀掉。
即使是他身边的这些护卫全部战死倒下之后,也没有换取下一个敌人。
荆州军的骑兵太可怕了,他们的战马在全力冲阵奔驰的时候,己方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是打仗,完全是任凭敌方宰杀……
在包围圈之外,荆州军此刻正在扫荡战场,果然如同太史慈和徐荣所言,只是两个来回的冲阵,益州军的阵势就彻底的散了。
荆州锐士的长矛凶猛地刺进益州军的胸口,战刀剁在了敌兵的脖子上入肉半分,到处都是迸射而喷出的鲜血,青青的草地被染成了深红色。
益州军士兵踩踏着战友的尸体狂呼奔逃,亦或是干脆扔下军械,高呼投降。
战事虽然激烈,但来的快,去的也快,整场战斗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便结束了。
益州军完败,王累被太史慈生擒活捉,而黄权此刻被围在重兵圈中。
“铛!”的一声响,黄权手中的长柄剑被击飞,随后便见那名百夫长一矛刺出,正中黄权战马。
那战马一声厮鸣,扬起前提,将黄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围绕在旁边的将士们早就不耐烦了,他们一拥而上,用绳索将黄权捆了个结结实实。
……
战斗结束之后,刘琦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立刻派遣徐荣和太史慈,以及甘宁三人,率领精骑再去尾袭刘璋之后。
而刘琦并不着急和他们一同去追,他只是让大军暂歇,然后派人将王累和黄权请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益州本土的大族出身,虽然年轻,但已是蜀郡诸豪中的优秀人物。
此番虽然大败,但由于刘琦事先的吩咐,他麾下的兵马并没有伤害他们两人。
两人被带到了刘琦的面前,刘琦翻身下马,亲自为他们二人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随后,刘琦在草地上盘膝坐着,命人送了几个木制的水壶过来。
他仰头喝尽了一个水壶中的水,然后冲着黄权和王累示意道:“喝点吧,润润嗓子。”
黄权和王累被刘琦松绑,又见刘琦并没有为难他们……犹豫了片刻,遂在刘琦的对面坐下。
两个人今日经历了一番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可谓身心疲惫。
他们二人一人取了一个水壶,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二位,你们看!”刘琦伸手指向面前仿佛广阔无的平原,道:“益州大好的山河啊,这些年来虽经历了诸多战祸,百姓流离,但如今已是安定在即,战事过后……百废待兴,正是你们大显身手,为益州献力之际,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偏偏想要玉石俱焚呢?”
黄权放下了水壶,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刘将军这般行事,莫不是想招降我们二人?”
“当然。”刘琦肯定地道:“我虽与二位素未谋面,但仅凭二位率兵在这里报以死的决心来阻挡我,单凭这份的志气,就不负益州英豪之名,你们这样的人我若不能善用,那我这一次来益州,就没有意义了。”
人都是需要被认可的,刘琦的话说的很实在,并无故意夸大和赞美的成分,他只是实话实话。
谷/span但也正是因为这实话,让黄权和王累的心中有些暖意。
与事到临头只顾让他们‘多阻拦一会荆州军’的刘璋相比,刘琦显然更有人情味一些。
“多谢将军如此看重。”沉默了好久之后,方听王累出言道:“只是古语有言,忠臣不仕二主,王累出身经学子家,自当秉持忠贞,不做出辱没家门之事……”
这是个学经学的有些秀逗的书呆子……刘琦心中暗道。
但也就是这样的死板之人,一旦收服了,用在一些特定的职位上,会做出旁人所做不出的成绩。
“敢问先生,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王累闻言一愣,又道:“自是汉家天下。”
“益州呢?”
“自也是汉家天下。”
“那,你是谁的臣?”
一句话直接把王累问的说不出话了。
半晌之后,他方才慢吞吞地道:“自是大汉之臣,是天子之臣。”
“你我都是天子之臣,毋庸置疑,而我是天子亲敕的益州牧,来此名正言顺,至于刘焉和刘璋,如今在汉廷眼中,已与反贼无异,你既是汉臣,又为何要为他尽忠?你适才言不想做出辱没家风之事,难道你助反贼违抗天兵,便是光宗耀祖了?”
论及舌辩之功,王累自非刘琦对手。
却见刘琦站起身,冲着二人长作一揖,认真地道:“刘琦身为益州牧,今在此特请两位先生,与我同归汉廷,效忠天子,振兴益州,若是二位不答应,刘琦便在此长坐,哪都不去。”
黄权诧异道:“将军不去追刘璋了?若是让他跑进成都,将军今日之举,岂不前功尽弃?”
刘琦微笑道:“在我的心中……跑了一个刘璋是小事,远远比不上我请得二位先生入幕事大!”
黄权闻言一下子语塞了,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人心都是肉长的,刘琦如此行径,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比刘璋对他们的态度要强上千万倍。
其实他们两人对刘璋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刘璋当上益州牧还不足年。
维持他们扶持刘璋到死的,不过是一股自尊与傲气。
但是当这股自尊和傲气,碰到了真心实意的时候,特别是一个地位比他们更高的人的真心实意,那这些傲气便会在瞬间融化。
“黄权……愿意归降!”
“王累,也愿归降!”
……
益州的两名本土名士归顺了刘琦,而另外一边,刘璋率领着队伍紧赶慢赶的向着成都飞奔而去。
不论如何,先进了成都,暂时歇脚……刘琦若是来攻成都,再做计较不迟。
到了成都的东城,只见护城河水深,大门紧闭,吊桥拉起,城头无人,一副寂静的景象。
刘璋指使邓贤前去叫门。
邓贤飞马而至,高声呼道:“主公从绵竹来此,快开城门!”
城上并无应答。
“主公从绵竹来此,速速打开城门!”邓贤冲着楼上高声呼喊。
城楼之上,毫无动静。
“打开城门!”
话音落时,却见成都的城门楼上,一支利箭射下,正中在邓贤的心窝处!
邓贤瞪大了双眸,惊恐的望着城墙上方,接着便从马上缓缓地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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