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熟悉的嗓音,带着一贯的随意。
叶非晚手指一颤,人亦僵硬下来。
甚至还未等她过多反应,手臂便已被人抓住,而后轻描淡写扯向后方,直接便将她拽了出来,隔开了她与方东的距离,身形趔趄了一下。
叶非晚勉强站定,回首,果真瞧见一袭暗绯色的袍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着,还有……他仍旧惊艳的眉眼,比女子还要生的绝色,只是此刻,他不染自朱的唇紧抿着,脸色铁青。
“……原来是扶闲公子啊!”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见,未曾想在这儿碰见了,好巧……”话落,便欲转身逃开。
终未能成功。
扶闲信手抓着她后颈的衣裳,甚至没有怎么用力,她便再挣扎不开。
“叶非晚,”扶闲突然垂首,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本公子尚还记着,你说,要去青山寺安静一段时日?”
叶非晚睫毛一颤,的确……当初她确是这般说的。
“所以,”扶闲长指指向城门上“烟城”两个大字,“这儿是青山寺吗?”
“……不是。”叶非晚默默摇首。
“那你……”扶闲还欲说些什么。
“你是……今日游花街的那位绝色公子!”方东认出来人,声音都添了几分激动。
叶非晚:“……”扶闲不过生的好看些,至于这般……过激?
扶闲微眯双眸,打量了一眼方东,扯唇凉凉一笑:“你是……叶非晚的奸夫?”
叶非晚无语凝滞。
“不是,怎么会,绝无可能!”方东几乎立刻摇首,如被辱了般,“叶姑娘不是我爱慕之人,我方才亦是被迫的!”
叶非晚:“……”果然,美色不分男女。
“元是被迫的啊……”扶闲玩味般道了一遍,斜睨了眼一旁的叶非晚,勾起一抹风华绝代的笑,“我名唤扶闲,这位公子,我与叶姑娘有笔账要算,不妨……”说着,他朝一旁睨了眼,言外之意不外乎“你可以滚了”。
方东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转身飞快离去。
叶非晚一僵,看着那见色忘义之人的背影,良久:“扶闲公子的美男计,当真是男女不分啊。”
扶闲收回目光,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而后倏地露出一抹与方才无二的笑,朝她靠近了几分:“那你,又算男算女?”
叶非晚呆了呆,抛却他的纨绔不说,单论样貌,扶闲当真是绝色,只是……
“无趣,”她推开他,“我连封卿都能弃了,你觉得我还会被美男计所诱惑?”
封卿不也是清魅华丽、凤华无二的人,她不照样离开的干净利落。
“连封卿都能弃……”扶闲呢喃一声,神色一冷,拂袖转身便欲离开。
叶非晚不明所以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怒火。
“还不跟上,难不成要本公子亲自请你?”身前,一人轻斥。
叶非晚脚步僵了僵。
“怎么?”扶闲停下脚步,微微侧眸望向她,“叶非晚,你当真以为,你还能再逃离?”
叶非晚睫毛一颤,最终还是默默跟上前去。
她虽不知扶闲是何种身份,不过……不论京城也好、烟城也罢,扶闲所表现出的,绝不只是一个伶人这般简单。
扶闲在前方闲庭信步般走着,他并未说去哪儿,叶非晚也看不出他心中想法。
她只安静跟着,半字未问。因为她不知自己该去何处了。
只是她低头太过专注,一时竟未瞧见前方人影已然停下。
“砰”的一声闷响,她已撞上那人后背。
“怎的突然便停下?”叶非晚一手轻抚着刺痛的鼻子,抬眼埋怨道。
扶闲朝前睨了一眼,轻哼一声。
叶非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前方已到一片宽河,河水湍湍,不远处偶有几处渔火,在漆黑夜色里很是宁静。
“来此处作甚?”叶非晚凝眉。
“这话,当是本公子问你才对吧?”扶闲随意寻了处树干靠着,眯眼望着她,“来此处作甚?”
烟城,在整个大晋而言,太不起眼了,不像是首富之女应当来的地方。
叶非晚眼神飘忽片刻:“想来……便来了。”
“你以为我信?”扶闲轻哼一声,“叶非晚,本公子有的是手段让你说实话。”
叶非晚一僵,良久微微垂眸。
“和封卿有关?”扶闲了然,声音微沉。
叶非晚指尖颤了颤,果然……这般明显吗?
“我曾向往过,成亲后同相公一起来此处……”她望向远处漆黑的河面,“如今才知,原来我一人亦可。”
“和相公……”扶闲呢喃般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莫名的有些喑哑。
“什么?”叶非晚不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不是说你!”
“这般激动作甚?”扶闲冷哼,“我还觉得吃亏了呢。”
叶非晚:“……”
二人间竟就此静默下来,目光沉沉望着远处的宽河。
不知多久。
“叶非晚。”扶闲突然沉声唤着她的名字。
叶非晚没有转头,仍旧望着不远处漆黑的河面:“嗯?”
“通缉令,看见了吧?”
叶非晚眸光一沉:“嗯。悬赏五万两白银,封卿出手真大方。”
“是啊,”扶闲应,“也不看看值不值,真是不拿银子当钱。”
“喂!”叶非晚扭头怒目而视。
扶闲却在夜色里沉沉笑了一声:“堂堂前首富千金,还会为区区五万两白银发火?”
叶非晚僵凝片刻,许久随意抬头看天:“没办法,我没银两了。”银票不能通兑,银子所剩无几。
她再不是首富千金了,不过就是个……可怜巴巴的下堂妃而已。
扶闲凝眉,扭头看着身侧之人,明明极为普通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竟让人听着心中一酸。
“喂,扶闲。”叶非晚突然开口。
“什么?”
“你说……他为何这般厌我呢?”叶非晚半眯着双眼,眼底尽是困惑,“我明明……放下了一切,明明为他的王妃之位腾出了位子,他怎的……就不能放过我呢?”
留下一封和离书,彻底放他自由之身了。
被伤过也哭过,终于认清,他的不爱,就是不爱。永远不会因为同床共榻便变为爱。更不会因她的死缠烂打而改变。
他的厌恶,让她开始害怕起来。
扶闲静静听着女人的问题,看着她满目茫然。
她似乎根本不想要回答,只是……想说些话,什么都好。
所以,他也不会回答:也许,就是因为你放下一切,他才不会放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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