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回北京之前,黎楚楚和王君洋两口子来机场送好友，中午四个人一起吃了午饭，顺便提前给楚尽庆祝三十二岁生日。
午饭后,一行人来到苏州机场。
宋乔曦手里拎着一大袋奢侈品牌的童装,无奈地对黎楚楚说：“别再给小熙买衣服了，她衣帽间都要炸了,太爷爷也天天给她买，平时去幼儿园都穿校服,好多裙子没穿就小了，太浪费了。”
“那我不管,我就这一个干女儿，平时又见不着，不给她买给谁买？”黎楚楚指挥王君洋把一箱打包好的伴手礼搬下车，“我都给你分好类了,你爱吃的奶油话梅、金丝金桔、白糖杨梅没敢多买,上次乔姨说喜欢的松子糖什么的多买了一些,还有爆鱼啊、糕团这些需要冷藏的我都贴了小标签,到家你想着让阿姨先冻冰箱里。”
“好，楚楚总是这么细心，我要是男的也想娶了你,等你们回北京我们再聚。”宋乔曦抱抱黎楚楚。
不知不觉，她和黎楚楚已经认识十几年了。
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像“小五人帮”一样，这些年没一个人走散，也是幸运。
王君洋和楚尽推着托运行李的小车,俩大老爷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很有觉悟地走在自家媳妇儿身后。
黎楚楚挽着宋乔曦的胳膊问：“清明节假期你们带着孩子出去玩吗？”
“嗯,”宋乔曦点点头，“清明节要回齐州，带着崽崽们去给爷爷奶奶扫墓，澜崽还没回过齐州，去年想带他回去看看也没机会，这不赶上疫情吗。”
黎楚楚感慨道：“唉，也是小可怜儿，小熙都去过好几个国家了，澜崽最远连北京城都没出过”
“噗，还真是，澜崽最远就去过顺义。”宋乔曦被楚楚的话逗笑了，默默心疼了儿子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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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子从苏州回北京没几天，就到了2021年3月28日。
楚尽在家里，又过了一次三十二岁生日。
每年他过生日，最兴奋地莫过于女儿和儿子，俩小崽崽对吹蜡烛和唱生日歌特别感兴趣。
餐厅的灯灭了，只有闪耀的烛火，照亮了小熙和澜崽因为兴奋泛红的两张小脸儿。
楚尽头上带着女儿用卡纸做的生日“王冠”，在女儿和儿子稚嫩的歌声中闭上眼睛许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好了。”楚尽睁开眼睛，握住宋乔曦的手，对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餐桌上的两个小崽崽笑着说，“爸爸许完愿了，吹蜡烛吧？”
“好耶！”小熙拉住弟弟的手，让弟弟离蜡烛近一些，小声数数，“一、二、三，噗”
“噗噗噗”澜崽学着姐姐的样子，笨拙地对着蜡烛吹气儿。
“爸爸，你许了什么愿望？”小熙趁着妈妈开灯的瞬间，伸出手指偷偷挖了一手奶油，舔着手指问爸爸。
一旁的澜崽直接看傻了，也支棱着小肉手去够蛋糕，结果被妈妈抱回儿童餐椅上，发出不满的“呜呜”声抗议。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是秘密呀。”楚尽笑着回答女儿，他家的小熙只有在碰到美食的时候，才像个小朋友。
看小家伙馋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宋乔曦。
楚尽不禁想，自己当年的愿望，现如今都实现了。
他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希望和宋叔、乔姨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希望有一个像曦曦的女儿，虽然儿子是个意外，可也不妨碍他爱他。
他甚至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握在手中了。
今年楚尽的生日愿望，和婚后的每一年一样。
希望他爱的人，永远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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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31号下午，一家四口坐上了从北京到齐州的高铁，宋建国和乔琴比他们晚两天回去。
楚老爷子也要回齐州看儿子和媳妇，周末的时候动身。
现在，从北京南站到齐州，坐高铁只需要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这是小幼崽第一次坐高铁，一路上小儿子一直四处张望，看什么都很新鲜。
好在姐姐一直像个小大人一样管着他，小幼崽听姐姐的话，一路上没乱哭闹，乖乖带着口罩坐在姐姐身边。
当天晚饭是在夏秋梦和程立冬家吃的，两口子刚在城东边买了一套大平层，他们听说曦曦带着二宝回齐州，一早就约好了来他们新家温锅。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2011年在宋乔曦和楚尽婚礼上当滚床童子的胖娃娃，现在已经是身高超过一米六的十一岁小少年了。
“现在一零后都这么高了？”宋乔曦望着眼前缩小版的程立冬，惊讶地对秋梦姐姐说。
夏秋梦比宋乔曦上一次见胖了一点，不过她之前太瘦了，现在的体型反而刚刚好，眼角虽说爬上了丝丝细纹，可身上浓浓的书卷气丝毫未改变。
秋梦姐姐怀里抱着澜崽，亲亲他的小肉脸蛋稀罕的不行，感慨道：“可不是吗，有了孩子以后，这时间真的过得像光速一样，平时感觉不出来，一看他们就看出日子过得快了。”
“秋梦姨姨，我好想你哇。”小熙换好拖鞋，跑过来抱住夏秋梦的大腿，下巴抵在她的腰间。
“我也想你，小熙又长高了。”夏秋梦放开小楚澜，蹲下身抱住小楚熙，她捏捏小闺女儿的脸蛋，忍不住抬头对宋乔曦笑着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现在看着小熙啊，就像看到刚上师范附小的你一样。”
“立冬哥，程齐瑞不是也上了师范附小？上次秋梦姐姐给我发的照片，我看他们校服都不一样了。”宋乔曦伸手搭在小少年的肩膀上，转过头问程立冬。
程立冬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糖醋里脊，对宋乔曦说：“早就不是咱们那一身儿冬天‘红绿灯’，夏天‘绿蚱蜢’了。现在他们师范附小的校服可洋气了，一年四季好几套呢，和日剧韩剧里的校服差不多，衬衣领带针织马甲卡其裤的，贼洋气。”
“时代不一样了，当时我们八零后看你们九零后觉得是小孩儿，现在都是一零后的天下了，零零后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夏秋梦一手牵着小楚澜，一手牵着小熙带两个孩子去卫生间洗手。
餐桌上，小孩子总是最快吃饱的。
小熙跟在齐瑞哥哥屁股后面，学着打王者荣耀去了。
有了大孩子，她就不想和“幼稚鬼”弟弟一起玩。
小幼崽委屈巴巴地跟着姐姐和大哥哥身后，啥也看不懂，在一旁干瞪眼，急得抓耳挠腮。
四个大人慢慢吃着，聊着这几年齐州的变化，还有大院儿老邻居们的近况。
“孙老爷子上个月走了，你们知道吗，就是之前大院儿里特爱说段子的老美编？”夏秋梦用公筷给宋乔曦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随口说道。
“啊，”宋乔曦惊得筷子差点没拿稳，她当然记得总给自己和楚尽讲故事的孙爷爷，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啊。”
“没病没灾，在梦里走的，我也是听我爸说的。”夏秋梦拍拍她手臂，安慰道，“老爷子在养老院住了这么久，听报社的老人说，他逢人就说想老伴了，孙奶奶也走了好久了，算是团聚了吧。”
“嗯，算是吧。”宋乔曦记起了孙爷爷笑嘻嘻的样子，点点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这不是什么悲伤的事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回家的路上，两个孩子在儿童座椅里都睡着了。
楚尽在等红灯的瞬间，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曦曦，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我们一直记着孙爷爷，不会忘了他。”
“当然，不会忘了他。”宋乔曦反握住他的手，回答道，眼眶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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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郊区陵园，小楚熙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小套装，带着一顶同色系的贝雷帽，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从台阶上蹦下来。
他们一家四口按老规矩，先去看了宋乔曦的奶奶，再下到半山腰去看楚尽的爸爸妈妈。
“爷爷，奶奶，小熙来看你们啦！”小熙跑得快，冲到墓碑前站定，伸出小手摸摸墓碑上的照片，咧嘴对楚成敏和孙秋雨甜甜的笑笑。
“爷爷，奶奶！”小幼崽学着姐姐的样子叫着，在楚尽怀里往前伸手，探出身子也想去摸墓碑。
宋乔曦拿出抹布，把墓碑擦了一遍，摆上祭品。
小楚熙在一旁小嘴叭叭的，像个小话痨似的对着墓碑唠叨，“爷爷奶奶，小熙在幼儿园很乖喔，有好好吃饭，爸爸妈妈也很乖，澜崽也很乖，你们放心，我们都好好的，你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的，要乖乖吃饭”
宋乔曦和楚尽相视一笑，女儿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代言人，根本不需要他们再多说什么。
从郊区陵园回到市里，因为小儿子是第一次来齐州，两口子带着女儿和儿子去了趵突泉公园。
公园里的一草一木，似乎还是当年的模样，和二十多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小熙牵着弟弟的手，趴在栏杆上，紧紧盯着泉水里游泳的两只海豹，原来，趵突泉里真的有海豹？
齐州的春脖子短，清明这几天下过雨，空气潮湿，不冷不热。
“那只小兔子灯笼，就是在靠近大门的摊贩上买的。”宋乔曦靠在楚尽怀里，仰起脸对他说，“在李清照纪念馆那边，我和丁淼还看了舞龙舞狮，一九九七年的元宵节灯会我们其实玩得一点也不开心，一路上都在想着你。”
“谢谢老婆，”楚尽把她搂得紧了一些，低声说道，“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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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齐州，就永远不用愁下一顿吃什么。
只要宋乔曦和楚尽愿意，总有大院儿的叔叔阿姨请吃饭。
回北京前一天的午饭，宋家爸妈和楚老爷子都在齐州，一家人去丁家的酒楼吃的饭。
宋乔曦把俩孩子推到丁叔叔面前，高大的丁叔叔一手抱着小熙，一手抱着澜崽，亲得不行，给两个崽崽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
丁一和梁珊珊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比澜崽大七个月，丁家两口子已经升级当爷爷奶奶了。
丁家的酒楼离大院儿不远，吃完午饭时间还早，长辈们在包厢里聊得热络。
俩小崽崽有点人来疯，这会儿也不困，不想午休，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就绕着包厢跑来跑去。
不想让他们吵着长辈聊天，宋乔曦拿出ipad放动画片给女儿和儿子看。
两个崽崽看了一会儿，小熙觉得有点无聊，操作ipad退出视频界面，点开了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是和宋乔曦手机相册同步的，小熙和弟弟好奇地一张张翻看相册里的照片，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忽然间，小熙从包厢的沙发上跳起来，高举着ipad冲向他们。
“妈妈，这是哪里，这几个小朋友是谁哇？”小熙把ipad怼到宋乔曦面前。
“这是”宋乔曦看着照片，五个穿着草绿色校服的小朋友对着镜头咧嘴傻乐。
这是上次回齐州，她翻拍的老照片。
“这个戴眼镜的小女孩是你丁姨姨，丁姨姨旁边的单眼皮男孩是你干爸，王君洋。”宋乔曦把女儿搂在怀里，一个个指认给小熙看。
“兔子耳朵的小男孩是谁？这个小女孩呢？”小熙点了一下戴眼镜的男孩，一个卷头发双马尾的小女儿笑着给小男孩比了一对兔耳朵。
“噗，戴眼镜的小男孩啊，是你丁一叔叔，给他做兔耳朵的是你妈妈我呀，小熙这个都认不出来？”宋乔曦笑着说，“这是我们上小学一年级，开学第一天，秋梦姨姨给我们照的照片。”
“这是妈妈和爸爸小时候哇，那这是在哪里呢？”小熙瞪大眼睛，看着几张陌生又熟悉的笑脸问她。
“这是在报社的家属楼，我们小时候都叫报社大院儿。”宋乔曦回答女儿。
“大院儿是什么？”小熙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就是爸爸妈妈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一个很大的院子里，住的都是在一个地方工作的叔叔阿姨。大家都互相认识，院子里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大家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也会经常去别的小朋友家蹭饭。”宋乔曦耐心地解释。
“好神奇哇，我们能去看看大院儿吗？”小熙靠在妈妈怀里，大大的杏眼闪着光。
宋乔曦看看楚尽，她也想回大院儿看看，2011年年底拆迁之后，就再没回过大院儿了。
“想回去看看吗，这里离得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楚尽说。
宋乔曦没有丝毫犹豫，“嗯，好啊。”
小熙冲向趴在姥爷膝头啃毛豆吃的澜崽，拉着他的小手兴奋地说：“弟弟！我们要去大院儿咯，快跟我来！姥姥姥爷，我和爸爸妈妈现在去大院儿看看，一会儿回来！”
“哎呦喂，都拆迁了，还看呐。”宋建国唠叨了一句。
“孩子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吧。”乔琴对他摆摆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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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的大院儿，一切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几栋小高层拔地而起，之前院子里的八角凉亭，冬青花坛都不见了。
不过，之前锅炉房和居委会门口的几颗大槐树和椿树保留了下来，那片空地现在变成了一片小广场。
春日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
小熙和弟弟在小广场上玩你追我跑，两个崽崽笑着闹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小广场上。
“我没记错吧，锅炉房是在那个位置？”宋乔曦拿手指着大槐树旁的空地，时间过去太久了，她不大确定具体方位。
“嗯，拆之前我来过一次，锅炉房就在那个位置。”楚尽说。
“妈妈，爸爸！”小熙“吧嗒吧嗒”跑过来，扑到宋乔曦怀里，跑得脑门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
小幼崽学着姐姐的样子，一头扎进楚尽怀里，手里举着一块碎石头，咯咯笑着叫爸爸。
宋乔曦摸出纸巾给女儿擦擦额头上的汗，听到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刚才说的锅炉房是什么？”
“锅炉房呀，就是之前烧锅炉的地方，后来大院儿改成集中供暖，锅炉房就废弃了，再后来改成了可以住人的一个小房间。”宋乔曦替女儿紧了紧跑送的双马尾。
小熙捂住嘴问：“那是谁住在里面？”
宋乔曦眼睛有点发酸，儿时的回忆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她回答道：“爸爸小时候住在里面。”
“爸爸小时候为什么住在锅炉房，不住在家里呢？”小熙似乎不能理解，一脸吃惊又迷惑的表情，两只小手摊开。
“因为”宋乔曦拥抱住女儿软乎乎的小身体，在她耳边轻声说，“并不是每个人小时候，都像小熙和小澜一样，一直这么幸福，有这么多人爱着。”
小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片刻后，她松开妈妈，转身奔向爸爸的怀抱。
小幼崽手里捏着一块碎石头，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尽接住女儿，见小家伙眼眶有点泛红，小嘴也嘟着，笑着问她：“小熙怎么了？”
“爸爸，”小熙双手搂住楚尽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会好好爱你的，把你小时候缺掉的幸福都补回来。”
楚尽轻轻弯了弯唇角，额头抵在女儿额头，“爸爸从来不缺幸福，小时候有妈妈，现在有你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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