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绳子恰好钩在船尾处,先前也没人过来“照顾”。等凌宁从船头跑来时,已经有一个海盗攀上船舷栏杆了,当凌宁看到那只手从下面伸上来抓住栏杆时他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一刀上去把那几根手指都剁掉,但现代人的本能让他无法作出这个动作。
就是这一犹豫丧失先机,紧跟着后面伸上来的手中就握着一把亮闪闪短刀,冲着凌宁肚子捅过来,当凌宁后退躲避的时候,一条独眼汉子已经狞笑着翻身窜上甲板,而在他身后,另一只手又握住了栏杆……
船上有人带着枪,但恰巧不在船尾。此刻凌宁手中只有一把三十公分的多用途折刀,他所面对的对手也只是一把短刀。但那人脸上的凶残之色说明这可是一个杀人老手。
来自现代的小伙子和明朝本地的亡命徒对峙了几秒钟,但随后从凌宁背后冲过来一位兄弟,双手各持一把消防斧头!有道是“胸怀利器杀心自起”,这人手中武器不一样胆子就是不一样,凌宁还在犹豫的时候被后面人一肩撞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个子挥舞双斧直接就冲上去了。
那独眼汉子一愣,虽然冲来这人光有气势没有章法,手中两把斧头只是乱劈,可船舷边上就这么狭窄,本事再大也不好腾挪,完全是看谁的家伙大,谁就猛。
那汉子后退一步闪避开来,不过下一瞬间众人还是听到一声惨叫,还有一连串的扑通声——两把斧头直接砍断了一条攀上船舷的胳膊,顺带连绳索一起砍断。这位大个子兄弟显然不象凌宁这么心慈手软。
独眼汉子立时变了颜色,看看眼前手持双斧杀气腾腾的大个子,再转头看看从另外一边包抄上来的同样杀气腾腾的另一批人——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那样式古怪,但杀伤力极大的黑色短火铳,这海盗立即做出决断:翻出船舷,扑通一下跳回海里找同伴去了。
凌宁呆呆注视着甲板上那摊鲜血,大口喘息了几下之后才回过神来。见那大个子仍然拿着斧头盯着那些浮沉的海盗,过去拍拍他。
“好样的,兄弟。小胡是吧,胆子不错。”
当初大家都互相自我介绍过,这个身高达到一八五公分的大个儿其实却还是个高中生,只有十七岁,名叫胡凯,平时说话细声细气,一直都很腼腆的,任谁也想不到这时候居然会发威。
小伙子依然傻乎乎的,转过头来笑笑:
“呵呵,我在游戏里面就是用的狂暴战士,兽人,双持斧头。”
凌宁哑然失笑。“魔兽世界?”
胡凯开心点头:“是啊,你也玩?”
凌宁摇摇头:“不玩,不过知道一点。”
胡凯忽然很感叹的样子:“其实先前很害怕的,特别听到他们要爬上来的时候。但后来看到你先冲出去,然后大家都冲,就一下子不怕了……凌哥,还是你牛啊,第一个冲出去。”
凌宁苦笑一声,回头看看船舱。
“不冲不行啊,我老婆也在船上呢。”
两人的对话被对讲机信号声打断,信号是发给舵手老郑的,但所有配备了对讲机的人都能听到:
——沙滩营地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轮船可以返回码头了。
不过这时候舵手老郑却处于某种亢奋状态中,这个做了半辈子机修工的老实人以前也偶尔有几次摸过舵轮,不过那时候他都是小心翼翼唯恐撞到什么。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和以前完全相反——老郑杀气腾腾开着轮船到处找小船撞。硬是把那些前来偷袭的小木船一条不拉统统撞翻撞碎才肯返航。
沙滩上的战斗自从悍马车开过来之后就没悬念了,事实上那些武装分子一听见悍马车的发动机声音就好像挨了枪的兔子般撒腿就跑,有些聪明的还知道往大海里钻,靠游泳脱离危险。而傻的就撒开两条腿沿着沙滩死命狂奔,直到被后面四个轱辘的追上,或是直接撞翻,或是跪地投降。
…………
这场战斗本身持续时间并不长,早晨七点左右开打,八点半不到就一切尘埃落定了。然而战斗造成的伤亡极其惨重,县城里不算,光沙滩营地这边就到处躺了百来具尸体,还有许多受伤的,以及超过五十名以上跪在地上投降的俘虏。
穿越众人很幸运的没有什么伤亡,就是城里小刘开头时被一铁矛贯穿了肚子,伤势极为严重,虽然王海阳临时给他做了一个战地包扎,但也需要赶紧抢救。老外杰克本来是在海滩这边的,悍马被派过来的另一个作用就是把这位正宗外科医生给接回去。
于是刚才还全副武装英勇冲锋的突击队主力战士立即又恢复到医生本色——老外杰克一边快速整理药箱刀具,一边匆忙指挥几个人去把轮船盥洗室里的镜子拆几面下来,好拿去城里布置简易手术室。同时也不忘嘱咐他的助手,某医科大学的在读生汪大林,要他负责沙滩这边的医疗救护工作。还特别叮嘱留在沙滩上的人:对那些受伤的当地人也要实行救护。
而解席唐健这些人当然也没闲着,他们端着枪把所有还能动弹的俘虏统统驱赶到一处,让那些人原地抱头蹲下,之后就在那些尸体堆之间穿梭,虽然救护伤者,但也在搜索那些装死的——至少有五六个试图装死的家伙被识破。
躲藏在船上的人也陆续下来帮忙,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压抑,特别是从对讲机里不停传来县城那边的抢救状况,更让所有人感到心情沉重。不止一个人趴在沙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这绝不仅仅是因为沙滩上那些尸体的刺激。
短短十几天内,这些城市青年从安全舒适的现代生活忽然流落到这样一个奇异的古代世界,如果说开头还有些许新奇有趣之感的话,到现在也只剩下烦躁了。虽然大家从一开始就热火朝天的忙着造枪,造火yao,但在大家心目中,对于“明朝”这个概念,多少还是有一种奇妙的疏离感。总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奇异旅行,时间一到就又能回家的大有人在。
而现在,亲眼看到他们所制造出来的尸体,更亲耳听着一位同伴在死亡线上挣扎,随时可能送命,这种巨大恐惧感不仅让所有女生都眼泪汪汪,就是很多男子汉也鼻头发酸,只是为了脸面,强自抑制住而已。
县城里,“绿区”大院。
一间临时改造的手术室里头,杰克医生和一位助手都戴着大白口罩,围在手术台旁边紧张操作。庞雨和文德嗣则站在两侧一米远的窗户旁边,各自手捧一面大玻璃镜,随时调整反射角度,确保创伤部位有充足光照。
几个人头上满头满脸的汗,从早晨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肚子也早就饿的咕咕响,但这时候当然顾不上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杰克那双手,那双在刘明强腹部上下翻飞的巧手。
好不容易,看着杰克用弯针把伤口仔细缝合起来,做完手术最后一步,庞雨立刻代表外面大伙儿问出那个必然的问题:
“怎么样,医生,还有救么?”
杰克医生脸色阴沉,先是点点头,但随后又摇头:
“伤口缝合了,但有两点很麻烦。第一:刺伤他的武器锈蚀太多,虽然打了破伤风药和抗生素,我还是很担心会发生感染。第二点:他现在急需输血,我是O型血,但没有足够粗的空心针头,我带的小注射器针头太细,用来输血会堵塞。”
“需要针头么?”庞雨立即回应,“我记得电视剧《迷失》里面有段类似剧情的,他们好像就在海边找到了替代品……”
“……啊,是海胆!庞你提醒我了,是海胆!”
杰克大叫,立刻操起旁边的对讲机:
“我们要海胆!……对,要带刺的那种,立刻送一批海胆过来!”
很快,解席亲自捧着一大包海胆冲进了屋子,庞雨这边已经煮开一锅水,把海胆的空心毒刺拔下来扔开水里消毒一遍,然后就可以当针头用了。输血的时候解席坚决要用他的,他也是O型。
直到刘明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睡去,大家才蹑手蹑脚退出屋子。伤口看起来算是控制住了,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康复,术后感染历来是大问题,海南这种天气炎热的地方,又是腹部受创,太容易并发炎症了。
除了抢救自己人,杰克的医生职业道德癖发作,还硬是要求把城里那些受伤的明军官兵也拖到大院里实行救护。庞雨等人拗不过他只能照办。当然那些明朝官兵的待遇不可能和自己人相比——没有麻药,没有纱布和棉花,也就是用开水消毒过的三角带包扎一下伤口,止住流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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