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登陆上来了,昨天一直登不上,大家见谅。——
所以在此之前,钱谦益是不大敢插足此地的,他不想自己派去的人被灰溜溜驱逐回来。即使安排了几个人过去,也都是比较偏远的地方,担任些诸如县令,县丞之类小官儿,与东宁府相距甚远,这样就不容易接触到琼镇驻军,也不会被对方误会朝廷想要谋取台湾岛。
不过如今么,他倒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子。顺带着也可以试探一下,看看在琼海军那伙人的印象之中,瞿式耜大约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摸清楚这一点,对于接下来他们整个“钱党”的发展计划大有助益。
没错,钱党!虽然钱谦益是东林魁首,可东林党内部也是有种种派系的。说起来大家乃是同道中人,理应守望相助,可各人根据师承不同,多少会有些偏向,彼此之间互帮互助的力度自也不同。
眼下朝中说起东林党人,地位最高的当然是他老钱。而且不管宫中也好,民间也罢,人们只要一想起与短毛有关的事情,也都理所当然会把他钱某人视作与短毛打交道的桥梁人物。在朝野民间均极有声望,可谓形势一片大好。
但在钱谦益内心之中,终究是有一份隐忧的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在官场中这个年纪还称不上老,但也绝不年轻了大明历史上固然有六十三岁才入阁拜相,足足活到了八十七的老严嵩,以及八十岁的徐阶这些例子,可张居正死的时候也才五十七!
而在他们东林一脉的下一代中,公认前途最为远大的,却是左光斗一系的两名弟子:王璞和史可法。而且和他老钱一样,这两位也都跟短毛关系密切,未来的发展道路必然也是跟短毛息息相关。这两位既是同门,私交又极好,有什么事情必然都是同气连枝,眼下虽然都还在地方上历练着,可迟早都会入京大用。到了那时候,他钱某人可就不再是朝廷里,独一无二能跟短毛沟通的桥梁了!
钱谦益心中对此是颇为忌殚的,当然他的性格毕竟与温体仁那类人不一样,还不至于因此就干出阻人前程,背后下刀之类的龌龊事来。不过把瞿式耜推出来,培养一个更加亲近的“自己人”加入竞争,这却是理所当然,正大光明的手段。就算是王史二人本身,对此也不可能有任何芥蒂,而且还必须要竭力相助,让瞿式耜能尽快加入到他们那个体系当中去,就好象先前他钱谦益推荐了史可法一样大家都是东林党人,理应互帮互助么。
眼下他计划的第一步还挺顺利在把这消息向陈涛透露以后,过了几天,对方就给出回复:管理委员会并不反对瞿式耜前往台湾任职,也会通知那边的同志尽量配合瞿稼轩阁下的工作当然先要前往海南岛接受培训,以及施政方针必须按他们琼海军的规矩来,这些要求是不会变的。
钱谦益对此当然不会表示反对,能为瞿式耜争取到这份前往东宁府任官的许可,他便算是尽到了责任,接下来,可就要看瞿起田自己的努力了。
不过么,毕竟是自家的铁杆小弟,各方面的提点还是可以多给一些的……于是接下来,钱谦益便把他所知道的,关于琼州短毛的各种信息,尽量都向瞿式耜介绍了一遍。尤其是对于短毛的种种离经叛道之举,更是预先提醒道:
“起田,琼海镇那边绝非寻常藩镇可比,他们的人确实桀骜,但也果真有桀骜的本钱。吾知汝为人方正,到了那边,恐怕会经常接触到一些与我大明习俗截然不同的事务或言论。可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短毛那么干往往还真是有其道理在内的,到时候可不要妄自议论,自己丢脸不说,误了朝廷大事,可是后悔莫及。”
瞿式耜为人确实古板些,但自古以来能当官儿的哪个不是能屈能升?闻言只微微一笑,
“恩师提点,学生自当铭记于心。我想既然连史宪之都能在吕宋那等夷人聚居之地干的不错,学生在东宁想必也不会输于他。”
钱谦益暗自点头,知道这个学生心里头是抱着竞争的想法了比起今年才三十多岁的史可法,瞿式耜无论从年龄还是科场论,都属于不折不扣的前辈。但如今两者的地位却相差甚远史宪之是人人称颂的东林党未来之星,王介山调任内地之后,大明朝在琼海镇辖区内地位最高的官员,某种意义上他就是大明朝在琼镇的代理人。而且通过要船这件事,朝野都认为他这个代理人做的很称职,名声响亮,前途更是无量。
而瞿式耜呢?刚刚才从常熟乡下回到京师,在被夺职之前他担任户科给事中,虽然只有七品,但位卑而权重,甚至有权封驳皇帝旨意的,一向属于未来中枢大员的培养地。而如今钱谦益给他谋的东宁府同知,名义上虽是正五品,可从京官变为外官,从清流转为浊流……更不用说东宁府远离大陆,若按以前的观念,那绝对是属于大贬而特贬,简直比被流放还惨大明朝的流放地都只是设在琼州呢。
当然现在都不这么看了,史宪之跑的比他还远,大家都算是去国离乡,难兄难弟。可在地位上,史宪之马上就要升任吕宋知府,标准的四品黄堂,从此正儿八经晋入朝廷高官序列。而他瞿稼轩作为足足早了十二年的科场前辈,却还不得不在佐贰官位置上再磨堪上好几年。虽说有恩师照顾,东宁府不设上官,而且许诺未来只要稍立功勋便可破格提拔……可这种事情,谁又能打包票呢?
所以现在瞿式耜心中满满的都是斗志,充满了要跟史可法竞争的驱动力,这倒是钱谦益所乐见的,于是他干脆又拿出了一条路线图:
“近日琼镇在京师的那批人,起田很可以先接触一番他们都是琼镇中对我大明最为友好,也最容易结交的一批。跟他们谈得好了,日后若有烦难之处,也可得些许助力。”
“此外,汝往南方时,必是从天津走海路,可顺便去王介山那里看一看,如今他主政津门,将学自琼镇的手段在治下一一展布出来,据说是极为高妙,连毕尚书,杨尚书几位都赞不绝口。起田若有兴时,不妨先行参悟一番,若能从中悟得一二,若后定有大用……”
谆谆藐藐,皆为肺腑之言。瞿式耜自是能听出恩师的竭力栽培之心,心下感动,唯有一再长揖,以表谢意。
…………
“王介山,昔日虽在左公门下,却不算出众之人。东林内亦多嫌其迂腐顽固,死硬如石,故而远迁琼州。及至琼州失陷贼手,满城文武皆丧,众皆以为其从此沉沦,纵不死亦从此无能为矣,却不料他反而因祸得福,居然借助髡人之术,将一块璞玉给雕琢成了大器……”
钱谦益这边正在谈论到王璞的时候,京城的另外一处宅邸中,也有那么几个人恰好提起了他的名字。而比起已经位高权重的钱阁老,这群人的关注似乎更加紧要。
因为这是在当朝首辅,吏部天官周延儒的私宅中,而这群人正是周延儒的幕僚或者说叫师爷。比起钱谦家里只用了两个亲戚作为清客,周延儒幕中的人才可就要多得多了,虽然大都是没有正式功名的,才不得不为人作幕,可很多时候,朝中大事,恰恰就出自于他们这群师爷之手。
他们之所以这样急切的谈论起王璞,却是因为王璞在天津知府任上很是做出了一番成绩,让周延儒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张本兵,杨尚书,都从天津寄信回来,极言其才略过人,尤其是在营建津门水师港口一事上,通过一番旋转腾挪,居然真让他把港口给弄起来了。其巧妙之处,连毕尚书都赞叹不已,可见他在琼州数年,还真学到了短毛那无中化有,平地抠饼的本事!”
周延儒手中拿着两封书信,分别来自于兵部尚书张凤翼和户部尚书杨一鹤,前者是为了接船那条“大将军号”在去辽东转上一圈,完成了最后的实战演练之后,总算将于近期内抵达天津港。而后者则是和毕自严一起去天津考察那边的“银行”,到了地头却发现王璞在那里推行的新玩意儿远不止银行一件,毕自言因为记挂着要尽快吃透盐业公司帐本的事情,委实没精力再关注其它,大致看了看便匆匆返回京师。但杨一鹤却留下来了他干户部尚书吃力,漕运尚书却是老本行,对经济之道绝非一窍不通。
于是在天津港逗留了一阵子后,他和张凤翼不约而同地给周延儒写了书信回来后者能爬到首辅位置上,朝中当然多有奥援。张杨二人平时都跟他走得比较近,否则也爬不到尚书高位。
而京师中也开始流传王璞王介山的事迹:这家伙硬是在近乎于赤手空拳的条件下,生生为朝廷经营出了一座军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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