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章姨娘毒计,众丫鬟陷害四小姐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章芸转头怒喝喜言道:“你胡说什么?就算四小姐的院子里藏的有男人的衣服,也可能是为老爷绣制的新衣,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表面上是为裴元歌遮掩,但却坐实了她院子里有男人的衣服,一个“藏”字,连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神情,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欲盖弥彰。
温夫人微微皱起眉头,眸光如剑,冷冷地盯着章芸和喜言。
裴诸城看了眼裴元歌,她亦是一脸的惊讶,却并无惊慌之色,心中稍定,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小姐的清誉也是能够随口污蔑的吗?”
喜言“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地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是去处置静姝斋的那个丫鬟!”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回来。”裴元歌开口,起身对裴诸城福了一福,道,“父亲,今晚这事蹊跷,若就这样遮掩过去,反而对女儿清誉有损。女儿立身清白,恳请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查清此事!”
裴诸城满意地点点头,有外人在场,的确不能这样含糊掩过,便发话要查个明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静姝斋。一个身着桃红衣裳的小丫鬟抖抖索索地跪在一簇鲜花前,见到众人,忽然跪着爬过来,抱着裴元歌的腿,哭诉道:“四小姐,奴婢是奉你的命令处理那件衣裳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上来先敲定了男人的衣裳与裴元歌有关。
裴元歌却不作声,只看着裴诸城,等他问话。
早有丫鬟搬了张红木黑漆的圈椅过来,裴诸城坐下,虽然对眼前的情形有些困惑,但裴元歌的沉静让他放下心事,端起脸,冷冷地喝问道:“谁来把整件事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小丫鬟泪眼朦胧地望着裴元歌,只不停磕头。
喜言见状,上前跪下回话道:“回老爷的话,原是章姨娘命奴婢给四小姐送衣料,没想到到了院子里,就看到这丫鬟鬼鬼祟祟地趴在这花丛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奴婢担心她要对四小姐不利,便上前询问。这丫鬟说话颠三倒四,只说她是奉四小姐之命,要将一件青色的男人衣裳埋进土里,不要让别人知道。奴婢听事关重大,不敢擅专,便命人看着这丫鬟,急忙去禀告姨娘。”
听她说得煞有介事,裴诸城再看了眼裴元歌,见她依然镇定,这才又问道:“那衣裳呢?”
喜言指着一簇盛开得艳丽的芍药,道:“据这小丫鬟供称,那衣裳就埋在这簇芍药下面。”
众人的目光都往芍药丛望去,根部的土壤有着明显的松动的痕迹,显然新挖过坑又被埋上。裴诸城心中有些惴惴,再看了眼裴元歌,终究还是相信女儿居多,边道:“来人,将那土挖开!”
原本看守小丫鬟的粗壮婆子立刻拿来工具挖坑,没三两下便从土壤里露出一角青色的衣料。
见竟然真的挖出男人衣裳,在场众人都是一怔,尤以裴元歌为甚。秀雅的面容一片惨白,突然凄然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似乎难以置信似的,反反复复地盯着那青色衣角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幻觉,这才呆愣住,木讷着难以言喻,许久才转过身来,瘫倒在地,泪流满面地道:“父亲,女儿没有!女儿真的没有!”她像是已经被打击过度,连辩解都不会,只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章芸站在最后面,表面震惊,心头却是暗笑。
这衣裳自然是她命人埋在这里诬陷裴元歌的,静姝斋里,除了紫苑,其余的人都是听她的。而紫苑紧随裴元歌,时刻不离,趁着两人都不在的时候,埋件衣服还不是轻而易举?今天裴元歌从头到尾都没回过静姝斋,绝不可能发现此事。有男人的衣服,有小丫鬟的证词,铁证如山,裴元歌的闺誉,毁定了!
紫苑脸色也是惨白。
有白薇告密,又有泉儿盯着白芷,她以为无论章姨娘有什么毒计,都不可能得逞,为什么现在还是会出现男人的衣裳?看小姐刚才的模样,难道说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忽然咬咬牙,冲出来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老爷责罚!”
她突然冲出来请罪,倒让众人都愣住了。
裴诸城对蒹葭院的人深具戒心,看到紫苑,警戒地道:“什么事?”
“事到如今,奴婢不敢再隐瞒,这衣裳,这衣裳不是小姐命人埋的。是奴婢……是奴婢……”紫苑毕竟是清白女儿,虽然想要替裴元歌挡过这一劫,但话到临头,却还是有些难以出口,狠狠心,流泪道,“奴婢……奴婢与人有染,这衣裳是奴婢相……相好的赠给奴婢,奴婢怕被小姐发现,所以……所以命这小丫鬟埋在这里。此事与小姐无关,奴婢……奴婢愿领死罪!”
裴元歌震惊地望着紫苑,这时代女子名节如天,紫苑为了她,居然情愿担当这样的污名?
想替裴元歌挡罪?你也配!章芸轻蔑地道,和蔼地问那小丫鬟道:“你说,这衣服究竟是谁让你处理的?是四小姐,还是紫苑?”说到四小姐时,明显加重了口气。
小丫鬟正被紫苑弄得头昏,听到章芸的问话,忙磕头道:“是四小姐!”
“你不要胡说!这件事与小姐何干?”紫苑厉声道,随即又磕头解释,“老爷明鉴,这衣裳千真万确是奴婢所得,想必是奴婢平日里贴身伺候小姐,这小丫鬟就误以为此事是小姐所为,实际上与小姐半点干系也没有!”
小丫鬟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知道章芸要害的是裴元歌,不是紫苑,忙道:“回老爷,这衣裳的确是四小姐亲手交给奴婢,命奴婢处理掉的。当时白芷姐姐也在场,可以为证!”为了加大可信度,又牵扯出证人来,反正静姝斋里都是章姨娘的人,定会顺着她的话说。
果然,白芷闻言,立刻磕头道:“奴婢死罪,奴婢死罪!”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已经承认此事是裴元歌所为。章姨娘曾经说过,只要能陷害四小姐成功,就算被赶出府去,她也会为她们赎身,恢复自由身,还会送他们一笔银两,从此不必再为奴为婢。
有白芷带头,其余丫鬟纷纷开口,各说各的,却都坐实了裴元歌与男人私通的罪名。
“你们这些狠毒的——”紫苑气得说不出话来,心头一阵绝望。
这些人铁了心要害小姐,就连她出来顶罪都不肯罢休……这次要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小姐安然无恙?
温夫人终于忍不住,正要开口,忽然看到裴元歌眼眸中有幽幽的冷光闪过,似乎并不惊讶眼前的情形,心中不不由起疑,这件事并非全无疑点,以裴元歌在皇宫里的机敏聪慧,按理说不该这样束手待毙,难道另有后招?
就在这时,后面的粗壮婆子们突然失声道:“这,这不是男人的衣裳……这,这是——”颤抖的双手捧着挖出来的东西,惊骇得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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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急转直下,是谁谋害四小姐?
听到婆子的惊呼声,众人都是一怔,往她们手中望去。却发现那是块没裁剪的青色撒花缎,似乎包着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男人的衣裳。章芸目瞪口呆,衣裳是她指使人埋下去的,怎么会变成青色撒花缎?这样一来,刚才的种种,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到底是谁在中间捣鬼?裴元歌和紫苑根本没回静姝斋,难道这些丫鬟里有人背叛了她?
正心乱如麻,忽然听到裴诸城一声怒吼,似乎比先前还要暴怒。
章芸目光掠过,顿时也惊愕万分。那青色撒花缎里包着的,是个做工寻常的白布娃娃,但要紧的是,娃娃身上墨汁淋漓地写着裴元歌的生辰八字,周身插满了明晃晃的银针——这是魇镇!
章芸心头沉郁,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如今却全然失控。现在除了老爷,和被魇镇的裴元歌,魇镇的事情谁也脱不了嫌疑。虽然老爷不信鬼神,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对裴元歌这样狠毒的用心……沉思了会儿,对裴诸城道:“老爷,婢妾斗胆,想看看这东西,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裴诸城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将娃娃扔在地上。
章芸默默地捡起娃娃。她知道,裴诸城是在埋怨她没有打理好内宅,居然让裴元歌的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后面如果应对不当,说不定这把火也会烧到她的身上。仔细地查看着娃娃,忽然松了口气,娓娓道:“老爷,这魇镇的银针、墨迹和针线都是寻常之物,难以追查。但是,这白布却是冰锦。月余前,府内曾经得到过一匹冰锦,因为珍贵,婢妾便全部给了四小姐,除了静姝斋,别处并无此物。这样珍贵的东西,京城绸缎庄也不会多,如果有人买过,也一定会有记录,老爷可以遣人去查,看府内有没有其他人买过冰锦。”
这一来,却是将范围缩小到静姝斋,将其余人的嫌疑摘除,好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这是歌儿自己弄的?”裴诸城盛怒之下,想也不想便厉声喝道。
章芸吓了一跳,忙跪地道:“婢妾绝无此意。婢妾的意思是,老爷可以问问四小姐,这冰锦她都送给谁了,这样一来,也就有了追查的方向。”虽然她现在很怀疑这事是裴元歌所为,但此时的情形,别说栽给裴元歌,一句话不慎,便能引火烧身。
听这话还算中肯,裴诸城神色稍缓,转头看到裴元歌还瘫在地上,泪痕宛然,湿漉漉的眼眸像是受惊的小鹿,心中只觉得格外的心疼,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抚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歌儿别怕,有父亲在这里,不管是谁害你,父亲都不会放过他的!你告诉父亲,冰锦,你都送给谁了?”
“冰锦?”裴元歌似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转头望着静姝斋众人。
除了紫苑,其余的丫鬟面色越发惨白。
冰锦被分到静姝斋时,镇国候府还没有退婚,桂嬷嬷把持着静姝斋的一切,为了收买人心,便以裴元歌赏赐的名义,将冰锦分给了静姝斋的所有丫鬟。也就是说,静姝斋里的所有丫鬟,此刻都脱不了嫌疑。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裴诸城也明白过来,气得浑身发抖。
“歌儿将如此珍贵的东西分给你们,你们却用来谋害歌儿?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对面这样一群忘恩负义的丫鬟,裴诸城丝毫没有控制怒气,上前冲着一个丫鬟就是一脚,将她踹得仰翻,怒喝道,“说,这东西到底是谁弄的?如果查不出来,所有有冰锦的丫鬟,连同她们的家人,一同杖毙!”
众丫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谁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们当然说不出来,因为,这个魇镇娃娃,是裴元歌自己做的。
这些丫鬟,她绝对不会再留,赶她们出去很容易,但接二连三地赶人,难免会授人把柄。所以,要么在一两年内慢慢撵人,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借助一场风波,将静姝斋的丫鬟全部清洗掉!而且,裴元歌将冰锦分给众丫鬟,她们却以此害她,就算传扬出去,别人也只会说她宅心仁厚,而丫鬟们忘恩欺主,赶得好,赶得妙,赶得呱呱叫!
如此,既赶得干净,又不会落人口实,她反而能得好名声。
裴元歌本就在寻找机会,正巧从白薇那里得知章姨娘的打算,便命泉儿盯紧白芷,等她埋下衣服后,便将东西掉包。至于魇镇之术是否真有效用,那已经不在裴元歌考虑范围之内了,她本就是冰冷湖水里爬出来复仇的厉鬼,哪里还在乎什么魇镇诅咒?
裴元歌心中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将此事的线索指向四德院,可惜,时候未到。
人心都分亲疏远近,在裴元歌和这群丫鬟之间,裴诸城绝对会信任她,认定是这些丫鬟谋害她;但如果换成了她和章芸对峙,就很难说了。毕竟,十年来,章芸在父亲心里,一直都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父亲对她没有一丝的怀疑,骤然将线索指向她,指控她以魇镇之术谋害裴元歌,父亲非但难以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有人故意陷害章芸,若疑心起裴元歌,那才真正糟糕了。
不过,这件事却还是将火烧到了章芸身上,别的不说,掌府不利这一条,她跑不掉的。
而且,方才的情形,她的应对也并不恰当,只有有人能提醒父亲一句……
看着眼前的情形,章芸心急如焚,虽然她现在没了嫌疑,但眼看着她安在静姝斋的眼线就要全部拔除,岂能甘心?忽然间,她将目光凝定在紫苑身上,舒雪玉有谋害明锦和裴元歌的前科,让蒹葭院的紫苑来做替罪羊岂不是再合适不过?又能除掉裴元歌的臂膀,正是一举两得!
想着,上前几步,附耳对裴诸城低语几句。
裴诸城神色一动,乍然回头,冷冷地盯着紫苑,眸光中充满了怀疑和冰冷。
见状,裴元歌暗叫不妙,父亲一直认为是夫人害死了娘,这时候若怀疑魇镇是紫苑所为,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这个章芸,到这时候居然还给她添乱!心头紧张的思索着化解之道,耳边已经传来了裴诸城冷冷的声音:“紫苑,是不是夫人指使你用魇镇之术谋害歌儿?”
紫苑心头一沉,忙磕头道:“奴婢没有,奴婢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裴元歌忽然仰头,怯生生地道:“父亲,不会是紫苑。”
如果裴元歌不会紫苑求情,那紫苑就死定了,算是断了她的臂膀。但现在裴元歌替紫苑求情,却更中章芸的下怀。嘴角暗暗弯起一抹笑意,却是眸带疑惑道:“四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女儿把冰锦分给众人时,紫苑还没有到静姝斋。而且,今天紫苑一直陪在女儿身边,从未离开,但这土的痕迹却很新,应该是今天才刚挖的,紫苑没有机会这样做。”裴元歌娇糯的声音仍有些惊颤,话却很有条理。
“紫苑虽然来得晚,但保不定她能从别的丫鬟那里拿到冰锦,虽然她今天一直伺候在四*姐身边,但是,她可以让别人埋这些东西,反而为她做了证。四*姐你还小,不懂得这些诡诈腌臜之道,别被小人蒙蔽了眼睛才是。这件事,就由老爷决断吧!”章芸柔婉地道,因为他知道,让裴诸城来处理这件事,紫苑必死无疑。
“不,父亲!”裴元歌坚持道,寸步不让,“不会是紫苑!”
见火候已到,章芸终于故作疑惑不解地道:“婢妾记得,四*姐以前很不喜欢蒹葭院的人,怎会如此维护紫苑?听说,紫苑从到静姝斋便十分得四*姐的眼缘,贴身要紧事物一应委托紫苑。而且,前几天,在紫苑的陪同下,四*姐还去了趟蒹葭院,见了夫人……这紫苑究竟哪里得了四*姐的眼缘,让四小*姐如此器重一个蒹葭院的丫鬟?”她知道什么最能引起裴诸城的关注,所以加重了“夫人”和“蒹葭院”的音。
裴诸城果然面露疑色。当初紫苑到静姝斋,是他安排的,可是歌儿竟然如此器重她,连原本都丫鬟都退后,这就有点奇怪了。甚至,歌儿还去了蒹葭院……。太奇怪了!“歌儿,这个紫苑不能再留,父亲会为你找个更好的丫鬟!”
裴元歌也知道蒹葭院是裴诸城的心病,但她必须要扭转这种情况,不然,舒雪玉出院无望。
“父亲,不可以!”
“歌儿,你到底是怎么了?”裴诸城更觉得不对,神色有些恼怒,“连父亲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到底为什么一意维护这个丫鬟?她倒静姝斋才几日,你便这样深信她?前几日,你为何要去蒹葭院?是不是这丫头撺掇得你?”他也是,明知道舒雪玉对歌儿不坏好意,就不该让蒹葭院的人靠近歌儿!
章芸眸眼中绽放出一抹冷笑。
明锦之死,让老爷对舒雪玉始终怀有芥蒂,而裴元歌身为明锦的女儿,却如此维护蒹葭院的丫鬟,倒要听听她要怎么圆这个谎?如果她难以自圆其说,老爷必定会起疑心,即使一时想不到这个裴元歌是假的,但有了这颗种子,自己自然能让它越长越大,直到开花结果。
“父亲,紫苑没有撺掇女儿。”裴元歌咬唇道,“事到如今,女儿也不敢再隐瞒,其实,当初女儿故意闹着不肯吃饭,就是为了让父亲把紫苑给女儿。”那件事当时虽然天衣无缝,但后面她如此器重紫苑,早晚会引起怀疑,倒不如她先承认了,反而更能释疑。“父亲这次回来,难道没觉得女儿跟从前有所不同吗?”
这本是章芸想要说却不敢说的话,怕引起裴诸城的怀疑,没想到却从裴元歌嘴里说出。难以掌控的事情,往往不是什么好事,章芸微微蹙眉柳眉,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裴诸城当然能察觉到她的异样,却并不在意:“你长大了,自然懂事。”
但她亲近蒹葭院的紫苑,这件事却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不是的,父亲。事实上,在女儿病重苏醒前,女儿还是一样不懂事。”裴元歌说着,满脸愧色,神情凄楚,这些都是能查出来的,正好借此机会圆过去,“女儿之所以变化如此之巨,是因为娘亲。因为女儿病重昏迷之时,曾经见到娘亲。她抱着女儿哭,责怪女儿顽劣,污泥父亲,她说她在泉下看着,十分伤心,因为伤心牵挂,所以迟迟不去投胎。女儿听了后惶愧无地,这才察觉到以前种种荒谬,因此醒来后才开始懂得敬重父亲。”
裴诸城神色恍惚,颤抖着声音道:“你……见到了锦儿?她要你……好好孝顺我?”
骤然听歌儿提到明锦,一时间勾动心事,只觉得泪盈于睫,忙仰起头,不想被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原来是锦儿……十年生死茫茫,他以为锦儿早已经投胎,却不想原来她还惦记着他,知道他看重这个女儿,所以来点醒她。既然如此,锦儿,你魂魄有知,为何却不肯在梦中与我一见?
章芸暗叫不妙,明锦根本就是裴诸城的死穴,只要提到她,老爷就会完全失去判断力。若非如此,她怎么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单凭猜测便污蔑舒雪玉?只是没想到这个裴元歌如此狡诈,竟然也懂得利用明锦,假借鬼神之说,将她前后不一的破绽圆了起来。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她再提出这个疑点,老爷也会以为是明锦之力,根本不会认为这个裴元歌是假的!
太狡猾了!
“紫苑是娘亲留给女儿的丫鬟,五年前,桂嬷嬷说紫苑盗窃,女儿将她赶出静姝斋。这次在梦里,娘亲却说要女儿好好待紫苑,女儿本来也很疑惑,没想到醒来后才发现,原来桂嬷嬷对女儿不怀好意,反而是紫苑救了女儿一命,这才知道,是女儿从前被小人蒙蔽。”裴元歌说得十分恳切,泪眼朦胧,“女儿相信娘亲,所以,所以女儿相信紫苑,这件事绝不会是紫苑所为!”
既然章芸能利用娘亲污蔑紫苑,那她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娘亲的名义来救紫苑。
毕竟,她是明锦的女儿,这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没道理不用。
而这番话,也为她和舒雪玉将来的联手埋下伏笔:既然娘亲要她好好待紫苑,而舒雪玉却曾经收留紫苑,岂非与娘亲的意思相合?这一点,也会成为她打动裴诸城,允许解封蒹葭院的契入点。
果然,裴诸城有些惆怅地道:“原来你是锦儿留下的丫鬟,难怪……。”
听得这话,章芸便知道大势已去,这番决计除不掉紫苑。而相对的,她安插在静姝斋的这些眼线,这次怕是要被彻底拔掉。正觉懊恼,耳边却又传来一道凌厉而不是端庄的女声,更令她心惊胆战;“裴尚书,魇镇的事情固然要紧,但先前章姨娘的丫鬟指控四小姐与人私通,这件事也不能轻易放过罢?”
温夫人嘴角含笑,美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凌厉,直指章芸。
036章姨娘被削权
“章姨娘,单凭这个小丫鬟信口雌黄,你身边的大丫鬟就当真认为四小*姐与人私通,还当做正经事来禀告你,不觉得太儿戏了吗?我竟不知道,这裴府居然有了御史台的规矩,能闻风奏事,丫鬟们连查问都不必,就能随口污蔑小*姐们的清誉了?”温夫人冷淡地道,开口便直冲喜言而去。
章芸也有些恼怒地瞪了喜言一眼,跟了她那么多年,居然这样大意,也不查看土下埋的东西,就来禀告,闹出这样一场闹剧,冷声喝道:“喜言,你可知罪?”
喜言面色惨白,忙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俗话说得好,奴才随主。如果章姨娘看重四小*姐,你身边的丫鬟又怎敢如此轻慢大意?即使真有男人的衣裳,又焉知不是丫鬟们行为不端?章姨娘倒好,口口声声只提四小姐院子里藏了男子衣裳,半句不提这满院子的丫鬟,上行下效,也不能全怪你的丫鬟。”温夫人嘴角微弯,冷冷的尽是嘲讽。
章芸忐忑不安地道:“婢妾……婢妾只是一时失言。”
这些疏漏,章芸并非没有想到,只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坐实裴元歌与人私通的罪名,裴诸城必定大怒,对这个女儿失望不已。后面她再假装为裴元歌着想遮掩,为她求情,让裴诸城看到她对裴元歌的“慈爱”之心,自然不会怀疑。但如今这情形,这处置失当的罪名,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早听说掌管裴府的章姨娘精明能干,打理府务头头是道,怎么我今日才见,便失言了两回?偏偏两回又都是针对四小*姐?这可真是巧了!”温夫人嘴角微弯,随即又叹道,“不过也难怪,毕竟章姨娘有自己的女儿,四小*姐又不是你亲生的,哪能尽心尽力?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裴元歌忍不住心头暗赞,这位温夫人真是高明!
此刻,如果温夫人暗指此事是章芸设计,谋害嫡女,这罪名太大,与章芸素日在裴诸城心里的形象截然不同,裴诸城必定不会相信。说不定,逆反心理之下,还会觉得章芸委屈。但现在,温夫人先点出章芸应对失当之处,再以裴元容为参照,末了却是从人之常情的角度去诠释,正是裴诸城所能接受的范围,又能够引起他对章芸的不满,这番话可谓恰到好处,漂亮极了!
这样看来,这位温夫人对父亲的性格有所了解,只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相助自己?
果然,裴诸城的脸色越发阴沉,看向章芸的目光尽是失望与恼怒,对她今晚的应对极为不满。这些年,他将歌儿交托给章芸,原本觉得她还好,无论歌儿怎样对她,她都尽心竭力。但遇到要紧事,不经意处却显露出她的疏忽怠慢,今晚若非挖出来的是魇镇,不是男子衣衫,歌儿必定清誉扫地。
真正如温夫人所言,不是亲生,哪能尽心竭力?
十年来,这是章芸第一次看到裴诸城对她有这样的情绪,却是为了明锦的女儿,心中的疼痛和嫉恨难以言喻。咬着唇,不用伪装,眼眸中也闪烁出盈盈泪光,低声道:“婢妾……婢妾失言,请老爷……降罪!”
若是平常,看到章芸如此模样,裴诸城必会加以抚慰,但这次,他却冷冷地道:“喜言以下犯上,污蔑小*姐清誉,杖二十,撵出府去。”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虽然没有责罚章芸,但如此重责她的贴身大丫鬟,已经是个严重的警告了。
比起失去喜言这个臂膀,裴诸城对她的大丫鬟这样不留情面,更让章芸觉心如刀绞。
“以后静姝斋的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让歌儿自己打理吧!”裴诸城沉声道,言语虽简单,却是削减了章芸的掌府之权,而更重要的是,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对章芸的不信任。十年来,他对章芸宠信有加,这是第一次如此当众扫她的体面。“歌儿,这些丫鬟一个都不能留,今晚先委屈你,明日让牙婆带身家清白的人来,父亲和你一起挑选,这次定为你挑选可靠的人。”
可怜歌儿生母早逝,又没有外祖家,只剩他这位父亲,他若再不尽心,还有谁会真心实意为歌儿着想?
若是平时,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有缺,都是先从府内挑家生子补充。这次,裴诸城却跳过府里的人,直接从外面买人。显然是怕府内的家生子盘根错节,奴大欺主,又让裴元歌受了委屈。
章芸如何听不出这番深意,心中更恨。
外面买丫鬟,以为这样就万全了?常到裴府的牙婆,她熟悉得很,动个手脚,送两个伶俐出色的丫头进去,让裴元歌挑中,还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她会让裴元歌的跟头栽得更重!
裴元歌却又惊又喜,这次她可谓一举三得;第一,不落把柄地除掉了静姝斋里所有的眼线;第二,将她前后行为异常的事情掩饰过,不会在引起父亲的疑心;第三,动摇了章芸在父亲心目的重量,至少以后在她的事情上,父亲对章芸不会再深信不疑,有了这颗种子,总有一天,她能彻底地扳倒章芸。
意外之喜却是她能成为静姝斋真正的主人,不必再受制于章芸的掌府之权。
若非温夫人恰到好处的敲打,事情绝不能尽善尽美到这种地步。裴元歌感激地看了眼温夫人,却发现她正善意地冲她点头,心中不由得一怔。
是夜,蒹葭院。
“我以为你打算就这么死灰槁木,不闻世事地过一辈子,没想到还记得有我这个朋友!这是你要的东西!”温夫人随手将教习先生的名单扔到桌子上,望着舒雪玉,有些疲惫地道,“我跟裴诸城谈过了,刚开始他意思很坚决,后来提到元歌……明锦早逝,而你没有孩子,再加上今晚出了些事情,让他有所触动,我又为你打包票,说你会把元歌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看在元歌的份上,他总算松口了。”
倒要谢谢章芸今晚这场好戏,不然,她未必能说动裴诸城。
舒雪玉却毫无喜色,淡淡道:“但是,要解封蒹葭院,他有条件,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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