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双手一动,以一个看来平淡无奇的空手入白刃架势,将披甲武士斩出的一剑平平纳入双掌之间,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之前这把漆黑凶剑散的无匹凶煞声势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网
被合在王宗双掌之间的大剑以一种黯淡无光的奇特墨色金属铸造,看起来残破不堪,足足十二道崩缺布满剑刃,蔓延的裂痕几乎让剑体断成十三截。之所以还能保持完整,关键是九道蛇纹游走剑体,在留下深刻的蚀痕的同时也仿佛筋络一般将大剑串联起来。
看似轻松接下这一剑,但王宗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意,而是眉宇一皱,面色微凝。只见他接触大剑的双掌掌背上的皮肤骤然暴起无数可怖的青筋,青筋不住蔓延,直有遍布全身之势,但随即又平复下来。
而他双掌间的巨剑则仿佛被束缚的巨蟒般不断扭曲震晃企图挣脱钳制,一股股苍莽而凶煞的气息从大剑之上向四周扩散,或奔涌、或吹拂、或暴烈、或浑厚、或躁动、或死寂又在反复碰撞交汇之下,爆出万千低沉混闷的连绵殉爆,虽然响动依然不大,但却蕴含这一种仿佛可以颠覆乾坤、重演洪荒的宏大生灭意境。
“又是一名如青龙军副将裴越一般的死士这种杀敌之法,委实堪称勇猛惨烈”
凝视着披甲武士以及他手中的这把大剑,王宗忽然有些明白相柳当年为什么会栽了。原来这幅盔甲最大的功效并非为了防御,而是如引雷针般最大程度汇聚都天神煞之威,再全数集中于剑上,刺入相柳体内再作爆。由于威力过大,哪怕是这柄质地不亚于a级神兵的大剑也难免在一击之下残缺崩裂。至于中转、驾驭这股力量的人
王宗忽然运劲于掌,一股潜劲透剑而震,轰然一声,已将眼前密不透风的盔甲彻底解体,散成头盔、肩铠、胸甲、臂铠、裙甲、战靴等部位,然而在盔甲之下,露出的却不是活人,甚至不是尸骸,而是一团人形的浑噩气旋,其中似有十二尊威势不凡的存在幻生流转,或是操龙踏蛇,或是身绕水火,或者压根就是一道无穷华光和一团漆黑玄暗,这些搅动法则,主宰生死的存在又与一只汇聚了九种凶戾猛毒的九头蛇虚影纠缠成不可分割的一团更确切说,这些都不是可以肉眼稍为解读出的东西,只是一种纯粹的意境感应。
而在这莫可名状的一团之中,又有六七百个光点在明灭闪烁,跳跃震荡。虽然每一个光点都是瞬息百变,不可捉摸其具体位置,但存在感却是无比强烈,每一下震荡,都带动整团气旋剧烈翻滚凝结,仿佛要以此为核心重组成有血有肉的人形。不过仅仅一瞬之后,这些光点又迅黯淡湮灭,连带着整团浑噩气旋也彻底失去人形轮廓而迅散开。
王宗将手一招,这团气流便迅塌缩凝实,化为一块拳头大的人形浑浊晶体,落入他手中。
稍为思索,王宗已大致弄清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当年一场惊天大战之中,这位仙秦将士不惜以自身强行汇聚远远越负荷的都天神煞之威,又凭拳意实质化境界驾驭出击。
凭着玄之又玄的窍穴震荡,既可以完美协调统御自身所拥有的每一丝力量,也可以让自身诸般窍穴以类似量子纠缠原理与受打击对象共鸣互感,架起无形的虚空之桥,让自身拳意与力量无视距离与障碍远程锁定、打击对手,这就是人仙的拳意实质境界。如果说都天神煞是威力巨大的核爆,那么人仙实质化拳意打击就是具备精确打击与钻地功能的洲际导弹,两者结合,足以给相柳造成极为严重的内部杀伤。
以肉身中转,以窍穴共振传递都天神煞无上毁灭威能的仙秦将士在出击的瞬间不可避免的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与此同时,从相柳伤口迸的大量相柳之血则全面侵蚀了将士遗留的大剑与盔甲,先天异兽的庞大生命力令大剑与盔甲连同其中的人仙气血异化成一种另类生命体,不过由于都天神煞始终不散的残余破坏力,却始终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不稳定状态,又因深海归墟附近的极端冷寂环境而陷入长眠。连带着仙秦将士已完成凝炼的七百余个窍穴也保留于其中,又随着沉入深海进入漫长的休眠,直到王宗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平衡。
六七百个窍穴中依旧保留着仙秦将士千锤百炼的作战本能以及在临死前的旺盛战意,正是在这股战意驱使下才得以向王宗斩出一剑。不过一斩之后,这些窍穴也仿佛被压缩了千百年的弹簧般释放出最后一点势能,彻底失去了活性。所以在王宗将盔甲震散之后,其中一团异化气血也终告消散。
如今斩向王宗的这一剑,已不及这位将士当年舍身刺向相柳一剑的十分之一威力,对王宗谈不上威胁,反倒是剑上沾染的相柳血毒颇有些麻烦,不过也仅仅是麻烦而已,毕竟这只是相柳血中自带毒素,并非它真正用来攻击的猛毒,混沌元气尽可在毒素对造成不可逆转侵蚀之前将之消融化解。
“也是似曾相识之物八岐大蛇的毒,不过对比之下却仿佛同一套功法练出的后天内息与先天真力般判若云泥,这么看来,八岐大蛇应该是相柳的后裔。这种自带毒性的先天凶兽,哪怕被镇压,也没可能抽取其真元化为己用。否则即使能承受得了其中毒素,在生命层次相差太大的情况下,吞噬其真元也只会让自己不复人身人性,化为相柳后裔,比吞噬风云世界四大瑞兽真元的后遗症要大上无数倍或者四阶中以及人仙血肉衍生以上境界才可以尝试直接吞噬炼化其血肉真元。”
对于王宗来说,这一切固然无惊无险,不过若是换了其他人,却基本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单是这一柄有着强烈都天神煞残留,有沾染相柳毒血,自有生命的凶剑,一窍通衍百窍境界以下的普通人仙几乎是触之必死。而盔甲也是同理,都是生人勿近,且由于先秦将士的残留战意、相柳蛇血中的凶兽意志以及都天神煞隐隐沟通的上古神魔意念混合成一种充满凶残、毁灭与混乱的另类武具之魂,极难沟通驯服,连拳意实质人仙使用它们都难免身受其害。
“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柄剑与这套盔甲,应该能够派上用场”
王宗打定主意,将混沌元气外放,罩住大剑与每一件盔甲。元气之中自然显一个个气泡,裹住这些物体后就一柄缩小成微尘一般,混在护体真气中,毫不显山露水。而每个气泡中又有风火、雷霆各种气象化生,开始全方位检验测试这些武具的属性并进行改造修复,同时也尝试驯化镇服其中的武具之魂。
在融汇“日月星辰神禁罗网”的空间之力后,王宗如今已可以凭混沌元气在身体内外自由形成独立空间,用于储存实物,与四劫鬼仙的“一念一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些空间即使被打破,也只是元气暂时散了,对于他自身没有任何伤损。
收了大剑与盔甲之后,王宗又围着快相柳绕行一周,却没有现类似的盔甲,只是又在它的庞然蛇躯上现另外两处类似的创伤,最后得出结论:当时至少有三人以这种方式向相柳动自杀式攻击且最终得手,不过其他人的残骸与武具最终都卷入归墟之内,没有保留下来。
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现,王宗随即上浮,很快就已远离深海中的九头相柳,但到了距离海面几十米的位置,却没有继续上浮,而是在一块暗礁上坐下,一边继续炼化这套武具,一边事无巨细地感应方圆五十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将这批海域上的一切岛礁都纳入感应范围。
此时海面雾起,外加由于都天神煞导致的弥天浑噩,一切都是迷蒙不清,近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当王宗将感应范围收缩到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依旧足以精确把握这一范围内的一切细节,只是偶尔仍要受天际的闷雷声干扰。
这片海域的所有海礁石都饱受湍流冲刷,有的面光滑圆润,有的面却棱角狰狞,大多数石面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凹陷沟槽,仿佛许多蛇爬过的痕迹。明明是质地坚硬更胜金铁的的海礁,却偏偏像松软的沙滩一般蛇过留痕。
那却是一种在这片海域出没流窜的海蛇,它们躯干基本没有太大区别,但却往往长着两个甚至三四个蛇头,在海面、礁石间以普通人的眼力根本无从捕捉的度飞窜如电,汹涌湍急到足以绞碎任何木质船只的激流完全无法对它们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不仅如此,它们的行动还往往伴随着化影分光,常常一窜之间,就有几条相同的蛇影向几个不同方向飙射,蛇头越多,分化越多。而每当它们游过某处岛礁,曾与它们躯体接触的石面就会在白烟升腾中以肉眼可见的度嗤嗤降蚀,显然毒性惊人
这些蛇正是相柳后裔,或者说是分裂出的分身。哪怕相柳已被镇压,但它的血融入这片海域,也能形成一种危险且凶猛的蛇类。或许再过千万年,相柳就能借着分身破坏封印脱困,或者彻底化整为零融入这片无尽汪洋,再用上许多岁月重新吞噬所有分裂体而重新成长为完好的九头相柳。
对于这种情况,仙秦显然也早有预料与对策,如今这些岛礁之上活跃着足足过百强大的人仙气息,这证明他们正处于战斗状态,而猎杀的对象,则是这些多头海蛇。
不过在王宗的感应中,这些岛礁上的人大都各自分散,少有合作和交流,彼此间反而存在着明显的敌意,显然并非合作狩猎,而是竞争狩猎。而且除了人仙气息之外,还有一些强大但稍显驳杂诡异的气息,虽是人,却渗入了兽的意味。
“原来这种闷雷叫都天神雷,却是需大都天神煞才能引动,这种程度的破坏竟然能长久紊乱一个区域的时空法则,导致雷音不时重播,真心非同小可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成了玄武军与白虎军共管的狩猎与试炼之所,眼下却是为即将到来的千秋竞擂作军方选拔。这场选拔,虽然名义上是以收获的蛇筋蛇胆数量与品质决定胜出者,却不禁彼此厮杀抢掠,果然残酷得很”
只是静坐了半天功夫,王宗就从岛礁上这些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足够信息,对于如何利用这一点混入五行仙天也有了大致的计划。
“可恶,为何偏要针对我下手”
就在此时,在一处方圆里许的岛上,一场人与人之间的厮杀正在上演三名光头大汉正在围攻一名二十出头的长青年。
三名大汉都是人仙,只见他们的动作虽然简朴直截,却自有一种千锤百炼,无懈可击的美感。每逢运劲作势,他们体内的百余窍穴就会震颤荡漾起一股宛如雷音一般富有独特韵律的梵音。一击之下,百雷共鸣,又与天际的滚滚闷雷之声隐隐呼应,威势倍增,仿佛天雷寄托凡身显威
一边出手,其中一人还以嘲讽的语气开口回应道:“这还用说吗一来你收获的蛇筋蛇胆够多,若是抢到手,可省了我们兄弟三人不少功夫。二来嘛我们玄武军若是万一让蛮种代表参与千秋竞擂,可是很没面子得很”
“蛮种去你妈的蛮种我佘家祖上也是为仙秦奋不顾身,沾染相柳之血才落得个血脉不纯,你等如斯兔死狗烹,必会不得好报”
被围攻的青年原本还算俊逸的面容已经因为狂怒而变得格外扭曲狰狞,他的双眼甚至开始变成竖瞳蛇一样的竖瞳,而且因为瞳孔中的毛细血管崩裂而呈现如血一般的颜色而他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甚至带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之声。
怒吼声中,他双腿足尖已一种匪夷所思的高频率连连点地,几乎每秒都点上几十近百下之多,两脚直接化作连绵残影的急幻影,又仿佛两条响尾蛇在疯狂摆动蛇尾,出连绵刺耳长鸣。与此同时,他颀长的身体就仿佛强韧无比的弹簧般,将地面频密反震的力量持续积累,又瞬息爆,带动自身轻易突破音障,贴地转折飚射所到之处,坚胜金铁的岛礁表面都留下一连串密如雨点的小坑,每一个小坑都是他一次足尖点地留下的印记而湍急汹涌的水面则在他如履平地地一掠而过之后,才朝天炸开一连串细密水花。
这种步法,足不离地,也没有纵跳,但无论是瞬间爆的度还是转折变向的灵活性都极为可观。而在无比快移动的同时,青年双臂暴长暴缩,时而缩得无影无踪,时而宛若无骨般伸展到一丈开外,右手中短剑盘旋飞舞,宛如魔蛇般妖娆灵动,挥出千百道迅如电芒、毒似蛇噬的锐利剑光,左手五指则如同五根剧毒獠牙般抓、攫、扣、拿、撕、钻、插,爪影纷飞间令人眼花缭乱,兼且阴损毒辣异常。
他的身体随移动与狂攻一同舞动,前扑后仰,形似疯癫,又带着一股蛮荒而原始的味道,不合天心浩荡,不体人道运转,而是顺着生命本能肆意妄为,那过于凶戾和妖异的肃杀之势,让所有目睹者觉得:这是一只兽,一只满怀凶性却被逼入绝地,正在作垂死一搏,于天地间肆意驰聘杀戮的绝世恶兽。
“哼,蛮种终究不过是蛮种”
围攻青年的三名大汉只是冷笑,虽然他们每个人的移动度与奇诡多变程度都不及青年,但凭着三人同心协力,稳扎稳打,始终守住各自的方位,无论青年如何挪闪奔驰,都始终可以做到堵在他面前。
他们并没有手持武器,身上也并未披挂全甲,只是戴着金属拳头,双手护腕扩展重组,就可以形成一面圆盾,以不变应万变地将青年的一切爪剑狂攻都稳稳遮挡住。而且每逢中招,圆盾都是一阵剧旋震暴,以此震散对手的力道并向对手动反击。
莫小看这样的震暴,事实上,每一次震暴都是调动了全身凝练窍穴出的复合震荡烈劲。人体诸般窍穴的震荡频率与功能都各有不同,或震荡固体、或震荡气体液体,或震荡电磁场、或震荡神念、或震荡微观量子乃至玄之又玄的高维时空层面个别窍穴震荡之威并不如何可观,但若是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就可以撼动一切,瓦解一切,衍生出无数玄奥妙用与宏大威能,到了最高就是粉碎真空境界。
三名大汉都是凝炼百余窍穴的人仙,已算是初级人仙中的佼佼者,借盾运劲一震,已足以将金丹级修真者飞剑或法宝中的神念与元气暂时震散,气血拳意也足以克制住四重雷劫以下鬼仙,让强大修真者的远距离攻击手段几无用武之地。而且他们常在这处都天神煞余威笼罩的绝地修炼,窍穴震荡中还别有一丝类似都天神雷的蛮荒破灭之威,更是非同小可
这种修行之法,类似高科技武修炼者在核污染废土修炼辐射能。不过三名大汉却并非以自身吸纳都天神煞之力,而是以窍穴震荡在一定程度上模拟都天神煞杀伤效果。和都天神煞一样,这是一种尤其适合在洪荒世界挥,能够获得主场加成效果的玄奇力量。
青年身具相柳血脉力量,全身异于人类的筋骨肌肉强韧惊人而又达至极,甚至更胜这三名人仙,此时以最纯粹的野蛮和凶横往返冲刺,寸步点地的频率越来越高,力道越来越强,推动自身度渐渐悍然突破两倍音,如同一头驰聘在大地之上的凶兽,张开獠牙啃噬,挥舞爪子撕裂可是在三名人仙稳步拦截推进之下,却成了困兽犹斗,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由于饱受对方借盾反震之力,他全身上下皮开肉绽,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溅血,也不知体内伤到什么程度。
其中一名大汉见状不由摇头:“还未成就人仙,就能有这般悍勇,这等战力这在蛮种之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天才了。如果你真能够突破人仙,炼化荒兽血脉,必定一步登天可惜古往今来,能够突破人仙的蛮种都如凤毛麟角,且都是一些血脉源头并不强大者,似你这般混杂相柳血脉者,更不啻于白日做梦”
另一名大汉则以嘲讽语气说道:“既是蛮种,便要自量,乖乖低头做人,如今偏要逞强参与竞擂预选,便是自寻无趣。你看你荆无殇被围攻至今,可半人前来打抱不平”
最后一名大汉则劝道:“如今你已内外俱伤,这次选拨无论如何都无望胜出,何不熄了妄念,交出蛇筋蛇胆,我兄弟仨答应留你一命就是”
“老子便是死,也要拖你们三个陪葬”
青年荆无殇闻言更是暴怒如狂,蓦地将头狠狠一甩,竟将满头长一下全部甩脱了头皮,如乱箭漫天暴射,每一根长都是乌光慑人,又在空中如有生命般激烈弹抖伸缩,出刺耳的破空尖啸,仿佛无数条飞噬而至的毒蛇
“这小子要拼命了,大家小心”
三名大汉一时直将手中的圆盾舞了个泼水不进密不透风,层层叠叠的盾影连成一片,隐隐拼成龟甲之形,一连窜的轰隆隆的闷雷罡音不绝于耳。千万漫天暴射的乱全在盾甲上撞了个彻底粉碎,一时漫天齑粉飘飞。
一时人影纷叠,雷音与气爆之声连连。下一刻,腰上中了一重拳,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盾击的荆无殇手中短剑脱手,血溅长空,以一个扭曲得不成人形的姿态直载向汹涌的怒海中去。
其中一名大汉步若流星,手如猿臂一捞,要将荆无殇一手成擒,蓦地脸部皮肤猛烈跳动,根根汗毛好像钢针一样竖了起来,心知不妙,当即火后撤。
只见荆无殇突然将身一拧,颈部暴长半尺,硬生生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转过头来,全身肌肉在同一时间剧烈旋绞收缩,整个人仿佛一条被人双手握住拼命旋拧的浸水毛巾,硬生生将自己胸腹部收缩了三分之二。他的脸颊在一瞬间猛地向外鼓起,从口中猛喷出一道乌红血箭,以过六倍音的恐怖度直射向大汉面门。
这一击不惜借对手的打击力量外加全身力量猛烈压缩自己胸腹内的所有空气与体液,突然性与杀伤力都堪称恐怖。那大汉虽然全力后撤外加缩颈侧脸,却仍遭血箭擦过眼角,左眼当即爆碎,太阳穴下也被铲出一道血槽,顿时轰然倒地。
另外两名大汉急抢上前,然而同伴却已重创倒地,而荆无殇则已落入怒海之中,彻底不见踪迹。
“这小子身具相柳血脉,血中有毒,快给二弟用解毒丹与辟毒膏”
“竟然宁可葬身归墟,也不让自己的蛇筋蛇胆落入我等手中”
“我等又不想真要了他性命,只是借此一挫他锋芒,磨一磨他的性子。可惜蛮种兽性一至,六亲不认,连亲生儿女都可一口吞,又岂知容忍为何物要想成就人仙之道,终要识进退,知张弛,把握火候,并非一味蛮勇逞强,身为军中将士,也是如此。如斯桀骜不驯,这也难怪玄武军容不下他”
由于这一带海水无时不刻向深海下归墟狂泻,当真称得上鹅毛不浮,初级人仙若被卷入两百米以下的深海都有不小的凶险。这青年虽然战力不逊色初级人仙,但在身受重创情况下落入怒海之中,也该是十死无生。
另一边,因伤重外加过度透支血脉之力而陷入半昏迷的荆无殇却感到自己似乎并非落入汹涌冷寂的怒海,而是落入一团澄澈无华而又生机无限的光明之中,那些光明正无微不至地渗入自己周身内外,宛若实质地修补自己每一根破裂血光,粘连起每一根碎裂的骨骼,激生命潜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虽然意识朦胧,似梦似醒,但一句话还是无比清晰深刻地直印入他思维深处。
“和你打个商量,救你一命,但暂借你的身份一用”
“借我身份,去当一个无论如何拼命,无论立下再多功勋,最终都只能收获鄙夷与敌意,没有尊严的蛮种”荆无殇思绪不清,只是本能地凄厉一笑,“你若要,就尽可拿去好了”
被血箭毁目的大汉其实伤得颇重,在中招的瞬间,大量暴溅的音喷雾甚至通过他破碎的血管直透他大脑,单是由此导致的脑出血脑损伤,就足以让先天高手当场死亡。不过人仙好在生命力极为纯粹强大,中招时一切毛孔血管自动收缩闭合抵御外来破坏,如今仍能保住一息尚存。
而荆无殇的血虽然因为相柳血脉而自带毒素,不过由于他平时刻意遏制自己的血脉,也未曾通过吞食毒物去加强毒力,所以还不至于让大汉瞬间毒致命,毕竟为了方便捕捉这一带的相柳蛇裔,他们已经事先服用且准备了抗毒、解毒药物。
为了救助同伴,其他两名大汉不得不在原地耗了不少时间,顾不得之前一场混战已经惹来不少关注。反正在一名同伴重创垂危的情况下,他们这个小团体对其他竞选者的威胁已经大减,基本没什么胜出的希望了。
虽然这一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两名大汉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气急败坏之类的懊丧情绪,早在参与这次选拔试炼之前,他们早就有这份觉悟了。
蓦地,两名大汉不约而同的头皮麻,身形剧震,火望向荆无殇之前坠还的方位,并摆出防御的架势。
虽然成就人仙后,禁住自身精气汗水不外泄已属本能,但两名大汉的表皮依然忍不住浮现无数细小疙瘩,仿佛砂纸一般,呼吸更是彻底凝滞。
湍急的激流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好像海地之下有一座火山正在升起,火山喷的不是火焰,而是某种不详与死亡之气。
“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都天煞气还有相柳气息”
一个充满岁月痕迹的古铜色头盔从水下升起,即便是狂涌激流冲刷,也是岿然不动,因为比这更强烈的冲刷,它已默默承受了千百年。
紧接着便是肩铠、胸甲、腹甲、裙甲当来者在一副全封闭式古朴战甲的武装下从怒海中缓缓迈步走出时,两名目睹的人仙都流露出震撼莫名之色。
“妖血炼铠而且是曾饱受相柳精血浸泡的妖化魔铠荆无殇,这绝对不是你有资格驾驭之物”
“如此强烈的都天煞气荆无殇,你真的不要命了么”
虽然对方没有露出真容,但两名人仙却从对方身上一股熟悉的凄戾狠厉气势确认了对方身份,虽然这股气势也有了变化,少了一份癫狂与桀骜,却多了一份淡漠、阴冷的死意,不过对于一个刚刚闯过一次鬼门关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变化也不足为奇。
而这片绝地原本就是七百多年前仙秦倾举国之力围歼凶兽相柳的主战场,在片海域陨落的将士以及遗失的兵戈盔甲数以十万计,虽然大多数都被卷入归墟中,但后来者仍6续有所现,只是大多已然残破,即使基本完好,也已是过时的兵器,最大的价值不过用于回炉再造。荆无殇落海后碰巧现一具盔甲也不是不可能,但让人意外的是,这幅盔甲竟是如斯凶煞妖异,教人见之胆战心寒
“资格”盔甲内传出回应,听起来也的确是荆无殇的声音,只听他冷笑道:“我只知道这副盔甲好端端地穿在我身上,而且我也很清楚知道我该干什么。你以为天地间的一切,都是蛮种就无资格拥有吗”
“你竟然还保留清醒神智”
“莫非,这是因为你的相柳血脉”
两人闻言惊疑不定。须知妖化魔铠是一种以妖兽甲壳骨骼制造,或者以妖兽之血祭炼活化,却没能抹去其中妖兽凶性的盔甲,心性不足的装备者往往会受其中的妖兽意志反噬而疯失控,需强大人仙以武道拳意镇服,并以自身精血时时祭炼,才能彻底褪去凶性,仙秦有好几件极品神铠的诞生过程都是如此。而且为了降低驯服兽性的难度,往往还会故意用数种同级的妖兽材料制甲,让它们的凶性彼此冲突,分化削弱。若是单纯由相柳之血成就的魔铠,就连拳意实质人仙都会感到棘手,尤其难以确保在以自身精血祭炼时不受相柳之毒所伤。
而眼前这件盔甲不仅仅有浓厚的相柳气息,更兼具备生人莫近的强烈都天煞气,简直雪上加霜还是说,偏偏因此反成了以毒攻毒,让连人仙都不是的荆无殇也能得以顺利披挂,若是如此,这小子的气运也未免太过逆天了吧
还未等他们对眼前的一切找到一个合理解释,对方已经开口:“趁着本少爷心情不错,便饶了你们三条狗命,留下你们的所有蛇筋蛇胆,像丧家之犬一样滚吧”
两人闻言,却并非受激暴怒,而是目光一闪,显出疑色: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借妖化魔铠之威狠下杀手,反而出言恫吓,莫非其实是外强中干,只是凭着一副凶诡魔铠死撑
一念至此,作战经验甚丰的两人综合各种信息,彼此对视一眼,当即有了决断。
顿时人影骤分,一人脚步侧滑,步伐无声,却仿佛巨浪席卷,在连绵流畅中蕴含无比澎湃凶猛,手中圆盾如轮急转,带起连串残影和刺耳音爆,激烈带动周围的气流,造成漩涡,要生生把荆无殇定在当场,再下手狠狠绞杀。
另一人全身骨骼都出来爆鸣,好像一串鞭炮爆炸,顿足踏地,整座岛礁都为之摇晃倾斜一下,紧接着立盾于肩,合身直撞向荆无殇。每向前一步,身形都是为之暴长,气吞山河,给人以一种仿佛可以无止境地变大,直到顶天立地,再以共工撞不周之势将身前的一切彻底碾碎的感觉
莫说荆无殇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外强中干死撑,就算不是,披挂上这副重铠,也与他一向的作战风格不合,就像毒蛇给自己套上一副龟壳,必定存在巨大的破绽,如果此时下手
下一秒,盾甲粉碎,全身骨骼也碎了大半的两人与之前爆眼重创的同伴一起横七竖地,虽然伤不至死,但那一脸心丧若死的死灰,却显示他们在精神方面必然已承受了更沉痛惨烈的打击。
“这是什么招式”
“这把剑是”
直到此时,两人才以茫然呆滞的目光,注意到对方背上还负着一柄无鞘的残缺黑剑。
“只是随手一击,哪用得着什么招式与剑”对方嗤笑一声,忽然面向四周放声喊道,“还有谁一起上吧”
将军殿中,郑吒与蒙恬依旧相对而立,不过相比之前,彼此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一丈之多。
无论是两人的姿态、神情,包括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明显变化,但下一刻,蒙恬的右袖忽然虚化、淡去不是化灰,而是彻底泯灭行迹,露出蒙恬一条白皙而无比稳定,仿佛地裂山崩都无法撼动分毫的半条胳膊。
与此同时,一连串轻微而深远的爆裂声在郑吒右臂内出,紧接着,他的右臂竟像融化了一般,皮毛肌肉骨骼都似要化为模糊一团,但却始终维持着手臂的轮廓。
“妖兽血脉血肉衍生”
带着几分诧异,蒙恬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忽然开口问道:“你能化妖兽血脉为己用,而且不止一种”
“将军明察,的确如此”郑吒点头,又问道:“将军可是认为如此有不妥”
蒙恬不答,又继续询问:“相比升龙道之战前,你的实力又有大进”
郑吒拱手回道:“此乃将军厚赠灵丹妙药,又得升龙道灵气洗筋伐脉之功除此之外,属下平日也从不敢懈怠。”
这句话仍是实话,之前郑吒以堪称完美地姿态摧枯拉朽的通过青龙军设置的一切考验,甚至正面接下了蒙恬拳意实质的跨空一击而不落下风,这等表现让他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重点关注与最大程度的资源倾斜,那些对人仙大有助益的灵药,用在他身上效果竟也是无比显著,再加上跨越虚空升龙道前往仙秦时身受最浓烈纯粹的乙木精气洗礼,如今的他无论躯体强度还是生命力都比之前更增三成以上
蒙恬闻言长声而笑:“一无兽性失控之虞,二又不至断绝未来进境,又有何不妥你的体修之法,与人仙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竟能于炼化异种血脉之外另辟蹊径,取尽妖兽之长为己用,当真大奇。或许仙秦身具妖兽血脉而无望人仙者,都该转修你的法门了”
郑吒却是摇头道:“不敢,我这法门着实粗略,关键只是常常置之死地而后生,于生死之间破而后立罢了而且我也的确曾因此而差点失了本性,只是后来又找回自我罢了。”
蒙恬点头道:“吾本以为:循序苦修,如堂堂正正之兵;于生死之间盗天机,如诡谋奇袭。无论修炼还是行兵之道,皆亦奇亦正,正为主,奇为辅。却想不到你竟能以奇为主,正为辅,当真稀世之才,方能行得非常之道
如今看来,以你所修之道,当可前往一处绝地历练,若能再有突破,在这千秋竞擂必能担当重任,一鸣惊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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