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日子过的很快,等绪哥儿伤势痊愈,已经是四月天。陆瑾娘担心绪哥儿伤了元气,一定要给补足元气才让出门,故此又拘着绪哥儿在院子里将养了一个多月,才放绪哥儿出门读书。
转眼又是一年端午,宫中有宴席。陆瑾娘早从窦猛那里得了消息,窦猛已然同五王爷联合,两人联手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出来。陆瑾娘怀揣着忐忑不安又兴奋难抑的心情进了宫。齐氏吸取教训,这一回并没有带上孩子进宫。
进宫,先去给淑妃娘娘请安,淑妃娘娘没见到婷姐儿和紞哥儿,很是失望。不过也明白齐氏的心思,故此并没有责怪,只说等改日进宫请安的时候,再将孩子带来。
淑妃娘娘转眼就盯上罗侧妃,微蹙眉头,显然是很不乐意见到这个人。“妤姐儿已经指婚,按理说着会该安心学规矩,准备嫁衣才是。怎么本宫听说这丫头还时常闹腾,三天两头的说些混话。本宫这里都得了消息,只怕外面早就传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罗侧妃嘴唇哆嗦着,她心里头正为了此事难过的不行,如今淑妃娘娘又提起,如何受得了。既然淑妃娘娘问起来,罗侧妃就像替妤姐儿说几句好话,不管成不成,总归也要试一试。只是她还没开口,齐氏就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眼含警告之意。
“启禀母妃,妤姐儿这孩子性子有点左,儿媳已经让嬷嬷们好生管教,定要将她的性子改过来。这些时日儿媳都拘束着她,不敢让她乱来。”齐氏小心的说道。
淑妃依旧不满,“很该如是。只是那丫头何止是性子有点左,本宫看她是被人宠坏了,不知道轻重好歹。你若是管不过来,本宫这里有经年的嬷嬷,本宫安排人去管教。本宫就不相信,连个小丫头都管教不好。”
“多谢母妃美意,等需要的时候,儿媳定会向母妃开口。”齐氏笑着说道。
淑妃娘娘点点头,算是认可。
罗侧妃借着机会,迫不及待的说道:“启禀娘娘,关于此事,妾有话要说。”
齐氏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罗侧妃好生不识趣,竟然敢无视她的警告。冷哼一声,她倒是要看看罗侧妃强出头会有什么下场。
淑妃很是不满,不过还是压着自己的脾气,冷冷的看着罗侧妃,“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宫恕你无罪。”
“多谢娘娘。”罗侧妃的手在颤抖,面上丝毫不显。“启禀娘娘,妤姐儿是王爷的闺女,是王府的二姑娘,说出去也是尊贵的很。偏偏那庄家二郎却是个残废,还曾成过亲。让王府姑娘给庄二郎做填房,还是这样一个没了前程的人,娘娘,这是在丢王府的脸面,更是再丢王爷的脸面啊。就是一般官宦人家,也没有拿女儿却给这样的人做填房的道理。好好的姑娘家不能嫁个如意郎君就算了,竟然是这么个没人要的男人。妤姐儿心里头一直难受,耍点小性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妾作为孩子的娘亲,心里头一直为孩子难过。若是有一分可能,还请娘娘能够成全妤姐儿,免了这桩婚事吧。”
淑妃娘娘冷漠的看着罗侧妃,“这是皇上亲自赐婚,你当皇上的赐婚是儿戏吗?岂有此理,不知所谓。不管那庄二郎是什么样的人,不管王府的脸面如何,皇上下了旨意,你们照着做就是了。还想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妤姐儿不过是个庶女,庶女做填房,哪里就委屈了她。”
罗侧妃张口结舌,齐氏等人个个暗爽不已。齐氏出面说道:“罗侧妃,本王妃知道你疼爱妤姐儿,可是你也不该拿这样的事情来烦娘娘。早先的时候,王爷就将话说的很清楚了,难道你还听不懂吗?母妃,罗侧妃她也是关心则乱,这才会冒失说话。还请母妃原谅她吧。”
淑妃娘年嗯了声,嫌弃的看了眼罗侧妃,“是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情。不知道安分守己,就知道搅风搅雨的,要你有何用?本宫多次敲打你们,要你们谨守规矩,老老实实的,不要给王妃惹麻烦。你们都将本宫的话当做耳边风,是吗?”
“娘娘明鉴,妾不敢。”
“本宫看你们敢的很。本宫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以后再有人敢调三窝四,本宫定要严惩不贷。明白了吗?”
“妾明白。”
罗侧妃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着尽自己的一份力而已。却不想最后这么点希望也彻底破损。罗侧妃颓然,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一般,瞧着人都老了些许。许多人都不待见罗侧妃,瞧着她这副模样,倒是让人心里畅快的很。
教训完了罗侧妃,淑妃娘娘又将矛头指向陆瑾娘。“陆氏,小六如何了?”
“回禀娘娘,绪哥儿的伤势已经痊愈,如今已经回学堂读书。”陆瑾娘恭敬回答。
淑妃娘娘脸色不好看,“陆氏,你叫本宫说你什么才好。孩子是你亲生的,你都不能用心看着孩子,让孩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你说说看像什么话。”
陆瑾娘低眉顺眼的,“娘娘教训的是,是妾没看好孩子,这才让人钻了空子。娘娘放心,妾吸取了教训,定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既然吸取了教训,就好好的看着孩子。”淑妃娘娘不满的看了眼陆瑾娘,转而问齐氏,“事情还没查清楚吗?这都多久了。”
齐氏一脸遗憾,“回禀娘娘,事情还没个结果。当初那人做下恶事后,就自尽了。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倒是让绪哥儿受了一番罪。如今儿媳已经开始整顿王府,王爷那里也让人整顿外院护卫小厮。务必让人钻不了空子。”
陆瑾娘低着头,心里头满是嘲讽。早在凶手死的时候,陆瑾娘就很清楚,绪哥儿这事情最终只会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也因此对于顾忠后续的调查,陆瑾娘根本就没去关心。说起来也是王府无能,这么一件事情,竟然连个方向都没查出来。
淑妃娘娘感叹了几声,“孩子身边的人,你们要多费点心思,可不能再让人钻了空子。开俨就这么几个孩子,本宫实在是经受不起再少一个孙儿的打击。”
“娘娘还要放宽心,儿媳同王爷已经采取措施,定不会让人再将手伸向孩子们。”齐氏郑重说道。
淑妃娘娘长叹一声,感慨道:“若是开俨子嗣旺盛,本宫自然不用这么担心。可是你们看看,这几年下来,王府的女人就没一点动静,这样子可怎么得了啊。”
齐氏低下头,淑妃娘娘这话分明是指责她。
林庶妃也是满心不自在,生怕淑妃娘娘说起她当年生下鬼胎的事情。刘庶妃眉目转动,心想几年没动静也很平常,当初也不是没这样的情况。当年她生下纶哥儿后,府中也是连着好些年没一个女人有动静。直到柳氏怀孕又流产,后来又是陆瑾娘怀孕,如此连着几年,王府才添了些人气。
淑妃娘娘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说完话,打发众人下去。
齐氏带着大家去给皇后请安,接着就去了宴席所在的宫殿。中午时分,宴席准时开始。
五月,天气炎热,即便是冷菜冷酒也没关系。陆瑾娘心里头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每一个进来传话跑腿的太监宫女都要看上两眼,就怕漏了消息。窦猛说是一切都计划好了,连宫里面的人手也都调派妥当,就等着今日事发。
宴席已经过了一半,可是里里外外都很安静。怕是太子这会正在皇帝跟前奉承,没空去做坏事吧。陆瑾娘忧心,不知此事究竟能不能成。一杯酒下肚,更是烦闷不已。陆瑾娘苦笑一声,看来她的心性还没修炼到家。起身,打算去外面透口气,也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有风,风吹过来让人浑身舒坦。陆瑾娘坐在廊下,想等酒气散了再进去。邓福不知从哪里搞来茶壶茶杯,给陆瑾娘倒了杯热水喝。喝着热水,陆瑾娘心里头果真舒坦了许多,问邓福,“咱们难得进宫一趟,你不去找你以前相熟的人碰个面吗?”
“奴才不放心侧妃这里。”
陆瑾娘笑笑,“我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吧,同你以前的相熟的人多多联系,咱们偶尔总是要求到别人跟前,可别求人的时候的就巴巴的上赶着巴结。不求人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这样子做人怎么要得。”
“侧妃放心,奴才晓得。等晚一点奴才再去。”邓福笑着说道。
陆瑾娘撇头,“随你!总归你自己心里头有数。你只要记着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是需要经营维持的。”
“多谢侧妃关心,奴才知道好歹,定不会辜负侧妃的好意。”
陆瑾娘笑了起来,她知道邓福这人做人圆滑通透,其实不用她来提醒,邓福心里头门清。罢了,也是她爱操心。陆瑾娘看着宫门口,只盼着能够早点得到消息。可是等到宴席到了尾声,前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陆瑾娘心中难掩失望和郁闷,莫非窦猛他们的算计失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瑾娘心里头就难受的不行。这多好的机会啊,朝臣这会都在大殿上,依着韩珺的性子,被太子强了,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只要窦猛的人暗中做点手脚,韩珺冲到大殿上去告一状,此事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如此一来,太子不死也要脱层皮,被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眼看宴席都要结束了,还没动静,错过这个机会,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在来一次。再次算计,太子势必有了防备,未必就会上当。这次的算计,关键就在于出其不意,等太子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陆瑾娘无法,只能忍住,回到宫殿内,陪在齐氏的身后,低眉顺眼的,心情糟糕透顶。
宴席尾声,陆瑾娘跟在齐氏身后出了大殿,只是刚刚走到宫殿门口,一个中年太监不顾礼仪形象,跟十万火急一样,冲了进来。冲撞了二王妃也顾不得,二王妃大骂,可是中年太监只当没听见,只知道往皇后和太子妃那里去。
陆瑾娘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是不是事情已经成了,是不是窦猛他们得手了。陆瑾娘死死的捏紧了一双拳头,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失态,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任何问题来。
中年太监的行为太过异常,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朝着前头看去。中年太监一张脸慌张无比,跑到皇后身边,真的是用跑的,悄声说了几句。众人都没听见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向来临危不乱的皇后脸色大变,竟然脸上也带了三分慌乱之色,旁边的太子妃也没能免俗,脸色顿时惨白,眼中冒着凶光,盯着那传话的中年太监,就跟要吃人一样。
皇后顾不得许多,起身,急急忙忙往宫殿外走去。太子妃也跑动起来,跟在后面,两个人都是一脸凝重,似乎天要塌下来一样。
陆瑾娘心中欢呼,不用说窦猛和五王爷真的将事情做成了。真是天助我也。陆瑾娘低着头,掩住眼中的喜意,低眉顺眼的,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丝毫内心想法来。
各位王妃命妇彼此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命妇们很想留下来,等待事情真相。只是这宫里不是她们想留就能留的。只能依依不舍的出了宫门,在宫门口等着真相。而诸位王妃们,则是没了那么多顾忌,她们心里头一样在揣测,一样的评估前朝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竟然让皇后和太子妃齐齐变色。想当初皇帝在宴席上昏倒,太子被斥责,皇后都是面不改色,一直坚持到宴席结束才去处理事情。如今皇后连面子也不顾了,定是比那一次的事情更加凶险,更加的要命。
齐氏扶着淑妃娘娘转道回了庆安宫,等到消息。
众人端坐,大殿内鸦雀无声。淑妃娘娘歪在榻上,一脸愁苦担忧。齐氏也着急的不行,前面出了大事,会不会连累到五王爷,谁也不知道。皇后和太子妃都变了脸色,只怕五王爷也讨不到好处。
齐氏心中焦急不安,却还要安慰淑妃娘娘,“母妃,王爷定会平安无事的。”
淑妃娘娘皱眉,“派人去问问,打听消息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宫女进来禀报。接着庆安宫掌宫太监李太监惶急的走了进来。淑妃娘娘急忙问道,“如何了,可有打听到消息?”
李太监一脸紧张,“启禀娘娘,奴才过去的时候,大殿周围全都是禁军,前面已经被围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更没有人出来。奴才听说,朝中诸位大臣都还在里面。”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有打听出来。”淑妃娘娘心中急的不行。
李太监吸了口气,实在是紧张的很,“奴才无用,并没有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不过奴才在路上有听人说起,说是韩侍读杀了太子,韩侍读冲到大殿上去,说是要当着皇帝的面自尽,要讨个公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韩侍读?区区一个侍读学士怎么能杀得了太子?你这狗奴才,叫你去打听消息,你就是这么打听的吗?”淑妃娘娘抄起茶杯就朝着李太监打去。
李太监当即就跪了下来,“奴才无用,韩侍读是隆兴二十五年的状元郎,是韩大人的嫡次子。”
齐氏急忙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一门三父子两状元一探花的韩家?”
李太监点头,“正是那个韩家。”
齐氏同淑妃娘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事情闹到朝臣面前,可就不简单了。齐氏赶紧又问道:“那韩侍读为何要杀太子?可是外面的人在乱说?”
“奴才特意打听了,大家都说不清楚。只不过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子将韩侍读给强了。”李太监大声的说道。
“啊!”齐氏和淑妃娘娘齐声叫了起来,就是陆瑾娘等人也是难掩惊讶。当然陆瑾娘是装出来的。
齐氏脸都白了,“你说太子将韩侍读强了,是本王妃理解的那个强了吗?”
“正是。韩侍读羞愤欲死,据说当场拿起太子的剑就朝太子刺了一剑,接着就朝前朝冲去,说是要找皇上讨个说法。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齐氏和淑妃娘娘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喜之意,若是事情真的如此,那可是大有文章可做。只不过淑妃娘娘却没有那么乐观,叹道:“皇上最是疼爱太子,太子糊涂,行事不检,那韩侍读岂是他能强的。真正糊涂。皇上知道此事,定是恼怒。怕是开俨他们都讨不到好。小李子,你赶紧去前面盯着,有了消息务必第一时间禀报。”
“奴才遵命。”
“母妃,此事是太子惹下的,又怎么能怪到王爷头上。母妃也该放宽心才是。”
淑妃娘娘摆手,“你不知道皇上的性子,更不知道皇上对太子的看重。太子几乎是皇上亲自教导出来的,皇上在太子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希望,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一方面必然气太子不争气,但是另外一反面更恨韩侍读,更恨那些朝中大臣。看着吧,这次事情必然要死不少人。你回去后看好门户,不要外出,任何人找上王府,你都不要见。开俨那里你也要叮嘱一番,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强出头,此时任何针对太子的行为,都会被皇上记恨。等事情平息后,再出头不迟。”
齐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淑妃娘娘的话,可是想了想,实在是没什么好反驳的。淑妃娘娘从一个小小的女官做到四妃之一,生下儿子女儿,岂是简单的角色。单说对皇上心思的揣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齐氏觉着这个时候还是听淑妃娘娘的更好。不做就不会错,做了就可能错。
陆瑾娘望着淑妃娘娘,心中深深佩服。以往只当淑妃娘娘年纪大了,行事故此难免糊涂。但是今日一席话,陆瑾娘才知道淑妃娘娘往日不过是藏拙,实则清醒又精明。其实以往也能看的出来一点,淑妃娘娘无条件的支持齐氏,打压王府所有妾侍,坚持嫡庶之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淑妃娘娘一直保持着清醒,不会行那乱了嫡庶的糊涂事情。今日对皇上心思的猜测,更是证明这是个精明的老太太。
陆瑾娘垂下眼帘,能在皇宫立足多年,又岂是愚蠢之人。陆瑾娘打起精神,以后在淑妃娘娘跟前,只能更加小心谨慎,不可露了任何马脚。
正阳宫,这里原本正在举行端午宴席,只是此刻大殿内,鲜血喷洒,韩珺躺在地上,鲜血糊化了他的面容,生死不知。
韩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而他的前面跪着的是太子,太子形容狼狈,胸前有丝丝血迹,面容惨白,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帝端坐龙椅,眼冒凶光,恨不得吃了太子。
“皇上。”翰林院一位官员走出来,“太子行为不捡,强辱韩侍读,韩侍读不堪受辱,撞柱自尽。还请皇上给韩侍读一个交代,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太子行为,实在是不配为君,臣请皇上严惩太子,以儆效尤。”
“请皇上严惩太子,以儆效尤!”
“太子不配为君,臣请皇上行废太子之举。”
“请皇上废太子。”
翰林院一干人纷纷站了出来,附和之前那位官员的话。
其他大臣有蠢蠢欲动的,想要站出来,可是看看前后左右都站着没动,也就跟着没动。内阁大佬们低着头,彼此用眼神交换着意见。
皇帝只觉着眼前发黑,抄起一个杯子就朝翰林院的一众人打去,“放肆!太子乃国之根本,区区一个侍读学士,就要朕废了太子,你们这些人安的是什么心。”
“皇上,臣不敢附议。”督察院副左都御使站了出来,“韩侍读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韩侍读是朝廷命官,是无数学子的榜样。太子行事荒唐,竟然敢对韩侍读出手,可见太子心中根本就没将天下读书人放在眼里。只怕在太子眼里,微臣等人都如猪狗一般,想如何侮辱就如何侮辱,行事肆无忌惮,这样的人如何配为人君?皇上之前所言,就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吗?皇上,韩侍读撞柱自尽,以证清白,他的死不光是证他个人的清白,更是证天下读书人的清白。若是皇上对太子不加严惩,不光会寒了天下人的心,更会让所有读书人人人自危。皇上,兹事体大,请皇上秉公处理。”
“请皇上秉公处理”
“请皇上行废太子之举。”
“请皇上严惩太子。”
副左都御使跪了下来,接着一大片人又跪了下来,都是附议严惩太子。
窦猛就站在大殿角落,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道陆瑾娘虽然生为女子,但是对读书人的心思还真时把握的准确。这些读书人果真不会善罢甘休。太子这次危矣。窦猛偷偷的朝五王爷使了个眼色,五王爷领会,当即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说!”皇帝只觉着心口发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看着那一大片跪下来的人,皇帝更是怒极攻心。狠狠的盯着太子,恨不得抽死这个糊涂东西。
太子偷偷看了眼五王爷,心道老五这是要落井下石了,呵呵,走到今天,只怪他行事不秘,让人抓了把柄去。
五王爷跪下,“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这件事情还是要先调查清楚才能说如何处置的事。就算太子有错,也该查清楚,太子同韩侍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说韩侍读被太子强辱,那证据了,拿出证据来,才能让所有人信服。万一韩侍读栽赃太子,太子岂不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故儿臣以为此事不可断然下决定,还需着人查明白的好。”
“卫亲王,韩侍读的尸体的就在这里,你也敢睁眼说瞎话,为太子开脱?”副左都御使冲五王爷大叫。
五王爷回头看着副左都御使,“陈大人,我敬佩你的风骨,可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这会大家都说韩侍读被太子侮辱,说的有板有眼的,那就拿出证据来。有谁看到,有谁作证,事情经过究竟是如何。既然你们这么肯定,想必也不会害怕调查吧。”
“自然不会。调查就调查,但是绝对不能让太子的人参与其中。”陈大人叫了起来。
五王爷微微颔首,“这是自然。既然调查,自然要做到公正。此事还请父皇做主。”
太子惊诧,老五竟然会帮他说话,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抬眼看了眼皇帝,顿时醒悟,老五这是要讨好皇帝。别说太子惊诧,其他人都不解的看着五王爷。有的人明白过来,有的人还在稀里糊涂的,半点都不清楚。
“说的没错,此事的确该调查清楚。在证据面前,谁是谁非,一目了然。”内阁首辅总算开口说话了。
皇上板着脸,“窦猛。”
“微臣在。”
皇上包含深意的看着窦猛,“去将一干人等都抓起来,一个个的审问,定要将事情查清楚。”
“皇上,微臣有事禀报。”窦猛严肃的说道:“韩侍读冲进来陈情的时候,微臣已经派人将一干人等都控制了起来,现场也让人围了起来。韩侍读一路过来,路上有不少人看到,微臣也着人一个个的查探控制,定要将此事控制起来,不能传言开来。”
皇帝暗赞,窦猛做事总是这么妥帖,丝毫不需要让人操心。副左都御史陈却跳了起来,指着窦猛大骂,“窦猛,尔等奸邪。什么叫做不能传言开来?你早早的将所有人控制起来,是不是要威胁他们改口供?皇上,臣恳求皇上,准三司会审,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父皇,儿臣冤枉。”太子似乎从这些争论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当即紧紧抓着,就不肯再放手,“儿臣是冤枉的,是韩侍读冤枉儿臣。明明是韩侍读主动同儿臣……如今又说儿臣强辱了他,这分明是他的阴谋,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害儿臣,求父皇明察。儿臣是清白的。”
“无耻!”
“匹夫!”
各种谩骂冲着太子而去,而太子所有的希望都在皇帝这里。文臣摆明了是恨不得他去死,还给韩珺偿命,可是他怎么可以死,更不可以被人废掉。那将是生不如死。只有有一线可能,太子就要奋力一搏。只是太子太过关心自身,而忽略了如今的处境和周遭的环境。这样的话又怎么可以在朝臣面前说出来,真是自找死。
皇帝满心失望的看着太子,他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蠢儿子出来。真是越活越糊涂,越活越倒退了。连前些年都比不上了。愚蠢,糊涂,行事不检,真正让人失望透顶。可是皇帝再失望,在这一刻他还是想将太子保下来,这是他倾注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当年巫蛊之案,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很多人都说和太子有关,皇帝依旧坚持保下太子。到了如今,不过是个朝廷命官,皇帝又这么舍得放弃。
“够了!太子行事糊涂,来人,将太子带下去,好生看着,不准任何人去看望。”
窦猛站出来,领命。一挥手,数人上前将太子带下去。太子还想叫,窦猛冷冷的看了眼太子,仿佛是在看一个可怜虫。太子愣住,没有回过神来,窦猛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等太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出大殿。一出大殿,窦猛就将太子给敲昏过去。
招来心腹手下,如此吩咐一番,心腹手下领命而去,照着机会布置下一环节。窦敏抬头望天,冷冷一笑,果真是个好计谋,接下来就要看五王爷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脱颖而出,取得皇帝的信任,等将来太子被废,才有可能吐出重围,荣登大宝。
大殿内还在打口水官司,勋贵并太子一党同清流直接对干了起来,从言语对抗升级到了肢体冲突。窦猛不得不再次带着人讲两帮人分开。
内阁几位大佬一起上前请命,要求三司会审。不如此,不能平息众人之间的斗争。内阁一表态,皇帝的压力顿时就大了起来。内阁就相当于代表了百官的意见。皇帝为保太子,可以让人廷杖,却不能将所有的官员都廷杖。见着夏面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皇帝只觉心口一口血往上涌,生生忍住,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这些人分明是在逼宫,逼他表态。
皇帝疲惫的挥手,“准!”
“皇上英明。”
皇帝起身,太监唱喝,“退朝!”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只见皇帝一口血喷出,昏倒在地。
“皇上……”
“圣上……”
“陛下……”
“快来人,快请太医……”
而这些人当中,又以五王爷和四王爷冲的最快,两兄弟同大太监汪德福一起将皇帝抬起来,一并进入寝殿,伺候在床前。
一番纷乱,清流们获得压倒性的胜出,个个兴高采烈。虽然因为皇帝吐血昏迷,众人不得不压抑这种高兴。可是这丝毫不损大家心中的兴奋程度。随着朝臣们出宫,宫里面发生的在这一出狗血事件,顿时传遍了全京城。当天,无数传信的人从各大官员勋贵府中出来,朝全国四面八方而去。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京城外传去,届时全国官员都会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无数的人都将在煎熬中做出取舍,或重新站队,或明哲保身,或忠心到底。或墙头草,两边下注,甚至三头下注。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韩珺,此刻没有人会去关系他的死活,所有人都当他是死了。此种情况,他不死也得死,只有他死了,才能保证清白,才能让清流们更加光明正大的的针对太子。他死了,才能免除皇帝将一腔怒火烧到韩家。他的结局已经注定,自然不会有人去关心。死了,人人都乐意。不死,清流,皇帝,韩家都不可能容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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