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觉昆坐在老板椅上,背后的墙壁挂着一个大大的“运”字书法。这个“运”字,即代表他的主业九龙巴士集团是做的运输,同样也有聚集“运势”的含义。
康剑飞虽然自己写不出好字,但对别人的字画却还是有鉴赏能力的。他说不出那“运”字到底哪点好,但却知道雷觉昆背靠此字面对客人,会营造出一种以势压人的气氛。
再加上自己坐的沙发略矮,康剑飞瞬间就感觉雷觉昆的身形高大起来,自己则是屈居人下、低人一等。
康剑飞收敛心神,翘起二郎腿直视雷觉昆,心中好笑:这种小把戏飞哥见多了,也好意思拿出吓唬人！
麦加、黄白鸣和石添三人,此时却有些尴尬。他们是来找雷觉昆合作顺便拉投资的,不是那种只上映一两部戏的短期合作,而是打算以后的戏都在丽声院线上映,并且还有一些颇为机密的事要商量。现在康剑飞突然闯入,麦加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有些东西不能让康剑飞听到。
于是,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麦加、黄白鸣和石添一言不发,而康剑飞则是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时不时地朝三人微笑不语。
雷觉昆终于开口了,打破三方的沉默问康剑飞:“康先生如果只是要在丽声院线映片的话,你可以过完春节再来,最近丽声院线正在统一大装修。”
“圣诞、元旦、年假,”康剑飞一个个比着指头,似乎是在数数,他突然吸了口凉气说,“现在到春节,可正是票房市场最火爆的时候。雷老板你真是有魄力,放在眼前的钱都不赚,不愧是大老板！”
这话说出来纯粹恶心人,若是能赚钱的话谁会往外推?
雷觉昆脸色不悦地问:“康先生有话直说,不必管弯抹角。”
康剑飞猛地站起来,走到雷觉昆的办公桌前,俯下身子双手撑着桌面死盯着雷觉昆,问道:“雷先生,你想不想在香港跟邵氏、嘉禾三足鼎立,甚至是干掉他们一统香江?”
康剑飞又是在玩语出惊人那一套,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
三个竞争对手就在旁边,其中麦加创建过先锋、嘉宝,以及现在的奋斗电影公司;黄白鸣当了十年编剧,而且演技也不错;石添是跑龙套出身,现在则是当红的丑角与喜剧演员。
三人都是能编、能导、能演、能制片的全能手,而且他们以前的电影作品都卖得不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偏向于麦加三人,而对康剑飞这个新导演、新公司报以怀疑态度。
雷觉昆没直接赶康剑飞出去,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康剑飞大言不惭地话一出,麦加、黄白鸣和石添三人就忍不住窃笑起来。他们当年也有这种想法,认为只要自己一出道,就会大杀四方、享誉港九。可实际呢?他们十多年来都是一步步苦逼过来的,最近几年才有出头的趋势。
在麦加三人看来,康剑飞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认为老天第一自己第二,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雷觉昆也笑了,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让丽声跟邵氏、嘉禾三足鼎立?”
康剑飞转头看了看麦加三人,对雷觉昆道:“雷先生,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
雷觉昆没把康剑飞当回事,直接说道:“就在这里说吧,让麦先生、黄先生和石先生也一起评价评价。”
“那好,”康剑飞挑挑眉,分析道,“现在雷先生你面临的是内外交困的局面,但这个局其实很好破。据我所知,那个嘉禾、邵氏联手封杀丽声院线的消息,只不过是江湖传闻,两家的话事人从没有承认过。而且这个封杀令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把丽声院线给封死,根本不用怕他们！”
雷觉昆笑道:“噢,那丽声院线片源还是不够怎么办?”
康剑飞说:“当然是扶持起丽声自己的电影公司,有了电影公司才不愁片源。”
麦加等人在旁边听着一阵冷笑,康剑飞说的道理谁都知道,跟废话没什么两样。
雷觉昆继续问道:“那电影公司的人才问题怎么解决?”
康剑飞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嘉禾啊,嘉禾就是个人才基地,往死里挖他墙角就是！”
麦加摸着他的光头插腔道:“嘉禾邹老板办事很公道,在圈子里口碑好得很,现在香港许多中小电影公司,都要靠嘉禾吃饭。你在嘉禾挖人挖的动?要挖人的话,还不如去邵氏挖！”
“错！”康剑飞打了个响指说,“我这些天认真分析过嘉禾与邵氏的机制。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来说,邵氏就像是组织严密的家族制团体黑.手党,看起来极不得人心,但手下成员背叛家族的成本太大,挖人很难挖;而嘉禾则像是组织松散的洪.门三.合会,大家仁义在口中,其实你拿得多、我拿得少,矛盾重重存在,一旦找准机会下手,必然会有斩获。”
此言一出,麦加、黄白鸣和石添若有所思。
其实嘉禾从鼓励独立制片、大肆扶持卫星公司开始,其组织松散的缺点便已经暴露出来,只不过麦加等人身在局中,很难看清身边的迷雾。
康剑飞对嘉禾的评价一出,顿时就让三人的思维豁然开朗,以前模模糊糊的一些感受,突然就完全清晰了。
雷觉昆却是眼睛一眯,相对于麦加等人来说,他其实也是个局外人,所以跟康剑飞看法很接近。
雷觉昆不仅看出了嘉禾的组织缺陷,而且已经下手在暗中挖人了。只半个月的时间,雷觉昆就已经策反了两家挂靠在嘉禾名下的小公司,只等过年后他把院线的事情理顺就开机拍片。
“继续说！”雷觉昆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康剑飞笑道:“现在有传言说嘉禾、邵氏两家,不准自己旗下的明星给丽声拍电影。姑且不论这个消息的真假,就算是真的,这个困难也很好解决。”
雷觉昆问道:“怎么解决?”
康剑飞看看麦加等人,问道:“在这里说合适吗?”
雷觉昆笑道:“刚才我们就在讨论这个问题,你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康剑飞无奈道:“好吧,那我就随便说两句。嘉禾、邵氏虽然掌握着绝大部分的大牌明星演员,但还有一部分人签的是部头约,随时可以走动。这种签部头约的大明星,出50万片酬请他拍一部戏,他或许会因为害怕得罪嘉禾、邵氏而拒绝,若是出100万、200万片酬,他还能拒绝吗?还有就是跨界明星,比如当红歌星,他们有庞大的粉丝群体,花钱请他们拍电影,效果并不比请红演员差。当然,这两种方法,拍电影时就得走大卡司路线,否则很难回本。”
麦加、黄白鸣和石添三人相顾无言,康剑飞这番话,跟他们先前出的主意差不多,这也是日后新艺城的路线之一。
谁又能想到,刚刚还大言不惭的年轻人,已经把他们能出的主意全都说出来了,而且还让他们收获不少。
康剑飞见几人开始对他重视起来,感觉时机已经成熟,终于使出杀手锏。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份策划书,直接摊开放在雷觉昆面前,说道:“不管是挖人才还是请明星,目的无非是让丽声院线有片放,但有片放不一定会成功。要想院线火爆,电影院的经营这一块也要有创意,也要做出调整。雷先生,这份策划书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也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基础,你不妨先看看。”
雷觉昆疑惑地翻看起策划书,强忍着对康剑飞烂字的厌恶,皱着眉头看下去。还没看到一半,雷觉昆便面色一变,猛地将策划书合上,对麦加、黄白鸣和石添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三位回去准备一下,你们公司的片子我肯定大力支持。另外那一百万的投资,你们去找张助理,他会带你们找财务领钱。”
这是在变相赶人啊！
主人都这么说了,客人自然不能耐着不走。
等离开了雷觉昆的办公室,黄白鸣才问道:“你们说刚才那小子给雷先生看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让雷先生的态度都变了。”
麦加抓着光头说:“肯定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多半是跟院线的经营有关。”
石添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麦加叹气道:“唉,还能怎么办?既然雷先生答应给我们投资,那就先把电影拍好再说,否则说再多都是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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